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第六十二碗湯(五)
第六十二碗湯(五)</br> “你要帶我去哪兒?”鯨落的聲音溫柔而甜蜜,落在沈少耳邊簡直就像是耳語,那是來自地獄的甜美的惡魔,每一個字,每一個眼神都在誘惑著他。</br> 沈少也不過是凡夫俗子,如何抵得過女色誘惑,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在他耳邊說幾句話,他整個人從靈魂到骨子里都酥了。”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br> “要去個干凈的地方,別的女人待過的地兒,我可不去。”鯨落挑著眉說,她的眼睛明亮而狡黠,明明美麗的像個天使,卻無時無刻不引誘著人墮落。</br> “那是當然。”沈少呵呵笑了兩聲,問鯨落,“還是雛兒么?”</br> 鯨落笑嘻嘻的:“你覺得呢?”</br> “敢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要我,這樣的膽量,不像是雛兒能有的。”</br> 鯨落了然地點了下頭。”那你親自來試試看不就好了,我這不是給你機會了么?”她眼睛一瞇,笑得像是只狐貍。”除非你不夠膽量,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當然也不會怪你。”她非常有自信地揚起修長的眉,真真可以稱得上是意氣風發(fā),那是沈少從未見過的風采,迄今為止他的人生中都沒有出現(xiàn)鯨落這樣的女人——不,女孩。</br> 她只是個女孩而已,卻可以料到日后會長得如何風華絕代。</br> 于是沈少冷笑一聲:“還有我不夠膽量的事?”</br> 他似乎在嘲笑鯨落的異想天開,覺得這小姑娘再漂亮,以后也不過是個花瓶,說的不好聽點,到底還是要靠男人生活的。因為她的美貌,他愿意養(yǎng)著這么個漂亮的玩意兒,但也就只是玩意兒而已了。</br> 這樣的男人鯨落見過不知多少,他們總覺得自己能夠征服她,事實上最后被征服的都是他們。毫無還手之力的成為她的裙下之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br> 這就是鯨落,她沒有人性,唯一能讓她收斂的傻子,如今早已死在二十年前了。</br> 興許骨肉都化作了泥土,遍尋不著。</br> “往右拐吧。”鯨落說。”右邊不遠處有家很好的蛋糕店,我想吃。”</br> 沈少看了她一眼說:“小孩子。”</br> 小孩子才不喜歡被說像小孩子,鯨落這樣的老妖怪可喜歡得很,這證明她很年輕不是嗎?披著十五歲時的皮囊,擁有著千年厲鬼的記憶,這樣的她,不是魔鬼又是什么呢?</br> 她回到這個世界上,為的就是引誘人類犯錯。</br> “紅燈誒,要闖嗎?”</br> “又沒有人。”沈少眼皮子一翻,方向盤一轉(zhuǎn)。</br> 鯨落露出志得意滿的詭異笑容,與此同時有三個身影剛好順著綠色的人行道過來,被沈少的悍馬堵死在路上,幾乎是沒有任何瞬間的掙扎,就消失不見了。</br> 沈少雖然平日里吃喝嫖賭無惡不作,但頂多也就是揍那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可從來沒殺過,那活生生的三個人就這么消失不見了,他的手都在顫抖,這時候鯨落柔聲問他:“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倒車趕緊離開?”</br> 他像是傻了,整個人都沒了主心骨,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此刻身邊有個能出主意的人實在是他急需的,所以他根本什么也沒想,按照鯨落說的,往后倒車,完全忘記自己倒車是對受害者的二次碾壓,如果說第一次沒死,第二次基本上也別想活了。</br> 一路開到他位于最近地點的一棟公寓,沈少整個人都沒了神,是鯨落下來打開車門將他帶出來,然后去保全處問了門牌號,拿了房卡。</br> 進客廳后沈少還處于失神狀態(tài)中,鯨落輕輕握住他的手,柔聲跟他說:“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怪罪自己,好嗎?”</br> “真的……不是我的錯嗎?”沈少呆呆地問,鯨落笑了。”那當然,今天晚上我們一直在酒店里,根本沒有去過什么十字路口,也沒有去過那家蛋糕店,你說是不是?”</br> 沈少似乎有點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什么、什么意思?”</br> “你想去坐牢么?那可是三條人命,你又喝了酒,就算不判死刑,估計有期也逃不掉吧,你這么年輕,就想葬送自己的一輩子?”</br> 沈少聽得迷迷糊糊的,隱約明白鯨落是在提點自己什么,可是又不是很清楚。剛才出的事已經(jīng)讓他無法思考,此刻全部心神都在鯨落身上,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她的語氣充滿蠱惑,讓人覺得只要按照她說的做那就是對的,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考慮。</br> 所以他想都沒想就搖頭:“我不愿意。”