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第五十四碗湯(一)
第五十四碗湯(一)</br> 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痛過了。m.</br> 被穿了琵琶骨,鎖在地牢里,廢去了武功,兩顆眼珠也被挖了出去,這些痛,都是在男鬼附身后才開始的。</br> 他附身的時候剛好被穿了琵琶骨,鐵鏈鎖住四肢,日日受盡酷刑。即使眼珠子被活活挖出眼眶,骨頭被一點點打碎,他也一聲不吭。和忘川河里千百年的折磨比起來,這些實在是太不痛不癢了。他的靈魂被無數(shù)次撕成碎片又重新愈合,然后是再一次撕碎,再一次愈合,如此反復千年,也不曾讓他低頭求饒,人類的手段還不夠看呢。</br> 只是待到他復仇的時候,這些人便是跪在地上求他,他也絕不心軟。</br> 上個世界他還沒有想明白,魂體便被抽離,即使如此,也足夠男鬼得知聞思蕊那三人的結(jié)局了,就如公主所說,誰都沒討著好,誰都沒能笑到最后。桂花仗著公主口諭在司馬家作威作福,不僅把自己的祖母母親還有三個弟弟帶去司馬家生活,還看中了聞思蕊手中的權(quán)力,非要爭著,司馬航迫于公主當日的話,不得不分了一半權(quán)力給她,桂花因此極力斂財。</br> 司馬航雖然不是做官的,卻俊俏好看,非常受女子喜歡。這一來二去,桂花便看上了,放在以前她自然不敢癡心妄想,可現(xiàn)在有公主給自己撐腰啊,她還怕誰?</br> 把個司馬家鬧得是雞犬不寧,聞思蕊好不容易懷了個孩子還被桂花給折騰掉了。可他們無計可施,只能咬牙任由桂花囂張,短短幾年,夫妻倆便老了好幾歲。</br> 后來又過了些年,公主都已經(jīng)招了駙馬,再沒有過問這里的事,司馬航和聞思蕊商量了下,決定試探著來。結(jié)果讓他們大喜過望,桂花雖然被奪走了權(quán)力,卻沒有招架的本事。聞思蕊乘勝追擊,把桂花手頭的鋪子跟銀子都撈了來,公主一直不搭理,司馬航便當機立斷給桂花寫了休書,直接將她一家人丟了出去。</br> 可之前聞思蕊被傷了身子生不出孩子來,司馬航的爹娘如何能愿意,即使司馬航表示沒孩子也無所謂,亦不能眼睜睜看著爹娘以死相逼,無奈之下,又納了幾個小妾,孩子是生出來了,但是跟聞思蕊也回不到過去了。</br> 桂花心懷怨恨,要去京城找公主告狀,費勁千辛萬苦到了公主府,誰知卻被趕了出來,好不容易等到公主出門,她撲上去求公主主持公道,公主看了她一會兒,問了一句:你誰呀?</br> 說完再也沒理她。</br> 誰管他們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呢,總之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們應(yīng)該都懂了。</br> 貪財?shù)淖詈笾窕@打水一場空,自以為是的最后離了心,一輩子也沒法毫無顧忌的相守,不是報應(yīng)又是什么?至于那個謝澤,早已在某個夜晚消失在那個世界上,從此音訊全無。</br> 湛然的喉嚨里發(fā)出粗重的喘息,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yīng),他其實是無所謂的,恒山派以為能從他口中問出秘籍的下落,簡直就是在做夢。</br> 待到他脫身,練好武功,定將血洗恒山派,以報今日之仇。</br> 再沒人能辜負他,欺辱他,背叛他!</br> 湛然被宿主強烈復仇的意念影響了。上個世界,公主讓他發(fā)覺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這個世界,宿主湛然的怨恨與暴怒便趁虛而入,然而男鬼自己渾然未覺。</br> 他只覺得自己要盡快出去,而后踏平恒山派,讓那些人全都死在他手上。</br> 湛然本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魔教教主之子,教主死后,他便執(zhí)掌了魔教,同時開始修煉極其陰狠的武功秘籍。這本秘籍乃是上古時期一位絕世高手所傳,因為功夫太陰毒,本想毀去,誰知無意間流落世間,成為天下人人爭搶之物。</br> 為了得到并銷毀這本秘籍,恒山派特意派出了門派里最美貌也最信任的女弟子天香接近湛然,從而伺機奪得秘籍。湛然果然中招,天香與其百般虛以委蛇,可湛然心防極重,雖然與她相愛甚至提出愿娶她為妻,卻始終不肯透露絲毫關(guān)于秘籍的消息。</br> 無奈之下,恒山派的掌門示意她協(xié)助門派將湛然抓獲,嚴刑逼供拷打,就這樣,湛然落入恒山派之手,世人還不知道,以為這位新任教主又去哪里殺人尋樂了呢。</br> 他就是這種玩世不恭的性子,興頭一來,長年累月不回教里也是有可能的,是以教眾都未曾想過要找。</br> 空無一物的眼眶變成了兩個黑漆漆的洞,但無論再怎樣的折磨湛然都不會死,之所以被抓是因為他太過自大誤信了天香,一失足成千古恨,便將自己坑到這般田地。