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第五十六碗湯(八)
第五十六碗湯(八)</br> 令人遺憾的是,當?shù)诙煸缟纤麄儨蕚鋯⒊痰臅r候,好巧不巧,那群跟丟了他們的俠客也找上門了,更巧的是,皇帝的人也到了。</br> 韓清硯反應極快,帶著譚幼靈回到房間將門關上,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奇怪地看著他:“夫君?”</br> “麻煩的人又來了。”</br> 譚幼靈攤手:“那咱們不從正門走也就是了,將銀子留在桌上吧。”</br> “也好。”趁著對方還沒發(fā)現(xiàn)他們的馬車,這會兒先溜才是上策。</br> 韓清硯掏出銀子放到桌上,抱起譚幼靈,從窗戶躍了出去,馬兒正在后院吃草,他將車子套好,再把妻子抱進去,突然笑道:“我突然有個感覺。”</br> “嗯?”</br> “這兩個麻煩遇到一起,興許就不是麻煩了。”</br> 譚幼靈聽了也笑起來,也不知兩人到底在笑些什么。</br> 暗衛(wèi)們雖然追不上韓清硯,但經過排查還是得知了這夫妻二人的下落,便稟明了皇帝。皇帝一聽心下暗喜,雖說他身邊已有環(huán)肥燕瘦無數(shù)美人,可美人哪有嫌多的呢?別的不說,就他這所謂的“微服私訪”,民間疾苦沒怎么去看,反倒是身邊美人收了不少,一個個扮作男裝跟在身邊,讓他享盡了齊人之福。</br> 進了客棧,太監(jiān)伺候著皇帝坐下,侍衛(wèi)上前一步詢問掌柜:“有一對夫妻,臉上戴著面具可是住在這里?”</br> 掌柜的沒見過這樣殺氣騰騰的人,嚇得腿都軟了,哪里敢隱瞞,連忙指了指樓上,侍衛(wèi)回頭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皇帝首肯,便迅速帶著人上去,片刻后奔下樓跪下請罪:“老爺恕罪!那二人不知何時竟已離開了!”</br> “什么?!”皇帝聞言頓時大怒,他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把眾人嚇得嘩啦啦跪了一地。皇帝心下不甘,便自己上樓去看,一進那房間便聞到淡淡幽香,是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即使佳人不在,香氣也仍然撲鼻。房間干干凈凈什么痕跡都沒留下,除了那扇被打開的窗戶。</br> 他下樓去問跪在面前的掌柜:“那夫妻二人是何時離開的?”</br> 掌柜的哪里知道啊!他都不知道那兩位走了!“小的不知、小的不知!那二位何時離開的,小的真是完全不知道!他們走的時候也沒到樓下來結賬啊!”早知道那兩位是這么麻煩的人物,他就不讓他們住進來了!</br> 可惜現(xiàn)在后悔已經晚了,眼前這位也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架子擺的忒大。這幾年來百姓的日子可不好過,皇上聽風就是雨的,他們也難熬啊,只求今日能留條性命,其他的也不敢想太多了。</br> 皇帝冷哼了一聲,恰好此時又一群人走了進來,見到他,紛紛愣在當場。皇帝第一個站起來,看向那青袍男子,神情陰狠:“是你?!”</br> 青袍男子萬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皇帝,他立刻抽出寶劍,對身邊的人道:“那是狗皇帝!殺了狗皇帝,為民除害!”</br> 兩方人馬一言不合就開打,整個客棧瞬間雞飛狗跳,掌柜的從地上爬起來躲到柜臺后面,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這什么世道啊,百姓日子不好過也就算了,就這么一家客棧,看起來也是保不住了!</br> 得了,能留條命就不錯了,他還想那么多做什么?</br> 客棧大堂空間畢竟是小了點,于是一行人邊打邊出去,和皇帝那邊比起來,青袍男子身邊全是武林高手,即便是女子也個個身手不凡。皇帝那邊就不是了,他身邊除了大內侍衛(wèi)以外,全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美人和太監(jiān),就連他自己都不會功夫,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喚出暗衛(wèi),這才讓雙方勢均力敵,皇帝氣得要死,咬牙切齒道:“死活不論!若是教這群反賊逃出一個,朕便要了你們的腦袋!”</br> 這邊混戰(zhàn)不堪,雙方各有死傷,皇帝一路上集的美人們尖叫著逃躲,可侍衛(wèi)們此刻都以皇帝的安危最為重要,哪有人會抽出功夫去保護她們?