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第五十七碗湯(七)
第五十六碗湯(七)</br> 明蕾拉著顧馳的手,先是讓他坐在沙發(fā)上,見他有點魂不守舍,就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語道:“也不燙呀……”怎么了這是。</br> 然后她拍拍顧馳的手:“你在這兒等我一下。”</br> 幾分鐘后,她拿了條溫?zé)岬拿沓鰜恚瑒幼魅岷偷亟o顧馳擦臉。顧馳呆呆地任由她動作,一眨不眨地看著她。</br> 這個女人……這個在他心里一直都很美好很無辜的女人,真的像是她看起來這樣嗎?還是說她的心里也有什么秘密沒有告訴他?迫于心底的疑問,也有著對于看錯了明蕾的恐懼,顧馳一把抓住明蕾的手,劈頭蓋臉問了一句:“當(dāng)年是你跟我爸媽商量好逼走瞿雅的嗎?”</br> 明蕾愣了一下:“你在說什……”一句話沒說完,她立刻意識到顧馳是什么意思了,在心底冷笑,這就是男人,不分青紅皂白,只因為舊愛一句話就上來興師問罪,也不考慮一下明蕾現(xiàn)在是不是正懷有身孕,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刺激。還有這個語氣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明蕾變成了犯人了嗎?</br> 她微微一笑,這笑容卻不像是之前那么溫柔動人了:“你的意思是,當(dāng)年瞿雅之所以離開你,是我在里頭搗鬼?你爸媽不喜歡瞿雅,也是我的錯?這一切是因為我偷偷喜歡你,所以看瞿雅不順眼?”</br> 明蕾笑容愈發(fā)冷清了,甚至帶了不屑的意味:“顧馳,你太高看你自己,也太看輕我了,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br> 說完她啪的一下把熱毛巾砸到顧馳臉上,她又不是真正的明蕾,這世上只有她自己能給自己氣受,別人算個什么東西!</br> 甩完毛巾,她順勢還抽了顧馳一耳光,雖然手掌因此有點疼,但真的是超爽的!這世上為什么要有男人這種生物啊?愚蠢的要死,好像天生就沒長腦子,不如滅絕了干凈。</br> 顧馳原本還想興師問罪,結(jié)果自己還沒來得及發(fā)怒,就被明蕾甩了一臉,甚至還被打了一巴掌,英俊的臉上立刻多出了個巴掌印,看得出來她是氣狠了。因為被打懵了,所以他都沒注意到明蕾竟然走了!</br> 客廳里這么鬧騰,顧家夫婦哪有聽不見的道理。他們原本估摸著小兩口甜甜蜜蜜,他們就不多嘴了,可是現(xiàn)在……感覺要出事,出來一看,明蕾沒了!</br> 顧夫人氣得踢了顧馳一腳:“你媳婦呢?!”</br> 顧馳頓時如夢初醒:“啊?!”</br> “啊什么啊?你媳婦跑了還不去追!”顧父差點兒想一巴掌掄死這個倒霉孩子,多大的人了,一根火柴就點得著,點著就炸,還能不能有點大人樣子?這可是三十歲的人啊,不是三歲!</br> 說起來還不如三歲小孩呢,三歲小孩肯定不會這樣對他爸媽。</br> 顧馳跑出去,哪里還跟得上,就看見一輛跑車飛速開了出去,嚇得他差點心臟驟停,老天爺,那女人肚子里可還有一個啊!他這會兒什么都不敢想了,只求不要一尸兩命,其他什么都好商量!</br> 等到他也開車追出去,就發(fā)現(xiàn)他追的越緊明蕾開的越快,好在深夜路上沒什么車,但就是這樣也經(jīng)不起明蕾這速度啊,她這不是在飆車,她是在開陸地飛機啊!</br> 顧馳的心臟快要被嚇炸裂,此刻他只求明蕾馬上停下來,叫他跪下叫奶奶都行!</br> 他見到的都是好說話的明蕾,從來不知道這女人還有這一面,真他媽的是太可怕了!不拿自己命當(dāng)命的人,他剛才干什么要嘴賤去招惹她?這段時間好日子過多了想找虐不是?</br> 不過這時候顧馳的大腦也想不到那么多了,他只想讓明蕾停下,其他的一切好商量。</br> 好在明蕾一路飛速到了海邊,車子終于停下了。但顧馳卻還是緊張害怕,覺得她不會是來跳海的吧?</br> 那他純屬自戀想太多,明蕾雖然不在乎自己的命,卻也不會因為個男人要死要活。</br> 就看見她下了車,穿著個睡衣朝海邊走,這時候海浪平靜,顧馳趕緊也下車,急得車鑰匙都忘了拔。</br> 他追上去,明蕾根本不理他,顧馳猶豫了許久在醞釀開場白,道歉吧,覺得太沒尊嚴(yán)了,不說點什么吧,又好像不太好,一時間嘴巴打結(jié)腦子混沌,什么都忘了。馬上他就看見明蕾脫了鞋子朝海里走,嚇得他什么都不顧了,立馬撲過去:“蕾蕾!蕾蕾你這是干什么,我們有話好好說啊!”</br> 明蕾心想,誰跟你有話好好說啊,一天到晚作的,看把你給能的,不就仗著明蕾脾氣好么,喜歡你才讓你作,不然誰還治不了你了?