</br> 到了飯點,恒山派的人是想起來就給他送點吃的,想不起來就不管他,反正他死不了。</br> 地牢的門被打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傳來,隨后湛然聞到一陣清香,今日來送飯的不是那個恨他入骨的男弟子,竟然是個女弟子?</br> 那女子看到他的臉,倒抽了口氣,雖然眼睛瞎了,可耳朵還好得很,湛然露出惡意的微笑:“害怕?”</br> 女子沒有說話,走了過來在他面前蹲下,把食盒打開,喂了勺飯到他嘴邊。</br> 湛然厭惡地別過臉:“滾開。”</br>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湛然雖然瞧不見她的臉,卻能聽到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過了會兒,女子說話了,“你還是吃一些吧,我聽說……下午掌門他們要來審問你,到時候……”</br> 湛然冷哼一聲,“不需要你假好心,待到我脫身,定然將你們恒山派碎尸萬段。”</br> 他語氣輕柔低沉,可其中的陰狠卻讓人不寒而栗。女子見他不肯讓自己接近,也是沒有辦法,便將一旁的長凳拖了過來,飯菜放到上面,“我要回去了,可以的話,你還是多吃些吧,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br> 說完,湛然便聽聞鈴鐺聲逐漸遠去。</br> 下午的時候恒山派掌門果然來了,他們每天碾碎湛然一根指骨,以期逼迫他說出秘籍所在,哪怕是口述也可以。然而湛然卻死撐著不說,今日掌門前來,看樣子是打算走軟化路線了,因為湛然聞到了女子身上的香味,不是中午送飯的那個,而是天香。</br> 見往日令人著迷的俊美面容變成這樣子,天香頓時潸然淚下。她是真的喜歡湛然,卻也真的不能和湛然在一起。如今的湛然零落成泥,而她選擇了門派,就注定站在了湛然的對立面。</br> “湛然,你不要再硬撐了,告訴我們秘籍的下落好嗎?這樣的話,我還可以跟師父求情,讓他開恩饒你一命!”天香的淚水落到湛然身上,讓他感到十分惡心,那股子沖鼻的香味更是讓他想要把這個女人一刀砍了。</br> 這個宿主不同于之前的幾個,湛然心底的戾氣十分強大,甚至有著吞噬影響男鬼的力量。他根據(jù)猜測“看”向了天香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以為,背叛我的人,能有幾個好下場?”</br> 天香咬著嘴唇:“……對不起,可是我……我必須做選擇……”</br> 湛然不想聽她廢話,他空洞的眼眶顯得格外詭異。明明被挖了眼珠子,可他卻像是能看見牢房里每一個人那樣。“待到本座脫身,恒山派必將血流成河。”</br> “放肆!事已至此,你還敢口出狂言!”一個男子厲聲喝道。</br> “你們最好現(xiàn)在就殺了我。”心底的憤怒,狠辣,與忘川河里千百年的積怨逐漸融合到一起,湛然心中充滿殺意。“否則……”</br>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在場眾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zhàn),不知為何,他們都覺得眼前這人并不是隨口說說,他是真的有這個本事的。</br> 先前那個男子聽了,色厲內(nèi)荏地一腳踩在小腿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咔嚓作響,天香頓時白了臉,她是第一次意識到是自己讓這個男人陷入如此險境,可湛然卻面不改色,甚至連疼痛的表情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嘲諷道:“原來你就這么點力氣?恒山派盡養(yǎng)些廢物。”</br> 那人一聽更是惱怒,抽出長劍便要砍來,被掌門阻止后憤憤退下。</br> 掌門捋了捋胡子,道貌岸然對湛然說道:“我再給你幾天時間,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把秘籍交出來。事已至此,我在你身上花了許多時間,若是再得不到,我只能殺了你為民除害了。”</br> 說完,帶著來時的人離去。天香臨走前又看了湛然一眼,對方低垂著頭,他看不見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停下了。</br> 身體上的疼痛不算什么,現(xiàn)在和他的過去比起來簡直可以用幸福來形容了。折磨不到靈魂與心臟,算什么折磨?湛然想,他該想點辦法離開這里了。天香倒是個捷徑,只可惜他恥于向女人示弱,靠欺騙女人來得到自由,未免太過下作。</br> 更何況,他怕自己忍不住惡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