第725章 第七十七碗湯(十一)
第七十七碗湯(十一)</br> 丁毅怕的要死卻仍然不肯說實話,清歡真是不懂他在想什么,難道是擔(dān)心自己在新婚妻子心中的形象沒了?可拉倒吧,他做出那樣的事情,早就該想到有這一天了。</br> 真的以為做了壞事,造了口業(yè),沒有人知道嗎?天看著,地聽著,世間萬物都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報應(yīng)總是會來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br> 她見丁毅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心中也不想再與他糾纏:“既然這樣,你就自己解決吧。”</br>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連與段也都跟了上來,丁毅呆呆地坐在原地,他看著自己懷里的妻子,半人半鬼骨瘦如柴,哪里還有人的模樣,心知一切都是自己的錯,他造的孽,為何要報應(yīng)到她身上呢?“等、等等……等等!求求你幫幫我們!”</br> 清歡停住腳步:“你現(xiàn)在肯說了?”</br> “我真的記不大清楚了……我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顏小小的家庭狀況……那些噓寒問暖,不過是習(xí)慣使然。”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我只能勉強想起她父母是很普通的打工族,可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br> “那他們家的住址呢?如果你不記得的話,告訴我你們當初打工的那家快餐店也行。這是你人生第一次做這么普通的工作,應(yīng)該印象很深吧?”</br> 清歡的眼睛是干凈的,可此刻又充滿了壓迫感,似乎丁毅只要說一句假話她都能聽出來。丁毅此時也真是怕了,他怕妻子出事,更怕自己會死。沒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做過虧心事的人。“地址是……”</br> “這個給你。”清歡從晚宴包里取出自己以防萬一準備的避鬼符,“只要帶著它,顏小小就進不了你的身,但是你要記住,絕對絕對不能將它取下,怎么都不能。至于你的妻子,你隨時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了。”</br> “那、那你什么時候幫我驅(qū)鬼?”</br> 清歡看著丁毅的臉,他的眼中,有對死亡的恐懼,有對過去的排斥,還有對鬼魂的怨恨,唯獨沒有對顏小小的愧疚。你看,誰說他變好了?他根本就沒有變好,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意識到他曾經(jīng)怎樣的傷害過一個人。她實在是太不喜歡丁毅了,哼了一聲道。“那誰知道,看我找不找的著人了。”</br> 她不想讓已經(jīng)變成怨鬼的顏小小魂飛魄散,那太殘忍了,這個女孩子生前沒有做過任何壞事,不應(yīng)該得到這樣的結(jié)果。可她死后化作怨鬼,吃了人也是不爭的事實。應(yīng)該得到救贖,也應(yīng)該受到懲罰。所以如果能夠讓顏小小解脫再好不過,可從丁毅身上著手很明顯是不可能的,這人一點愧疚都沒有,唯一的希望就在顏小小的父母身上了。</br> 聽說清歡要去隔壁市找顏小小的父母,連跟段都要隨著一起來,清歡卻拒絕了,她不想把無辜的人牽扯進這樣的事情里去,普通人就應(yīng)該過正常的日子,還是不要跟她在一起好。</br> 但是她忘記了,丁毅不一定會聽自己的話。這個人見她態(tài)度不熱切,根本不將她說的記在心上。不僅沒有乖乖地呆在家里,還找了人來收鬼!</br> 可那些人怎么能收服顏小小?這世上真正的天師手指頭都能數(shù)得過來,大部分驅(qū)邪的都是招搖撞騙混飯吃,根本沒有真本事,丁毅找來的這些人不過是給顏小小當了晚餐,啃的尸骨無存!</br> 清歡回來的時候早鬧大了,丁毅跟他老婆已經(jīng)失蹤三天了,她氣得不知該說什么好,真是作死老天都攔不住,她能怎么辦?</br> 查遍了整個城,根據(jù)那張避鬼符——清歡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至少丁毅一直把避鬼符帶在身上?否則顏小小早把他吃了!這人真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br> 她趕到了顏小小的藏身之處,正是丁毅家多年前一直使用的那棟辦公大廈,不過這些年下來已經(jīng)荒廢了,因為有鬧鬼的傳說,這里很多年沒人來過。白慘慘的月光下,整棟大廈都顯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黑色來,大大張開的破碎玻璃門如同一張腥臭的嘴,叫囂著等待著獵物的進入。</br> 這種地方,光是站著都覺得冰冷刺骨,那些騙子竟然也有膽子進來。</br> 她嘆了口氣,這時候傳來汽車聲,刺眼的車燈讓她忍不住捂住眼睛,然后震驚地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兩個男人:“……你們?!”