</br> “那就對了,那你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呀。”鯨落聲音更柔了。”聽我的,不要害怕,我一直陪著你,好嗎?”</br> “一直……陪著我?”沈少像是雛鳥般抬頭凝視鯨落,鯨落笑得更溫柔了,溫柔的像是沈少多年前因為丈夫出軌自殺的母親,她甚至走到他面前,彎下腰來,以長者的姿態(tài)擁他入懷,沈少被抱入少女單薄卻無比溫暖的懷抱,就像是流浪的鳥兒找到了棲息的巢穴,慢慢地閉上了眼睛。</br> 他按照鯨落說的打電話給父親說明了自己在某某路口酒駕肇事的事情,父親在那邊大發(fā)雷霆,然而為了這唯一的一個兒子,他什么都愿意做。</br> 車子被沈父命人開走,并且嚴令沈少這幾天待在家里不要外出,說這件事他來解決。沈少得知后卻并沒有輕松多少,他坐在床上,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這個時候鯨落走了進來。</br> 經(jīng)過昨天晚上的事情后,現(xiàn)在的鯨落對沈少有著不可言喻的意義。鯨落坐到他身邊,輕聲跟他說:“我希望你能過得越來越好,你再這樣消沉下去的話,我就要離開你了。”</br> 沈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走。”</br> 鯨落用母親般的聲音要求他:“那你必須振作起來才行,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昨天晚上我們一直在一起你忘記了嗎?我就是你的目擊證人。”</br> 沈少茫然地、依賴地看著她——她似乎是他的愛人,也似乎是他的母親,更有甚者,是他的人生導師,是引誘他徹底墮落的魔鬼。</br> 但他終究是振作起來了,而且就像是鯨落對他洗腦那樣,他堅信自己昨天晚上什么都沒有做,是他家里的司機偷偷開他的車子,然后出了車禍,攝像頭里拍到的人也不是他,那個攝像頭壞了不是么?</br> 被撞死的是母子三人,聽說是為了給臨時加班回家的父親一個驚喜,三個人大晚上出門去到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蛋糕店買父親最愛吃的蛋糕,然后為父親慶祝四十七歲的生日。</br> 誰知道下了班的父親回到家后卻并沒有見到妻子兒女,打了很多通電話也沒人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接到警察的電話,說是他家里人出了點事情,要他去警察局看一看。</br> 等到父親到了警察局,才知道尸體早就被移往殯儀館進行遺容美化了,這個剛強的男人在一瞬間落下淚了,哭得不能自已。</br> 因為警察拒絕他和肇事司機見面,所以他一腔悲憤怒火都無處發(fā)泄,動用家里的勢力無果,才覺得這里面有蹊蹺。如果只是普通的肇事,他怎么可能見不到司機本人?</br> 在生日的前半個小時徹底失去妻子兒女的郎明城崩潰了,他不顧一切地想要去查出真相,可沒有人幫助他,不管他怎么做,似乎都有一個不明的強大的勢力擋在他前面。他簡直快要瘋掉,日日夜夜做夢夢到的都是妻子兒女滿身是血的模樣,他不要賠償,他不缺錢,他要的是他的妻子兒女回來他身邊。</br> 他要兇手償命,他要一個真相,要一個公道,可這些他都得不到!</br> 失去的感覺有多痛苦,鯨落覺得郎明城終于明白了。</br> 郎明城不是傻子,肇事司機是沈家的人,如果真的像供詞說的那樣,司機是因為虛榮心偷開了少爺?shù)能嚕敲礊槭裁瓷蚣乙侔銥樗緳C開脫,甚至為一個玩忽職守的司機付出那么多?</br> 沈家少爺沈森,幾乎可以稱得上臭名遠揚,如果說有什么能讓沈家的人為之遮掩的話,那么闖禍的那個一定是沈森!</br> 郎明城幾乎是不用懷疑就確定了真正的兇手,可他根本無法靠近沈森,這段時間內(nèi)沈森的深居簡出更是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br> 這樁案子出庭的時候,郎明城第一次見到肇事司機,他是個很年輕的男人,頂多二十出頭,看起來有點膽怯,郎明城陰森森地盯著他,似乎是想要將對方的內(nèi)心看透。</br> 司機認錯態(tài)度良好,并且主動來自首,再加上有沈家在其中周旋,最后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司機很爽快地認了罪,郎明城的眼睛里泛出綠光,他恨得咬牙切齒,可他又能怎樣?</br> 法庭上他不顧一切地對著司機嘶吼:“你替人頂罪!你就不怕報應嗎?你會死的!你一定會死的!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br> 可司機卻哭著掙脫了法警跪在地上,表現(xiàn)的聲情并茂:“郎先生,我有罪,我對不起你,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br> 年輕人因為一時虛榮撞死三人,如今于法庭上潸然淚下,其實很容易讓人憐憫,尤其是那些不是郎明城本人的旁觀者,對他們來說,替別人原諒可真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br> 郎明城淚流滿面,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