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第四十九碗湯(九)
說實在的程卿直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還沒離開這個世界。他拒絕cindy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無比強(qiáng)硬,絕對不可能再有復(fù)合的機(jī)會,甚至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開始計劃離開這個城市重新開始,真正的程卿可以迎接嶄新的生活,這難道還不夠?</br> 至少還有幾十年好活,總不能一直留在這里跟cindy糾纏吧,cindy不覺得煩,程卿自己都受不了。其實地點都找好了,唯一沒解決的就是房子變賣問題,但這個也不難,交給中介就行,程卿反正是不想再看見糟心的人了。</br> 他也沒辦法把cindy怎么著,因為他走后真正的程卿還要活下去。cindy是有錯,但罪不至死,他圖一時爽快殺了人倒是輕松,誰知道以后真正的程卿又會面對什么?他在這具身體里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原主看在眼里的。</br> 程卿不過是看起來拒人于千里之外,實際上心腸最軟,他永遠(yuǎn)都不可能主動去傷害別人,即使cindy那樣欺騙他,他也只是為自己感到難過。</br> 身體沒有壞死的可能性,所以男鬼在這具身體里能夠一直待下去,他花了三天時間把東西整理好,打電話給搬家公司,平日里精心侍弄的花花草草全部一個不落的帶走。所以等到cindy病好后重振旗鼓再來找程卿的時候,保安大叔想都沒想就告訴她:“哦,你找程先生啊,程先生搬走啦!”</br> 聽到這個消息的cindy滿臉的不敢置信,在她心里,在她夢里,程卿是永遠(yuǎn)都會等她的,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一聲不吭轉(zhuǎn)身就走?夢里他們糾纏了一輩子,程卿屢屢都說會離開她要跟她分手,可他永遠(yuǎn)只是嘴上說說,他永遠(yuǎn)不會離開她,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愛上別人再重新回到他身邊,從頭到尾他也是包容的。</br> 可這一次,他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br> cindy抓住保安大叔的手,急切地問:“那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了嗎?你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嗎?”</br> 保安大叔頭疼地看著這個明艷卻又任性的姑娘:“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我跟程先生也不是很熟……”</br> cindy頹然地松開手,不知怎么眼淚就掉了下來。程卿不離開的時候不覺得,可現(xiàn)在他真的走了,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難過。</br> 她從來都沒有這么難受過,好像整個靈魂都被掏空,一想到從今以后再也看不見這個人,她就難受的想要掉眼淚。</br> 保安大叔見cindy好幾次了,每次這姑娘都在趾高氣昂拿鼻孔看人的,他對cindy一直印象不太好,可是現(xiàn)在看她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哭得跟個孩子似的,又忍不住心軟。“姑娘啊,大叔跟你說一句,這感情的事不能強(qiáng)求,程先生既然要走,就說明他不想再繼續(xù)了,你又何必這樣呢?否則他也不可能連個口信都不留是不是?”</br> cindy淚眼汪汪抬頭:“那我去哪里找他?”</br> “這個……”小年輕的事情,他哪里知道,保安大叔撓撓頭,“要不這樣,我給你那家搬家公司的電話,你去問問看?”</br> cindy一下就瞪大了淚眼:“謝謝!”</br> 保安大叔翻了會兒,找到搬家公司電話,說:“這公司還是我給程先生聯(lián)系的呢……”</br> 可cindy卻根本沒閑工夫聽他講話,她接過名片,抹了把臉,跟保安大叔真心實意說了聲謝謝,連忙打了上面的電話。</br> 可是人家根本不愿意提供程卿的新地址,職業(yè)操守是一方面,人家程先生再三叮囑不要泄露個人信息是最重要的。cindy從搬家公司這里無果,又去找大衛(wèi),她記得大衛(wèi)跟程卿是不錯的朋友。</br> 但大衛(wèi)聽說后笑得直不起腰來,他看她難受心里比誰都開心——不要誤會,這當(dāng)然不是他還喜歡她,只是幸災(zāi)樂禍罷了。曾經(jīng)玩弄愛情和男人的女人終于吃癟了,簡直就是喜大普奔的事情,要不是現(xiàn)在他正在上班需要顧及執(zhí)行長形象,他幾乎想要放點鞭炮來慶祝。</br> 他當(dāng)然也不會幫她,雖然已經(jīng)不再愛她,但那段記憶從來沒有消散,反而隨著cindy的存在愈發(fā)顯得清晰,像cindy這種人,就應(yīng)該永失所愛,什么都抓不住!</br> 不過他根本沒有程卿的聯(lián)系方式,以前存的手機(jī)號程卿早換了,但他沒有跟cindy說實話,讓cindy難過才是大衛(wèi)最想看到的。</br> 然后他掛了電話,發(fā)了條信息給可愛的女朋友約她晚上一起吃燭光晚餐,還準(zhǔn)備了禮物。