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第七十一碗湯(十七)
第七十一碗湯(十七)</br> 一夜之間,顧盼的天都塌了。她失去了她引以為榮的一切,名聲也好榮譽也好,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有了。曾經(jīng)那么喜歡她的人,現(xiàn)在都在異口同聲的指責(zé)她唾罵她,他們似乎都忘記了曾經(jīng)有多么崇拜她。顧盼現(xiàn)在根本不敢在公眾面前露面,經(jīng)紀(jì)公司本來想說給她打點,可這次的丑聞來勢洶洶,對方擺明了是要整死她,就算她粉絲再多,面對這種情況,也只會被公司放棄。</br> 幾年前有個老牌影帝,形象一直很好,也有著非常優(yōu)秀的作品,可以說一提起國民男神大家就會想起他的名字。不僅如此,他還是全國禁毒大使,常年做慈善又信佛,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私底下竟然也是個癮君子!這個消息一被爆出來,他的事業(yè)立刻跌入谷底,不僅丟了代言跟電影,甚至連一些下鄉(xiāng)走穴的演出都接不到,最后活生生退了圈。</br> 到了今天,他早就被遺忘了,連名字都不再被人提起。一想起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樣子,顧盼就覺得不寒而栗。她在萬眾矚目的世界中生活慣了,一旦失去這樣的光芒,她會痛苦的想要死去。</br> 但沒有人能幫助她,即使是她的父母也無能為力,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一點一點擊垮,卻想不出任何補救的法子來。</br> 經(jīng)紀(jì)公司連個澄清聲明都不敢發(fā),更別提是給她買水軍洗白了,顧盼不敢出門,她總是怕被人認(rèn)出來,以前她很享受這種被人包圍的感覺,可現(xiàn)在聽到拍照聲她都覺得心慌意亂。一想到自己變得一無所有,她就瀕臨崩潰,整個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憔悴下去,夜晚也睡不著,本來十分的美麗現(xiàn)在只剩下了五六分,看起來氣色差極了。m.</br> 就在這時,顧家接到了法院的通知,三年前的受害者家屬將他們告上法庭,擇日開庭,要求他們準(zhǔn)時到場。</br> “我不能去!我不能去!”顧盼看起來十分神經(jīng)質(zhì),她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嘴里念念有詞,“我不能去、我不能去……“寶貝女兒變成這副模樣,沒有人比顧家父母心更痛了,可再心痛又能怎樣,他們是普通人,仗著女兒才有今天這樣奢華的生活,一旦顧盼隕落,顧家的富貴也保不住了!他們現(xiàn)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名牌?哪一樣不是顧盼賺來的?所以即便不為顧盼,為這個家,他們也會想方設(shè)法解決這場鋪天蓋地的丑聞。</br> 夫妻倆對視一眼,顧母先是安慰了女兒一番,等到?jīng)]人的時候才跟丈夫在一起商量,兩人研究了一會兒,都覺得眼前這情況棘手。可是清歡不是說,只要他們拆散顧盼跟邵言之,就不會把這件事透露出去嗎?兩人也拿不準(zhǔn),究竟是清歡捅出去的還是另有他人,但不管怎么樣,他們還是準(zhǔn)備先找到清歡。</br> 可是當(dāng)他們按照清歡當(dāng)初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找到她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在混合區(qū)的監(jiān)獄里!</br>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穿著橙色囚衣的清歡微笑著拿起電話,這邊的顧父震驚的簡直說不出話來:“你、你……”</br> 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她囂張的不行,現(xiàn)在怎么會是這樣?這怎么可能?她怎么會在監(jiān)獄里?!</br> 清歡微笑以對:“很驚訝我怎么在這里么?我的刑期還沒服完,不在這兒會在哪兒?”</br> “可是——”</br> “你是想說,上次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家是吧?”清歡的聲音很溫柔,“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訴你們了,我之所以又回到這里來呢,就是為了三天后上法庭呀?”她拍了拍自己略顯蒼白的臉蛋,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是不是看起來很讓人同情?你猜,三天后法庭的宣判結(jié)果會是什么?”</br> 這個案子必然會有無數(shù)人的注目,到時候顧盼別想討著好。曾經(jīng)顧家人怎么對待過自己,現(xiàn)在她就要怎么對待他們,不過是上個法庭而已,三年前她不也這么做了么?這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顧盼早該坐牢了。</br> 身為公眾人物,情節(jié)惡劣,考慮到對國民的影響,應(yīng)該會判的再重一些才是。