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第四十四碗湯(六七)
漣漪和大王在一起過了幾天快活日子,放下一切,不再背負(fù)任何包袱后,她的心情明朗了許多,在這個男人面前,她不需要偽裝自己,她不需要表現(xiàn)出溫柔羞怯婉約等等品質(zhì)才能留住他的目光,她只要做自己就好,因為那就是他所喜歡的。</br> 而在漣漪面前,大王也不必克制。他殘暴也好,嗜殺也好,他們惡的沆瀣一氣,偏又強大到足以過上這樣張揚放肆的生活。</br> 對于新帝龍椅沒坐幾天就要立刻對鄰國宣告開戰(zhàn)一事,文武百官們是敢怒不敢言,因為上頭坐著的這位跟之前的任何一任皇帝都不一樣,他根本就不聽任何進諫,如果想要在他手上活命,最好的做法就是聽話。</br> 所以竟然沒有一人敢反駁,大臣們各司其職,坐在大王腿上,兩只腳搭在龍椅把手上的漣漪驚奇道:“他們是看不見我嗎?”</br> 她跟著一起來上朝,還膽大包天地坐到龍椅上,這些大臣眼睛是瞎了嗎?竟然沒有一個來進諫?</br> “看見了也得裝作沒看見,否則就真的看不見了。”</br> 漣漪花了幾秒鐘來理清楚大王話里的意思,而后了然:“原來如此,大王真是威名遠播,瞧把這些臣子們給嚇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的感覺才最好呢,沒有任何人來質(zhì)疑或是勸誡自己的決定,所有人都畏懼自己服從自己。她抱住大王的胳膊,賴在他身上,耍賴非要他背著她走。</br> 大王冷眼瞪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的腦袋又不想要了是不是?”</br> 嘴上這么說,卻還是彎下腰讓她站在龍椅上撲到他背上,兩只小手勾著他脖子,他又嘀咕了句早晚砍了你的頭,便不顧內(nèi)侍們震驚的目光,背著漣漪走了。</br> 大王一走,瑞王便知道事情要糟,他和皇帝說了心中擔(dān)憂,希望父皇能早日做打算,誰知皇帝卻根本不信,他們都知道,鄰國內(nèi)戰(zhàn)剛剛結(jié)束,新帝連位子都沒坐穩(wěn)怎么敢貿(mào)然開戰(zhàn)?到那個時候鹿死誰手可不一定,鄰國的確一向比本國強大,但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大的動蕩后,如果說實力沒有被削弱的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br> 所以他們是有恃無恐,認(rèn)定了大王得有段時間把國內(nèi)的事情處理完畢。可誰知道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哪里能用常人的想法去對待。好日子沒過幾天,突然就聽說敵國大軍壓境,皇帝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瑞王的內(nèi)心也是崩潰的。</br> ……他們到底為什么要開戰(zhàn)?能不能下封戰(zhàn)書?能不能給個理由?為此皇帝還派了使臣前去對方軍營,試圖得到答案,結(jié)果使臣全被砍了,腦袋裝在精美的匣子里送回來。新帝的態(tài)度很明確:少廢話,打。</br> 即使皇帝這邊也有能臣良將,但是和身經(jīng)百戰(zhàn)又極度嗜殺的大王相比實在是不能看。越是濃厚的鮮血越是能讓大王興奮,這世上能讓他感受到快樂的除了漣漪之外,就只有殺戮。</br> 他甚至不顧九五之尊的身份,身先士卒,披掛出陣。人海中瞧見那雙血眸,便讓人心中猛地一寒,恐懼到不能自已。</br> 人命在大王心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他手中的寶刀不停地收割生命,戰(zhàn)無不克,攻無不勝。