</br> cindy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雖然她是天之驕女,但事實上沒有誰非她不可,早點看開早點找到新生活,程卿斷的干脆利落,大衛(wèi)表示佩服。</br> cindy怎么也找不到程卿,她想到了私家偵探,幾乎要把整個城市翻個底朝天,可程卿早不在這座城市里了,她就是花再多錢也沒用。于是她徹夜買醉,直到有一天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發(fā)生了關(guān)系。</br> 少年比程卿還要純情,并且愛得義無反顧,cindy感到寂寞空虛,便不由自主地從少年身上汲取所謂的“溫暖”,然而漸漸地她就厭倦了——她對任何喜歡過的人都是這樣,喜歡一段時間,感情慢慢淡去,便毫不猶豫地放手,不再留戀。</br> 可這個少年不是精明成熟的大衛(wèi),也不是冷靜理智的程卿,少年的愛如同一團(tuán)烈火,得不到便灼燒自己。他年輕的生命里甚至沒有意識到還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存在,就宛如撲火的飛蛾,為了證明自己對愛情的忠貞,輕易付出生命。</br> 少年死了,這件事的確跟cindy沒有法律上的責(zé)任關(guān)系,但輿論卻沒有輕易放過她。雖然她很有錢,但仍然有更多的人出聲譴責(zé)她,甚至還有人上傳了少年跪下乞求cindy不要甩了自己的視頻,視頻里的cindy張揚(yáng)濃烈,卻也無比絕情。于是少年從樓頂翩然躍下,重重砸在地面,鮮血蔓延一地。</br> cindy的父親,也就是集團(tuán)總裁千里迢迢從國外趕來,將cindy帶走,cindy雖然不在乎他人想法,可這并不代表她對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沒有半分觸動,她變得極度驚恐,半夜驚醒,眼前都是少年哭泣的臉。</br> 她的父親愿意付出一切代價治愈她,他富有到足以請來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于是很快的,cindy走出了陰影,但是讓她沒有到的是,這一次,寵愛她的爸爸,再也沒有那么好說話了。</br> 他甚至不顧她的意愿將她嫁給了一個同樣富有卻花心濫情的男人!</br> cindy的丈夫擁有足以與之相匹敵的財富,而cindy父親如果想要自己的公司屹立不倒,就必須屈服把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否則已經(jīng)成為高層的大衛(wèi)可以輕易將他們擊潰。</br> 永遠(yuǎn)不要小看人類的報復(fù)心,在你看來輕微的傷害,卻有可能造成別人無法抹去的痛苦。否則大衛(wèi)為什么要在被cindy欺騙玩弄之后還留下來,難道就只是為了那筆天文數(shù)字的年薪?</br> 他要的不僅是這樣,他也要為自己的心討個公道。</br> cindy的丈夫和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一樣,這么說吧,從前的男人都是她可以駕馭的,都是她的權(quán)勢地位能夠壓制的,可這位不,他極度的濫情,卻也極度的大男子主義。用這位先生自己的話說,那就是我在外面玩可以,你就不行。</br> cindy也曾試過逃回去找爸爸,可惜每次都會被丈夫找到。在他身上,她才意識到,原來除去一個有錢的老爸,自己竟然一無是處。她引以為豪的美貌學(xué)歷金錢地位……此刻都成了襯托丈夫的附屬品,成為了他華麗禮服上一顆最耀眼的寶石。</br> 他當(dāng)然不愛她,他只是想要一個足以與自己匹配的妻子。可對cindy來說,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怎么能比得上不顧一切的奔放情感?</br> 真是神奇,過著揮金如土的日子,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待遇,但一個人卻能蒼老的這么快。</br> cindy再見到大衛(wèi),是五年后了,她被丈夫允許來參加集團(tuán)尾牙,看見了已經(jīng)成為副總的大衛(wèi)帶著他的妻子和女兒,他的妻子聲音很耳熟,就是當(dāng)年那個接她電話的女孩,他們一家人那么幸福,臉上帶著動人的笑容,可看見了他,大衛(wèi)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br> 時至今日cindy都在怨天尤人,她不懂自己做錯了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別人都那么幸福快樂,自己卻要受這樣的折磨。事實上她的丈夫除了不允許她出軌而自己卻出軌的不亦樂乎之外,給了她世界上最好的。</br> 這個男人當(dāng)然不是什么好丈夫,但cindy也不是什么好妻子。</br> “……所以,你不覺得他們是絕配么?”大衛(wèi)親了親妻子的嘴唇,對她的話做了一個總結(jié)。“這兩人在一起不出來禍害他人,真是造福人類的大好事。”</br> 還有什么比這更叫人感動的。</br> 讓程卿不明白的是自己一直活到原主死亡的年紀(jì),他一直孑然一身,時間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但是他不懂,明明心愿已經(jīng)完成了,為什么他卻被留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