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第六十三碗湯(五)
第六十三碗湯(五)</br>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了,想要得到的,想要去做的,其實并不一定會成功。很多人要做的,是去學(xué)習(xí)如何面對,然后接受。</br> 痛苦是免不了的,難過也是免不了的,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無法忘懷——但過后人還是要活著,艱難的活也要活,不幸的活也要活,總歸是要活。</br> 世界上能有多少人可以隨心所欲啊。</br> 鳳瑾不能,蕭嶸更不能。</br> 他們說白了就是情深緣淺,有緣無份,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誰不肯放手,誰就泥足深陷,無法自拔。</br> 不想認(rèn)命的人多了去了,可誰能真正的不認(rèn)命?到頭來,誰都得認(rèn)命,因為沒有人能爭得過命運。</br> 鳳瑾快被那沉重的鳳冠壓死了,好在皇帝體諒肅親王多年來難得娶親,勒令任何人不得打擾,他也不必去前頭應(yīng)付來賓,有皇帝在,誰敢造次。整個院子更是被圍的水泄不通,沒有任何人能靠近,勢必要給肅親王一個完美的新婚之夜。</br> 肅親王緊張的要命,他當(dāng)然不是第一次做新郎,但這種激動的心情卻是年少時第一次娶親時都沒有過的。他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毛頭小子,沒開過葷的那種,看到心上人就小鹿亂撞。</br> 穿著鮮紅嫁衣的美人就坐在床頭,肅親王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的跳起來,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他站在門口的地方,也不管自己面子問題,更不管周圍多少侍衛(wèi)婆子丫鬟看著,摸著胸口來了好幾個深呼吸,才邁步走進去。</br> 鳳瑾本就美貌,盛裝之下更是顯出絕代的風(fēng)華來,她早就想把鳳冠拿下去了,可是喜婆子說新郎官沒來,新娘子若是自己取下太不吉利——鳳瑾是一點都不想讓肅親王的婚禮有絲毫不圓滿的。</br> 只是她等了許久都不見肅親王過來,明明人已經(jīng)到了,怎么就不過來呢?等了好一會兒,鳳瑾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被壓斷了,便出聲道:“王爺,您在做什么?為何還不到妾身這里來?”再不過來的話,她真的脖子要斷了。</br> 肅親王被鳳瑾這么一召喚,立刻大步走到她面前,按照喜婆子的提示,先是把蓋頭挑開,然后取下鳳冠,鳳瑾瞬間解放,她活動了下肩膀和脖子,覺得頂了這么久沒暈倒都是自己有本事。</br> 飲過交杯酒,吃了夾生的餃子,新房內(nèi)終于只剩下他們兩人了。</br> 鳳瑾很溫順,她安靜地躺在肅親王身下,這個男人珍視她的心那么明顯,無論如何她也無法無視這一腔深情。</br> 無價寶易得,有情郎難尋。多少女子窮極一生都無法找到良人,遇到這樣好的人自然應(yīng)該好好珍惜。</br> 只是她的靈魂似乎離開了身體,鳳瑾很清醒地看著下面躺著的自己柔順地在肅親王身下承歡,兩人情深意篤,真是說不出的動人。可是她沒有感覺的,她的靈魂是純粹的死寂,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br> 不知道外頭的蕭嶸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心里又是什么感覺。</br> 一番**過后,鳳瑾躺在肅親王懷里,肅親王溫柔地?fù)嶂彳浀陌l(fā),問她說:“我是不是弄疼你了?”</br> “沒有。”鳳瑾蹭了蹭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顆火熱的滾燙的鮮紅的心,那是她沒有的東西。</br> 真叫人羨慕呀,又令人嫉妒。</br> “我以后都會對你好的。”肅親王親她的發(fā),“我發(fā)誓。”</br> “我知道。”鳳瑾輕笑。”以王爺?shù)臑槿耍芗藿o王爺,真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br> “我娶到你才是福氣呢。”肅親王說。</br> 兩人一起笑出來,鳳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對肅親王道:“對了王爺,我有件事要同你說。”</br> 方才溫存完,肅親王還想繼續(xù)耳鬢廝磨一番,結(jié)果鳳瑾突然語氣嚴(yán)肅,把他也給弄得緊張起來:“什、什么?”</br> “我有件事瞞著王爺,今日你我已經(jīng)結(jié)為夫妻,我也就不再瞞你,只愿王爺知曉之后,莫要生氣。”</br> 肅親王一聽就覺得糟糕,鳳瑾叫他不要生氣,她能干什么讓他生氣的事兒?他仔細(xì)想了想,就算鳳瑾囂張的騎到他頭上扇他耳光他也不會生氣的,除非——”和蕭嶸那廝有關(guān)?”</br> 即使是鳳瑾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銳:“王爺英明。”</br> 肅親王不高興了,他巴不得自己不那么英明,一猜就猜出來。”他又怎么了?”</br> “前幾日,就是我院子里有老鼠那天晚上,他跑到我院子里來了。”</br> “什么?!”肅親王瞬間像是被點燃的炸藥,“我要去殺了他!”</br> 大晚上的竟然跑到肅親王府來!