他天生屬于戰(zhàn)場,在戰(zhàn)場上,他才是真正的王。</br> 短短半個月,便已將三分之一國土拿下。</br> 兩個月后,兵臨城下,皇帝為了活命,只有獻上降書。大王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之所以要打下這個國家,除了為滿足自己的殺戮欲以外,最重要的是給他的女人報仇。</br> 他金色的甲胄上滿是鮮血,甚至英俊的面容上都沾了血漬,但他只是站在大殿中央,而后轉(zhuǎn)過身去,面向殿門,安靜地看著一身白衣的漣漪朝自己走近,在她靠近自己的時候一把將人抱到懷里,珍而重之地走上前去,放到了那張龍椅之上。</br> 抵著她的額頭,眾目睽睽之下吻了一下:“兩張龍椅,都是你的。”</br> 漣漪笑著看他,眼眸微微泛出血色。</br> 有沒有來世都是一樣的。對他們來說,現(xiàn)在比什么都珍貴。</br> 殿中眾人被捆的像是粽子一樣,瑞王等人也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漣漪卻根本沒有看他,而是捧住了大王的臉,指腹輕輕摸了摸:“怎么受傷了。”</br> 大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有道傷痕,不過他并不在意,這臉好不好看都是次要的,但漣漪心疼的眼神讓他很舒服。他把她抱到腿上,自己落座,而后懶洋洋地努努嘴:“答應(yīng)你的全都做到了。何必委屈自己和這種人虛以委蛇,直接踩在腳下,你想怎么報復(fù)都可以。”</br> 漣漪枕著他的肩膀說:“大王說得是,我長記性了。”</br> 其實不長也沒關(guān)系的。</br> 瑞王在下面看見了漣漪的臉,脫口而出喚了聲嬋娟,漣漪懶得理他,她之所以叫嬋娟不過是因為生前的名字有個月字。如今她已舍棄一切過去,再不是什么姚江月,也不是什么嬋娟。</br> 她是某個人的漣漪。</br> 滿殿跪的除了皇室與文武百官外,就只有姚家人全員到齊了。漣漪倚著大王的胸膛,兩個人親密地坐在一張龍椅上,他冰冷的甲胄似乎還帶有鮮血的余溫。下面的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仔細(xì)想想,自己已經(jīng)死了這么久了,其實很多記憶都在忘川河中消退,但在經(jīng)歷這些世界后,她逐漸拾起。</br> 在忘川河里,很多時候她想干脆放棄算了。有無數(shù)的鬼魂這樣想過,后來它們都被其他惡鬼吞噬殆盡,連一點靈魂殘渣都沒有剩下。</br> 那時她來到奈何橋,不肯飲湯去往來世,憑借那口怨氣翻身躍入忘川河,忍受折磨幾千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回來討債。可是現(xiàn)在看到這些人,她卻沒什么心情了,恨與怨都還在胸口纏繞,可是她此刻身處的這個懷抱,讓她再也不想失去。</br> 如果現(xiàn)在再有人問她一次,是選擇失去大王也要報仇,還是放棄報仇和大王長相廝守。</br> 這一次,她會選擇后者。</br> “爹,娘,你們還認(rèn)得我么?”她問。</br> 姚家夫婦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漣漪,對于她開口叫爹娘感到了恐懼與驚悚,尤其是瑞王妃,她再過一個多月就要臨盆了,國家陷落,本來她是不在意的,因為憑借她的容貌,不管到哪里都不會過不上好日子,自然不如瑞王關(guān)心國家大事。</br> 誰知道那日她正在府中挑選布料給即將出生的孩子做衣裳,卻突然被捉,五花大綁帶來皇宮丟在地上。跪了這么久,肚子正隱隱作痛,卻聽見那個戲子叫爹娘?</br> “是了,你們當(dāng)然不記得我了。”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漣漪的表情并沒有多么失落,事實上她從來就不曾失落過。