她不說話還繼續(xù)往海里走,顧馳嚇得,夸張點,真的要屁滾尿流了,他連抱帶拖,總算是把明蕾給弄上了岸,把自己外套脫了給她墊著坐在石頭上,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這是由內(nèi)而外,從心底升起的最真誠的反應(yīng),半點兒不帶假,要多真有多真。</br> 事實是他嚇得腿軟,剛才那瘋狂一段飆車就嚇得夠嗆,后來明蕾不說話一個勁兒往海里去,更把他嚇得要命。他就談過這么兩個女朋友,一個小鳥依人,一個獨立自主,但他沒想到后面那個更可怕。</br>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干什么呀?”</br> 明蕾肯說話那就證明有戲,本來顧馳還想找個理由證明自己是不小心腿軟的,可是聽到她說話,覺得這法子興許有用,就誠懇的哆嗦著說:“我錯了。”順便后悔自己在家那語氣,現(xiàn)在他洗白說自己只是好奇能不能行?她信不信?</br> ……算了吧,這女人厲害得很,他還是說實話比較好。</br> “你哪兒錯了呀,你怎么會錯呢?”明蕾似笑非笑,她的長發(fā)被海風(fēng)吹起,雙手抱胸冷笑。“你一回來就對我大吼大叫,你挺厲害啊,我欠你的?你爸媽不喜歡你前女友是我害的?你前女友跟你分手也是我搞的鬼?你怎么那么不要臉呢,我就喜歡你喜歡到這個地步?”</br> 這一點顧馳就很自信了。“那可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偷偷跟前女友見面,也不該一見面就語氣那么差,我錯了,真的,哪兒都錯了。”</br> 明蕾哦了一聲,覺得顧馳本性就是欠虐,她橫了他一眼。“你不是挺能的嗎?現(xiàn)在這語氣怎么回事?”</br> “我錯了。”不管明蕾說什么,顧馳低頭就認錯,“你看我都跪了,你還給了我一耳光,是我嘴賤,我下次指定不這么說話了,原諒我一次行不行?”</br> “行啊。”</br> 聽了這話,顧馳大喜過望,可是隨后明蕾就說:“你再跪一會兒吧,我挺喜歡看的,這個角度跟高度都不錯,我低頭看你,不累。”</br> 顧馳:“……”</br> 明蕾眺望遠方,海上遙遠的地方閃著燈塔的光。打一巴掌總要給個棗兒吃,她等了一會兒才輕聲說:“我那會兒是喜歡你,可我什么時候做過讓你感到過分的事了?瞿雅跟你爸媽的事我不清楚,但我什么也沒對瞿雅做過,問心無愧。”</br> 顧馳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知道明蕾做人做事最認真,他上來就否定她的人格,講真,她沒把他打死就算好事。“是我太小心眼,我錯了。”</br> “前女友一句話你就緊張兮兮的回來找我問罪,我看你心里還是挺喜歡她的啊。”</br> 顧馳語塞,這一點他是真沒法否認,現(xiàn)在要他承認說對瞿雅沒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男人對初戀基本上都有一種化不開的情節(jié),當(dāng)年跟瞿雅在一起的時候,全是美好的記憶,而且瞿雅回國后他也的確是動心了,這點他沒法對明蕾撒謊,最后只好認錯:“我錯了。”</br> “你有什么錯啊。”明蕾輕飄飄地說。“這喜歡誰,不喜歡誰,哪里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你對瞿雅什么樣,我都看在眼里。但是顧馳我跟你說,你現(xiàn)在要說你準(zhǔn)備跟瞿雅在一起,我肯定會很難受。”</br> 顧馳渾身緊繃。</br> “但難受也不能怎么樣,我還得活,這日子還得過,我會去把這個孩子打下來——”</br> “不行!”</br> “我話說完了嗎?”</br> “……對不起。”</br> “然后咱倆分手,雖然領(lǐng)了證了,但也不是不能離,到時候咱們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礙著誰。可你要說你打算跟我過日子,你就得做到男人的責(zé)任,再跟初戀藕斷絲連,那我也看不上你,瞧不起你。可你要是鐵了心跟我過,那我也能等,總之,你自己掂量著辦吧,最好早點決定,畢竟月份大了打胎有危險,我也不想送命。”</br> 顧馳想都沒想:“我跟你過。”</br> “哦?”明蕾微微一笑。“真的?”</br> “真的。”他死命點頭。</br> “那行,你就在這跪到天亮,我先回去了。”</br> 說完她打了個呵欠,走的時候還不忘把他的外套披身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