不要命了嗎?!還有,他養(yǎng)這些侍衛(wèi)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連個文官都擋不住,他堂堂肅親王府,就讓一個蕭嶸來去自如?!</br> 看肅親王真是氣得快要爆掉了,鳳瑾連忙拍拍他的胸膛讓他消消氣兒。”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還想不想往下面聽了?”</br> 肅親王頓時委屈起來:“你說。”</br> 鳳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他之所以來找我,是因為恢復(fù)了記憶。”</br> “你說什么!”這回肅親王是真的被嚇到了,還嚇得不輕,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危險地盯著鳳瑾,“你你你、你聽過之后什么反應(yīng)?!”</br> 他心跳如雷,馬上就離死不遠(yuǎn)了,這算什么,在他好不容易得到鳳瑾的時候,蕭嶸卻恢復(fù)了記憶?他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恢復(fù)記憶?繼續(xù)失憶不好嗎?大家皆大歡喜啊!</br> 肅親王馬上就要緊張死了,他知道蕭嶸對鳳瑾來說意味著什么,也知道鳳瑾有多么愛蕭嶸,如果不是當(dāng)初蕭嶸失憶,又在京城娶妻生子的話,鳳瑾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br> 鳳瑾看他緊張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你這是做什么呢,我話還沒說完。”</br> 她摸索著去握肅親王的手,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心竟然汗?jié)竦牟幌髽幼樱上攵牡子卸嗝床话病?lt;/br> 另一手摸了摸肅親王的臉,鳳瑾認(rèn)真地告訴他:“其實就算他想起來了,我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br> 肅親王一臉茫然,不明白。</br> 鳳瑾對蕭嶸有多么執(zhí)著,他是看在眼里的那個人。能忍受住孤獨寂寞在杏林里一個人一等就是九年多,蕭嶸在鳳瑾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br> “他如今有妻有子,我若是跟他走了,難道是去做妾么?當(dāng)年海誓山盟,說的是一生忠誠。他放不下他的妻兒,可若是他直接拋下妻兒帶我遠(yuǎn)走高飛,我心中更是唾棄自己,我也好,蕭嶸也好,時不待我,我們不能在一起了。”說著,鳳瑾露出溫柔的笑容。”更何況我答應(yīng)嫁給王爺,努力去喜歡王爺,自然也不能背叛。”</br> 肅親王呆呆地看著她,可能是沒想到鳳瑾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突然,他眼圈兒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br> 鳳瑾想過好幾種肅親王可能會有多反應(yīng)方式,但她發(fā)誓——哭鼻子她是真的沒料到。</br> 她都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這個人了,肅親王眼淚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鳳瑾沒來安慰,就把她握著自己的手帶到自己脖子上,鳳瑾這才會意,一邊抱著他,一邊輕笑著拍他的背。”我們都是夫妻了,怎么才知道王爺這么喜歡哭鼻子呢?”</br> 肅親王也覺得不太好意思,胡亂抹了把臉犟嘴說:“剛才眼睛疼。”</br> 鳳瑾笑而不語,也不揭穿:“既然如此,我便沒有事情瞞著王爺了,日后我也不愿再和蕭嶸見面,還請王爺加強王府的守衛(wèi),莫要讓人再深夜闖入。”</br> 雖然如此,肅親王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真的嗎?”</br> 真的——不去跟那個人在一起也沒關(guān)系了嗎?真的選擇和我在一起了嗎?做我的妻子?</br> “真的。”鳳瑾見他還不敢相信,就舉手發(fā)誓,“我鳳瑾在此立誓,若是——”</br> 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半就被肅親王捂住了嘴:“我信你信你信你,那種話不要亂說,沒有意義。”</br> 鳳瑾輕笑了一聲,頭一回主動親了他一下:“夫君。”</br> 肅親王這回不僅是傻了,還石化了。</br> 他剛才——聽到了什么?!瑾兒叫他什么?!天哪!她叫他夫君!</br> 他快樂的想要飛上天去了!</br> 鳳瑾就笑看他發(fā)瘋,肅親王可能是真的興奮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竟然跳了起來,才房間里接連翻跟頭。他年輕時是武將,身手極好,如今年紀(jì)大些,身材也仍然保持著年輕時的狀態(tài)。但是——就算這么好看,什么都不穿在房里翻跟頭,也有點辣眼睛。</br> 鳳瑾捂住眼,不忍直視,男人真是越活越大越像小孩,難以想象肅親王會做出這種事來。她抿著嘴忍著笑,自己躺下去了。</br> 肅親王發(fā)泄完滿心興奮,撲過來隔著被子壓住鳳瑾,捧住她小臉親了又親,一口一個夫人叫得不知多開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