</br> “你還沒回家,爸媽等著你,我不能讓你只身犯險。”段仍舊是笑瞇瞇的,他穿了一身迷彩服,看起來裝備齊全。注意到清歡一直在看自己的武器,他攤手說:“這些都是我買的,里頭裝的是鹽彈跟冷凍過的黑狗血,我可是做過功課的。”雖然不知道網(wǎng)上說的實不實用,可沒用過怎么知道。</br> 而且,他真的很興奮啊!見鬼,這種事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有的,他當然得來見識一下!</br> 清歡又看向同樣裝備齊全的連,感覺頭有點發(fā)昏:“你們……根本就是來搗亂的吧?”</br> “怎么會呢?”段很冤枉地說,“我是真心想幫你。”</br> “對,你一個女孩子太危險了。”連皺著眉說,“不管怎么說,我都不會讓你一個人進去。”</br> 清歡定央央地看著他,心頭涌過一陣暖流,除了師父,從來沒有人這樣關(guān)心過她。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低頭道:“很危險的,你們最好還是在外頭等我。”</br> “一起吧。”連上前一步握住了清歡的手,他的手寬厚又溫暖,把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似乎是在告訴她,她不需要如此堅強,什么事都自己一個人扛。</br> 可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呀,不會后悔的,哪怕一個人承受,也不會逃避。</br> 她不需要依靠別人,也不需要寄托什么,因為這樣的生活就讓她感覺到幸福了。能夠拯救他人,能夠呼吸這世間的空氣,能夠看到花草樹木太陽月亮,偶爾還能吃一頓好的,為什么連總是覺得她過得不好呢?</br> “一起就一起吧,那你們記得跟在我后面不要亂跑,不知道顏小小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應(yīng)該不會吃掉丁毅,畢竟顏小小對丁毅的愛大家有目共睹,可丁毅的妻子就不一樣了,顏小小可不會放過她。</br> 雖然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可當清歡上到頂樓看見顏小小跟丁毅的時候,還是震驚的無話可說。</br> 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有人愿意默默無聞無私奉獻,也有人自私自利只求自己安全。清歡見過后者,可似丁毅這樣的,也許可以說是狼心狗肺了。</br> 婚禮上他對著神明許下誓言,那個晚上他抱著昏迷不醒的妻子焦急不已,就連段都說丁毅遇到了真愛。</br> 可這真愛在面對死亡的時候又算什么呢?</br> 丁毅手上緊緊地抓著清歡給的避鬼符,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而顏小小手里則扯著一具看不清本來模樣的人體,她威脅著丁毅:“這個女人還活著,如果你再不把那個鬼東西丟掉,我就再扯掉她一根胳膊!”</br> 她手上抓著的是丁毅的妻子,丁毅帶著避鬼符她就無法靠近,可這個女人沒有,她用她來威脅丁毅,丁毅只是把頭埋進膝蓋不敢抬起。顏小小已經(jīng)當著他的面折磨過這個女人了,可丁毅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過。女人一開始還會叫著老公救我,到了后來她也絕望了,因為她知道,丁毅并不像他平常說的,愛她勝過他的生命。</br> 他最愛的只有她自己。</br> 清歡離得遠,她吩咐連與段不可亂動,自己從顏小小背后將她推開,掌心灼熱的天雷印讓顏小小發(fā)出痛楚的慘叫聲,清歡順勢從她手里將丁毅的妻子搶出來。仔細看了看,四肢健全,雖然身上傷口無數(shù)臉也爛了,但至少還活著。</br> 顏小小竟然當著丁毅的面折磨了這個女人三天三夜。</br> “又是你壞我好事!”顏小小張牙舞爪地說,她的眼珠已經(jīng)變成了鮮紅,“你是個什么東西!”</br> 清歡一開始對她尚且有幾分同情,如今只剩下了厭惡,“不知死活的鬼物,死后便該入土為安,你執(zhí)迷仇恨卻罔顧無辜之人的性命,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br> 顏小小哈哈大笑,“若老天真的有眼,為何不劈死這個男人?!你知道嗎,我抓來這個女人,他巴巴地趕了過來,我以為他真的愛上她了,可他過來之后,竟然是帶著和尚來收我!他騙我!既然如此,我便讓他不得好死!”</br> 清歡懶得聽她長篇大論的廢話,“今日是我收了你還是你自己放手,你選一個。”</br> 顏小小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個小丫頭,大言不慚的也想收服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br> 清歡舉起右手,掌心的天雷印閃著金光:“可是你怕我呀,你連我畫的避鬼符都搞不定,還以為自己是我的對手?”她是天生的修道之人,師父說過她天賦極高,心思又純正,顏小小這樣的邪魔外道,就是再練個十年八年,她也不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