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第五十三碗湯(四)
    第五十三碗湯(四)</br>  這聲音清脆可愛,眾人禁不住都扭頭看去,定睛一看,頓時不約而同地抽了口涼氣!</br>  這是誰家的姑娘,竟生得如此貌美!</br>  只見那姑娘一襲粉色羅裳,布料一看便是金貴之物,走動間裙裾柔軟飄動,顯露出其間繡著的淡淡花草紋路,烏黑的秀發(fā)用價值連城的白玉簪子綰起,藕般的手腕上套著個青翠的鐲子,一張小臉生得是精致絕倫,此刻正俏皮地露出笑容,一笑,嘴角現(xiàn)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來。這么美的少女,一看便不是他們這窮鄉(xiāng)僻壤能養(yǎng)出來的。</br>  不過再一看她身后的人,村民們從驚艷中回神,極其不安。</br>  原因無他,少女身后站著的是一對身著鎧甲的士兵,跟在她右手側(cè)的是名銀袍小將,腰間別著寶劍,眉目清秀十分好看,卻是煞氣重重,此刻一只手按在劍柄上,似是一旦有人對少女不敬便要砍了對方。</br>  司馬航被這一聲問得傻眼,他素來以為思蕊便是所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沒想到人外有人,世間竟有這般的絕色!這少女不僅貌美,氣質(zhì)更是高貴,相比之下,聞思蕊倒顯得小家子氣了。</br>  “我問你話呢,你怎么不回答我?”少女不高興地又問了一遍。“你說他喜歡誰呀?”</br>  謝澤見到少女,眉頭一蹙。反而少女歡快地提起裙擺朝他奔去,嘴里呼喚道:“將軍!”</br>  ……將軍?!</br>  謝澤避開少女的飛撲,容色不變,仍舊冷淡:“公主自重。”</br>  ……公主?!</br>  “將軍還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公主鼓起臉頰分外不開心。“陸凌,你告訴你家將軍,本公主是來干嘛的。”</br>  銀袍小將上前幾步,先是給謝澤拱手抱拳,道:“將軍,皇上派屬下前來接將軍回京,公主也硬是要來,皇上便準了。”</br>  公主一聽,氣得要命:“誰叫你盡說實話來?!”這兩人一個德行,都不會說人話的!</br>  陸凌滿腦門都是問號:“屬下說的都是實情啊。”</br>  謝澤勾起嘴角,“行了,我知道了。”</br>  陸凌恭恭敬敬退下,站到謝澤身后,他一直都是謝澤的副將,謝澤只用了五年便從一名小兵爬上了將軍之位,還帶領(lǐng)他們打了勝仗,把敵國打回了老家割地賠款,甚至還獲得了公主的芳心!可就在這時候,他卻突然請求皇上給他一段時間回家鄉(xiāng)看看,這眼看時日差不多了,皇上便命他前來接人,公主一聽心上人要回京,也吵著要跟來。</br>  說起來謝澤還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呢。</br>  這小公主啊,是皇上最小,也最受寵愛的女兒,金枝玉葉,就是性子嬌蠻一些。由于被皇上寵上了天,不知天高地厚,竟偷偷女扮男裝混入軍營,仗著會點三腳貓功夫非要上陣殺敵,幸好在打仗中被將軍認出來,否則便是贏了,他們的腦袋也別想保住。只是因此將軍受了重傷險些喪命,公主嘛,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將軍長得雖然不能說多好看,但五官端正氣勢十足,自然就被看上了。</br>  不過這樣多好事別人是求也求不來,將軍卻是避之唯恐不及。公主對他來說就是個燙手山芋,看到都頭疼。</br>  “將軍,時間差不多了,也該回京了吧,父皇都給你建好了將軍府。”</br>  謝澤眉目深沉沒有說話。將軍府?有將軍府又如何,是將軍又如何,那個姑娘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他寧可餐風(fēng)宿露,也不想住進所謂的將軍府。“多謝公主關(guān)心,末將心里有數(shù)。”</br>  “你有什么數(shù)啊?”公主噘嘴。“叫你回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難道父皇會害你,我會害你不成?人家都上趕著要當(dāng)駙馬,你可倒好,看到本公主,跟看著洪水猛獸似的。”太傷人了!</br>  謝澤說:“公主言重了。”</br>  公主憋著一張小臉兒生悶氣,可是又不好跟謝澤發(fā)火,轉(zhuǎn)頭便去找別人麻煩:“你們!你們都是些什么人!在這里吵吵嚷嚷,見到本公主還不下跪,仔細你們的腦袋!”</br>  她語氣任性刁蠻,嚇得一行村民連忙跪下,伏在地上簌簌發(fā)抖。公主又扭頭去跟陸凌說話:“你快把這些刁民抓起來!”</br>  陸凌卻沒聽她的,而是看向謝澤,謝澤微微搖頭,他便站著不動了。公主氣得差點昏過去,這一個兩個的,要么是不承她的情,要么是不聽她的命令,反正就沒一個讓她省心的!