從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明白了,她回來又不是來要答案的,世上偏心的父母多了去了,她恨得不是他們的偏心,而是對她的殘忍。“換了張臉,就不認(rèn)識了,真是讓我感到很難過呀。”</br> “有什么好難過的。”大王說。</br> 漣漪看他一樣,表示這只是自己表示禮貌的說法,大王聳聳肩,單手摟著她,另一只手撐在龍椅扶手上,支著下巴,十分懶散。此刻他放下在戰(zhàn)場上的殺氣,取而代之的是輕松愉悅的眼神。</br> “……算了,我不想說那些廢話了。”漣漪如是表示。“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再說起來也沒什么意義,反正他們做了什么自己都清楚,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按照他們怎么對我,再怎么報復(fù)回去好了。”</br> “好哇。”大王興致勃勃地提議。“要不要親自剖腹取胎?也讓她感受一下那種痛。”</br> 說是這么說,好像很隨意的樣子,可他的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只要想到漣漪曾經(jīng)受過那樣的痛苦,他便忍不住有種想要毀滅一切的沖動。大王嘴角一撇:“聽說食嬰兒肉可延緩衰老,不知是真是假。”</br> 漣漪露出惡心的表情:“我才不要吃。”她更喜歡吞噬靈魂。</br> 瑞王妃嚇壞了,她連連往后退,頂著個大肚子雙膝移動迅速地藏到了瑞王身后,帶著哭腔:“王爺!王爺救命!王爺!”</br> 瑞王一直盯著漣漪看,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任何熟悉的痕跡。只是——除了這女子口稱自己是姚江月之外,他找不到絲毫屬于姚江月的影子!“你……你不可能是她!姚江月已經(jīng)死了,你和她一點都不像!”</br> “人難道就不能變么?”漣漪覺得這個懷疑沒什么依據(jù),換你在萬鬼齊喑的忘川河里爭斗殘殺幾千年,你也會變的。更何況她心中一直燃燒的仇恨可沒有片刻忘懷。“你可能不記得,我卻記得你對我說秋冬才是你的真愛,你娶我只是因為我的生辰八字,為了我腹中的胎兒。王爺,才過去多久,您便不記得自己剖腹取胎的事了?真是讓人傷心。”</br> 她在忘川河掙扎了這么多年,回到這里的時候,現(xiàn)實卻只過了那么幾年,多么令人傷心吶,這兩人在她還活著的時候便暗度陳倉,甚至串通好口供來欺騙她,連帶著所有人都在騙她,沒有一個人跟她說一句實話。</br> 甚至所有的家人都知道最后她會死,因為早在一開始,瑞王就跟他們說得很清楚。</br>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br> 現(xiàn)在再想想那時候,漣漪覺得自己簡直蠢到了家,那會兒一心付出奉獻的自己,在這些人眼中,是不是只是個笑話?尤其是瑞王,一邊享受著姚秋冬的軟玉溫香,一邊利用著她,心里是不是覺得很好玩?</br> 漣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懷上那孩子時,她心中的激動快活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也要當(dāng)娘了……就在她期待孩子出生的時候,卻被人摁住四肢,活生生取出胎兒,煉成藥引,醫(yī)治姚秋冬的天疾!</br> 過去了那么久,她卻沒有忘記過,她對那個孩子興許也不存在多少感情了,可那個時候的痛,那個時候的絕望,她沒有一天忘記過。忘川像是怕他們這些鬼魂遺忘掉生前最厲害的痛,于是一分一秒地提醒,每一次提醒都會加重疼痛的力道,所以漣漪不敢忘,她從來都不忘。