更何況這一場事故造成了這么多人的悲劇,可不僅僅是顧盼入獄就能彌補得了的。</br> 顧家夫妻看著清歡的笑臉,她看起來那樣溫柔純善,就連臉上的笑容都跟三年前一模一樣,可從她嘴里說出的話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這對愚蠢的夫妻終于意識到自己是被耍了,頓時露出怒容來,顧父一拳砸在玻璃上,青筋暴突眼珠通紅,如果不是有玻璃擋著,現(xiàn)在他的雙手應(yīng)該在清歡脖子上。</br> 獄警立刻走了過來,顧母攔住丈夫,怨毒地看了清歡一眼,“我們走,我們回去想辦法。”</br> 離開的時候她不覺又回頭看了一眼,清歡仍舊坐在那里,方才顧父的發(fā)怒完全沒有嚇到她。顧父是做教導(dǎo)主任的,常年面無表情,所有學(xué)生都怕他,三年前還在家里的時候,哪怕顧父一個眼神,清歡都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現(xiàn)在,他完全恐嚇不了她了。甚至在顧母回頭的時候,清歡對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br> 這個笑讓顧母打了個哆嗦。</br> 不管顧家人再怎么想辦法,開庭時間仍然如時到來,他們到達(dá)法院的時候,里里外外已經(jīng)擠滿了人,車子還沒停穩(wěn)就有記者沖了上來拍,如果不是法警,恐怕進(jìn)去都得花上一個鐘頭。</br> 當(dāng)證人清歡走出來的時候,陪審團(tuán)也好法官也好,所有人都被震驚了,她看起來太柔弱了,一點也不像是會肇事逃逸的人。從始至終清歡眼里都帶著淚花,完美的表現(xiàn)出了一個想要報答養(yǎng)父母的恩情,卻又不得不為了正義說出實情的女孩子。</br> 可養(yǎng)父母到底對她怎么樣大家都是知道的,于是更叫人覺得難得可貴。</br> 受害者的妻子作為原告出席,瘦弱的身體上裹著一件大大的外套,整個人形銷骨立,眼睛卻又格外明亮,充滿了希望。</br> 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對這兩個女人報以最深的同情的。</br> 結(jié)果也沒有讓人失望,顧盼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不得緩刑,在顧母呼天搶地的哭聲中,顧盼神情呆滯的被帶了下去,沒有人看到清歡與她對視時悄悄眨的那一下眼睛。</br> 她的確說過要成全顧盼跟邵言之,可沒說是什么時候,順便也可以看看邵言之對顧盼是不是真愛——十五年后,顧盼出獄,當(dāng)然,前提條件是她能活到那個時候,邵言之能不能等她十五年?在沒有權(quán)勢金錢的情況下,愛情重要還是面包重要?</br> 她是真的很好奇。</br> 等到邵言之得知顧盼入獄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他為了工作上的事情焦頭爛額,不知什么時候早已一敗涂地,即使知道顧盼身上發(fā)生的事也沒有能力再去幫助,現(xiàn)在邵氏完全落入了外來人的手中,原以為對方會看在彼此有血緣關(guān)系的份上放過他一馬,而只要有時間自己早晚能東山再起,可沒想到那個私生子卻要將他趕盡殺絕,如今不僅是他被趕出了董事會,就連邵家大宅都被搶走了。</br> 房子被拿去抵債,珠寶首飾也都變賣了個干凈,事到如今他全部的財產(chǎn)不到兩萬塊錢,這么點錢能做什么?以前帶顧盼去吃頓飯都比這個花的多!</br> 清歡把賣掉U盤的錢全部給了那個女人,女人很感激她,轉(zhuǎn)身卻去當(dāng)了福利院的義工,三年前的賠償款她一毛都沒動,現(xiàn)在連同清歡給她的,一并捐了出去。</br> 她沒有了女兒,但世界上仍然還有很多需要幫助的孩子。</br> 清歡覺得,就算黑暗遍布,光明也仍然不可阻擋。人類內(nèi)心深處的堅韌,真是值得敬佩與學(xué)習(xí)。</br> 因為顧盼案子的反轉(zhuǎn),對于清歡這樣品學(xué)兼優(yōu)又知恩圖報還堅持原則的人,不少大醫(yī)院都向她伸來了橄欖枝,也就是說她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曾經(jīng)的理想去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yī)生。本來她是想要瀟灑過日子去的,可不知為什么,最后仍然拿著聘書選擇了一家醫(yī)院,還和女人保持著聯(lián)系,閑暇時間會去福利院免費給孩子看病。</br> 從顧盼的事情結(jié)束后清歡就沒再見過薛華,只聽到這次選舉中薛家大敗從此一蹶不振的消息,想也知道是誰的手筆。那男人看起來溫和有禮,實際上怎么可能是良善之輩。關(guān)于薛華是怎么到的今天這個地位,又為何住在監(jiān)獄地下——這些是秘密,她一點都不想知道。</br> 知道的多死的快,她還想再多活些年。</br> 但是……</br> “你怎么會在這兒?”周六背著藥箱到福利院的清歡驚愕地瞧著坐在一群孩子中間正用清潤嗓音講故事的薛華,簡直要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br> 薛華抬起頭對著她的方向輕輕揚了揚眉,“你是不是忘了,還沒有對我報恩?”</br> 外面陽光正好,一片歡聲笑語,清歡卻覺得烏云襲來,日后生活暗淡無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