</br>  公主在前不得不跪,可司馬航也好,聞思蕊也好,心里都是百味雜陳,他們?nèi)f萬想不到,前一秒海被他們瞧不起,需要他們施舍同情的謝澤,下一秒就成了什么將軍,他們現(xiàn)在跪的可不只是公主,還有謝澤啊!</br>  這簡直太叫人屈辱了。但城里最大的官兒也不過知府,公主這般的金枝玉葉他們哪有福氣見到,更別提是跟人家做對了,還是夾緊尾巴做人要緊。</br>  “你怎么還是這么老好人,別人對你不好,你不教訓(xùn)他們就算了,我?guī)湍憬逃?xùn),你還不讓!”</br>  謝澤看了公主一眼,道:“沒必要跟他們計較。”便是謝三活著,也肯定不會對聞思蕊夫婦做什么,只這落差就足夠這對夫妻難受的了。更何況他們是真沒想過害謝三,只是太自以為是,所以也需要吃點苦頭,切身感受一下,才知道謝三當(dāng)年是什么心情。</br>  公主哼了一聲,問司馬航:“方才你說將軍喜歡誰呀?”</br>  “這……這……”司馬航哪里敢答?他結(jié)結(jié)巴巴了兩句,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公主很不優(yōu)雅的翻了個白眼,又去問聞思蕊:“我聽說將軍從前有個偷人的未婚妻,是你么?”</br>  這可是京城的貴人,金口玉言,從公主口中說出偷人二字,那可真比拿刀子砍自己還讓聞思蕊難受。她面露屈辱:“不……我沒有……”</br>  “本公主什么都知道。”公主仰起臉,她本就嬌貴,心中瞧不起聞思蕊這等人,又見其欺負自己的心上人,更是存了教訓(xùn)對方一番的心思。“你狡辯也沒用。”</br>  她又走到桂花跟前,問:“你想嫁給將軍是么?”</br>  桂花早嚇傻了,哪里還敢點頭,一個勁兒地否認:“民女不敢!民女不敢!”</br>  “不敢就對了。”公主背起雙手圍著這三個人走了走。“我瞧你長得也還可以,這樣吧,本公主做主,把你賜給這人做個側(cè)室,你可愿意?”</br>  桂花一聽,喜出望外,哪怕是給司馬航做妾,也比嫁給普通人當(dāng)妻來得強啊!她沒有那個福氣攀上將軍,能做個側(cè)室也是好的!當(dāng)下臉紅心跳,興奮的都結(jié)巴了:“謝、謝謝公主!”說著磕了幾個頭。</br>  “公主——”司馬航都傻眼了,可他剛叫了公主,那看似嬌嫩的少女便冷冷地看過來。“怎么,你覺得本公主的決定不夠好?!”</br>  司馬航能說什么?他滿腔拒絕的心在想起對方身份的時候瞬間消散,那可是公主啊,不是隨隨便便的什么人!</br>  聞思蕊更是癱軟在地,她跟司馬航成親多年,身邊從沒第三人插足,可如今公主卻——“公主怎么能如此罔顧民婦和夫君的想法?求公主收回成命!”</br>  “怎么了?本公主來了有一會兒了,方才就聽你說這位桂花姑娘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適合將軍,如何能伺候好將軍。將軍以后會做駙馬,本公主覺得,留桂花照顧你的夫君也不錯,這樣的話,以后你就輕松許多了不是么?本公主一心一意為你夫妻二人著想,你們不識好歹便罷,竟還敢拒絕本公主?你忒的善妒,可知犯了七出之條?!”</br>  謝澤淡漠不語。公主就是公主,哪怕她看起來多么天真無邪,她也仍然是公主。她出生在皇室,受盡寵愛,便自然而然地以自我為中心,權(quán)勢壓人,在她這里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br>  “好了,這事兒啊就這么定了,剛巧你們送了桂花聘禮,這趕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本公主做個主,桂花現(xiàn)在就隨你們回去吧。”撐著下巴想了想覺得還有些不妥。“這是本公主第一次為人作媒,你們可得好好謝我。”</br>  心里不想要,可還得謝恩,聞思蕊夫妻快要憋屈死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最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br>  公主又說:“為了避免日后你們欺負桂花,本公主在這兒可說了,若是桂花在你府上過得不順心如意,休怪本公主對你們不客氣!聽到?jīng)]有?!”</br>  “是!是!”</br>  “還不滾?等本公主派人送你們?”</br>  司馬航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拉起聞思蕊,走了兩步聽見公主的冷哼,趕緊回來把桂花也帶上,頭都不敢回,夾著尾巴逃了。</br>  陸凌見狀,對其他跪在地上的村民道:“爾等還不退下!”</br>  待到無人了,公主才又奔到謝澤身邊,笑嘻嘻地說:“將軍,我餓了。”</br>  謝澤轉(zhuǎn)身進院子,公主與陸凌也跟了進去,其他將士則守在外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