</br> 如果忘記了,就意味著背叛了過去的自己,背叛了一切。</br> 她端詳了下瑞王的表情,驚訝道:“你在害怕!原來那么聰明的瑞王也會害怕,真是叫人不可思議。”</br> 大王嗤笑道:“沒骨氣的懦夫,算什么男人。”</br> “是是是,大王最男人了。”漣漪對大王拋了個媚眼,又扭頭道,“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們說……是自己來呢,還是我動手?”</br> “你不能這樣對我!”姚秋冬崩潰大喊。“我做錯的事我愿意自己承擔(dān)!可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傷害他!”</br> 漣漪奇道:“你的天疾是用了我的孩子治好的,怎地現(xiàn)在我想要你的孩子煉丹就不可以了呢?原來你的孩子才是孩子,我的孩子就是藥引?”</br> 她欣賞著姚秋冬充滿恐懼的表情,嘴角的笑容愈發(fā)快活。可這時大王的雙手卻纏住了她的腰,輕輕地摩挲著,在她耳邊呢喃道:“別忘了你欠寡人一個孩子,不還可不行。”</br> 對于姚江月跟瑞王的那個孩子,大王根本就不在意,但是他不允許有人曾經(jīng)讓漣漪疼過,即使那個時候的漣漪不是他的漣漪,而是一個叫姚江月的女子。</br> “好哇,這個我慢慢還。”漣漪對他嫣然一笑,正要叫人將這幾人解決掉,大王卻突然眼睛一亮:“寡人突然有個主意。”</br> “……什么?”</br> 他卻沒說話,只是詭異地挑了下眉。</br> 半個時辰后,漣漪知道大王的主意是什么了。他竟然把姚家人和瑞王一起關(guān)進了一個密封的屋子里,屋子沒有一絲光線,里頭也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東西,但四個人擠在一個屋子里還是有點空曠,因為整個屋子空無一物。</br> 除了這四個人以外,就連空氣都是靜止的。</br> 怕有聲音傳進去打擾他們,大王特意命人將墻刷了一層又一層,保證有人隔著一堵墻大聲呼喊里頭的人也什么都聽不到。</br> 不給水,也不給米,連光都沒有,什么都沒有。</br> 然后大王命人擺膳,帶著漣漪坐在屋子外頭,用特定的工具去聽里頭的動靜。四個人先是沉寂了許久,而后開始互相指責(zé),姚家夫婦把這個鍋甩給瑞王,說如果不是瑞王當(dāng)初以權(quán)勢相逼,他們怎么會答應(yīng)糟蹋了大女兒?瑞王卻冷笑說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為了榮華富貴連親生女兒都可以犧牲。姚秋冬則哭喊著肚子痛,爹娘丈夫的確因此關(guān)心起她,暫時休戰(zhàn)。</br> 一天過去了,還可以,三天過去了,姚秋冬已經(jīng)餓得打擺子了,她抱著肚子,覺得能量在一點點流逝,她咬著嘴唇深深呼吸,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br> 姚家夫婦上了年紀(jì),姚秋冬是個孕婦,只有瑞王是年輕力壯的正常男人。他從最初的恐懼過后,便每天都破口大罵或是狂呼救命,期盼著能有逃出去的機會。太久不視物,他們在黑暗中想要找到彼此只能靠著墻摸索,就這樣還時不時會出點小狀況。</br> 七日后,姚秋冬便要生了。她實在是堅持不下去,里頭尖銳的哭喊聲響徹云霄,大王隨手把工具一扔,帶漣漪出去玩去了,壓根兒不在意。</br> 再那之后,他們整整三個月沒理會。</br> 三個月后命人砸出一個洞,撲鼻而來一股腥臭味,這只是個四面墻壁封死的屋子,想要排泄都只能當(dāng)場解決。</br> 大王看著里頭的場景,對奄奄一息的瑞王笑了笑:“倒是個心狠的。”</br> 只有瑞文一個人活著,地上倒是有幾具不完全的尸體,尸體身上的肉缺了不少,牙印都清晰可見,其中有一副非常非常小的骸骨。