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br> 最后青袍男子見形勢不妙,便要撤退,誰知皇帝那邊卻抓住了他的一個朋友,劍橫在那人脖子上,皇帝冷笑:“怎么,多年不見,杜公子你現(xiàn)在也知道朋友的重要了?”</br> 見杜睿不回答,臉色卻有些變了,皇帝笑得更甚,對杜睿身邊的人說:“你們恐怕還不知道吧?你們身邊這位杜大俠,自小便是跟在戰(zhàn)神韓清硯身邊的,情同父子,可最后,他卻背叛了韓清硯,將韓清硯逼死的人豈止我一個?更可笑的是,韓清硯死后,你竟厚顏無恥的繼承了滌塵山莊,將韓家百年基業(yè)據(jù)為己有,當真是可笑至極!”</br> 眾人根本不知還有這一出,都震驚地看向杜睿。杜睿臉色慘白,顫聲道:“當初是我鬼迷心竅,一時糊涂,可你又好到哪里去了?當年敵國來犯,你身為皇子無能至極,是韓清硯站出來招兵買馬擊退敵國,保住了這大好江山。可你卻怕他搶你的皇位,下毒暗害于他并在全國緝拿!難道你就沒有絲毫愧疚?!”</br> 皇帝還真沒有。“成王敗寇,功高震主,保住這天下和百姓的確實是韓清硯,可逼死他的,也是這天下和百姓,當然,還有你這個義子。這天底下千千萬萬的百姓,若非他們告密,朕如何能在短短半個月內將他擒獲?”</br> 他笑得充滿惡意。“你可別忘了,韓清硯被綁縛刑臺于午時砍頭的時候,這天下人,還有你,都親眼看著!”</br> 杜睿攥緊了拳頭:“你根本不配做一個皇帝!”</br> “哦?現(xiàn)在你才看出來么?如今四海生平,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與你何干?你以為就憑你那點本事,也想效法多年前的韓清硯,以少勝多?別做夢了,韓清硯便是死了十五年,你也仍然是比不上他的廢物!”</br> “狗皇帝!”杜睿恨得眼冒血絲,這么多年來,每個深夜他都無法入睡,眼前顯現(xiàn)的是韓清硯絕望的眼神。那樣頂天立地的英雄,最后卻折在他拼死想要保護的天下人手中。</br> 他沒有辦法忘記,近年來皇帝越發(fā)的昏庸無道,百姓怨聲載道,他便起了推翻**之心,能不能成功另說,只是他絕不會再低頭。</br> 他犯了一個滔天大錯,這罪過無法彌補,來世當牛做馬,他也想補償韓清硯。</br> 這邊雙方尖銳對峙,那邊譚幼靈鉆出馬車坐在韓清硯身邊,他們現(xiàn)在經過一條山路,四下無人,風景空氣都很好,她就跑出來跟他坐在一起,欣賞景色的同時也陪著韓清硯說說話。“夫君,咱們還要多久才能到你說的地方啊。”</br> “很快了。”韓清硯微笑。“頂多兩天。”</br> “嗯……”她伸了個懶腰,“好累哦。”</br> “馬車坐久了的確會不舒服,晚上泡個熱水澡,我給你揉揉,好不好?”</br> 譚幼靈臉一紅:“騙人,你揉著揉著就欺負人。”</br> 韓清硯笑而不語。</br> 走著走著日頭漸西,這次離最近的鎮(zhèn)子有些遠,而且等趕到的時候怕是已經閉城了。不過附近有著鱗次櫛比的村落,此時正是傍晚,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間或能聽到村子里狗吠聲及孩童的笑鬧聲。</br> 人間煙火便是如此,譚幼靈卻擔心地看了韓清硯一眼,他微微一笑,側頭親親她,“無妨,我若是要恨這天下人,怕是恨不過來的。”</br> 譚幼靈柔柔的笑,摸著他的臉頰,取出面具給他戴上了。</br> 村民們很好客,眼見一輛馬車行駛進來覺得十分好奇,紛紛圍過來看,若非那高大的面具男人看起來不好接近,他們真想過去摸摸看。</br> 好俊的馬啊!</br> 沒等韓清硯開口,譚幼靈便上前一步詢問一名白胡子老人家:“這位老丈,我夫妻二人趕路至此,見天色已晚,又趕不及進城,不知村內可否有借住之處?”</br> 老人家捋著胡子呵呵一笑:“這位小娘子可算是問對人了,老頭子家里兒子兒媳剛搬去鎮(zhèn)上住,空出了大屋子,若是二位不嫌棄啊,便在我家住吧。”說完揚聲喊老婆子,很快,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從屋里走了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有客人啊?”</br> 老人家解釋道:“咱們這村子離城近,不少人啊打這兒過都會在這借宿,粗茶淡飯的,二位也甭嫌棄。”</br> “那就多謝老丈了。”譚幼靈看了韓清硯一眼,握住他的手。</br> 有養(yǎng)騾子的村民回家抱了新鮮水草來喂馬,譚幼靈一一道了謝,跟韓清硯一同進了屋子。</br> 雖然屋子不能說多好,但干凈整潔,老兩口又是性格和善的,引著他們進了堂屋,可一進去韓清硯就愣住了。</br> 他的第一反應是低頭去看譚幼靈,可她一點兒也不驚訝,笑瞇瞇地看著他。韓清硯倒不知這是唱的哪一出,誰來告訴他,為何會有他的畫像貼在農家堂屋正墻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