</br> “唔,這兩腳羊的滋味如何?”大王瞇著眼睛詢問。“聽說年輕女人與小孩子的肉最好吃,老人的最次,不知瑞王食用過后有何感想?”</br> 瑞王的眼中已沒了神采,即使如此,他仍然想活著。姚秋冬生了孩子后,摸索著咬斷臍帶,但孩子竟是個死胎!</br> 餓得久了,瑞王便瘋了,他的殘忍與大王的殘忍不同,他的殘忍來自于他的虛偽和欺騙,為了活下去,他可以放棄所謂的“最愛”。</br> 當(dāng)初他抱在懷中說自己多么喜愛的人,最后成了他的腹中餐。</br> 漣漪冷冷一笑:“你也不過如此。”</br> 她挽住大王的手,對他說:“咱們走吧,我不想看他了。”</br> 她的仇已經(jīng)報完了,她別無所求。</br> 大王嗯了一聲,反手勾住她的腰,臨走前留下一句剁了喂狗,便再也沒回頭。已經(jīng)沒了力氣的瑞王卻突然掙扎起來,甚至發(fā)出聲嘶力竭的詛咒:“你們會下地獄!你們會下地獄!你們永世不得超生!你們這兩個畜生!畜生!畜生!”</br> 誰知大王和漣漪卻一起回頭,不約而同對他露出微笑:“恭喜你,說對了。”</br> 他們兩人都做錯了事。</br> 大王錯在滿手血腥,沾過無數(shù)人命,即使這一世是真龍之命,死后也要造過的殺孽付出代價。他太沉溺于殺戮,已經(jīng)超出了天道所允許的范圍,他活著就是要殺,就是要血,這是他的本性。</br> 而漣漪錯在選擇了錯誤的報仇手段。其實她早在忘川河中便迷失了自己,那個時候她就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初心。</br> 她手上沾染的無辜人的鮮血,也是她要背負(fù)的罪孽。</br> 但是他們都選擇不去贖罪。</br> 做了就是做了,他們感到快樂,并沒有悔恨憐憫,與其墮入畜生道受盡懲罰,他們寧可選擇就這樣灰飛煙滅,把永生永世的愛凝縮到一起,只用這一世剩下的幾十年完成,誰說就不美好?</br> 漣漪坐在大王身前,大王手中握著韁繩,打下天下后,大王便對江山失去了興致。他本來就不是有責(zé)任心的人,干脆放羊吃草,騎著馬帶漣漪離開皇宮,天下之大,四處行走,看過川江高山,越過大海雪原,他們再也沒有分開過。</br> 她挽住大王的手,對他說:“咱們走吧,我不想看他了。”</br> 她的仇已經(jīng)報完了,她別無所求。</br> 大王嗯了一聲,反手勾住她的腰,臨走前留下一句剁了喂狗,便再也沒回頭。已經(jīng)沒了力氣的瑞王卻突然掙扎起來,甚至發(fā)出聲嘶力竭的詛咒:“你們會下地獄!你們會下地獄!你們永世不得超生!你們這兩個畜生!畜生!畜生!”</br> 誰知大王和漣漪卻一起回頭,不約而同對他露出微笑:“恭喜你,說對了。”</br> 他們兩人都做錯了事。</br> 大王錯在滿手血腥,沾過無數(shù)人命,即使這一世是真龍之命,死后也要造過的殺孽付出代價。他太沉溺于殺戮,已經(jīng)超出了天道所允許的范圍,他活著就是要殺,就是要血,這是他的本性。</br> 而漣漪錯在選擇了錯誤的報仇手段。其實她早在忘川河中便迷失了自己,那個時候她就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初心。</br> 她手上沾染的無辜人的鮮血,也是她要背負(fù)的罪孽。</br> 但是他們都選擇不去贖罪。</br> 做了就是做了,他們感到快樂,并沒有悔恨憐憫,與其墮入畜生道受盡懲罰,他們寧可選擇就這樣灰飛煙滅,把永生永世的愛凝縮到一起,只用這一世剩下的幾十年完成,誰說就不美好?</br> 漣漪坐在大王身前,大王手中握著韁繩,打下天下后,大王便對江山失去了興致。他本來就不是有責(zé)任心的人,干脆放羊吃草,騎著馬帶漣漪離開皇宮,天下之大,四處行走,看過川江高山,越過大海雪原,他們再也沒有分開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