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第四十四碗湯(二三)
“……怎么就叫咱們走了呢?難道是戲唱的不好?讓王妃不高興了?管家,勞煩您給個口信吧!”班主滿眼哀求地看著王府管家,還不忘塞了張銀票到他手中。若說是戲唱的不夠好,那不能夠啊,嬋娟唱的好不好,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那是為何唱到一半王妃便讓他們走了呢?傳出去的話,他們這第一伶園的牌子剛帶了沒幾天,豈不是就立刻又要沒了?</br> 最重要的是,得罪了瑞王妃,日后他們怎么在京城混?</br> 管家是個人精,他看了眼銀票上的數(shù)字,滿意地收下了,才小聲跟班主道:“戲沒問題,王爺喜歡得緊,就是唱旦角那姑娘太俊俏,王爺多瞧了幾眼,王妃便不滿意了。”</br> 聽說戲沒問題,班主頓時松了口氣,轉(zhuǎn)而聽到王妃嫌?jì)染晏∏危B忙解釋:“這臉上都畫著妝,哪能看出什么俊俏不俊俏……勞煩您在王妃面前給我們美言幾句,也好讓咱們在京城多點(diǎn)好口碑。”說著就又塞了一張。</br> 管家收了銀票,也就要幫這個忙。他眼尖得很,王爺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沒人比他更清楚,就剛才那個戲子,王爺絕對是要去見上一見的,雖說現(xiàn)在王爺跟王妃鶼鰈情深,但難保日后不會有什么變動。萬一這戲子能上位呢?</br> 所以他當(dāng)然不會拒絕班主的要求。不僅如此,他還會在王爺面前幫這個班子說些好話。</br> 嬋娟聽班主說是不是因?yàn)閼虿缓茫且驗(yàn)槿颂每矗闹蓄D時覺得嘲諷。原來生了一張傾國容貌的姚秋冬,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只因?yàn)橐粋€連臉都看不清只是聲音動聽的戲子便起了忌憚之心,從前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的溫順又是如何偽裝出來的呢?</br> 春江秋月冬冰雪,不聽陳言只聽天。</br> 姚江月,姚秋冬。姚家嫡出的兩個女兒,一個有才名,一個有美名,曾經(jīng)是人人艷羨不已的姐妹花。嬋娟生前從未懷疑過,有朝一日自己最愛的家人和夫君會對自己下毒手。甚至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br> 因?yàn)樗拿瘢鹜跞⑺秊殄粸樽屗猩碓校笃矢谷√ィ鳛樗幰扔刑旒驳囊η锒?lt;/br>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br> 嬋娟洗去面上鉛華油彩,露出一張比瑞王妃還要美貌的臉來。她換了衣裳坐到床上,正準(zhǔn)備躺下就聽班主敲門說有貴客來訪,邀她前去一敘。</br> 魚上鉤了。</br> 嬋娟重新起身,隨意挑了件素凈衣衫,臨出門前她回頭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即使戴著面紗,也依然能看到精巧的眉眼。</br> 美。</br> 她想要的已經(jīng)得到。</br> 因?yàn)榻裉烊ト鹜醺獞颍砸惶於紱]有排曲目,誰知道唱了沒到半天就回來了,所以戲班子難得放了半天的假,大多數(shù)的伶人都趁著這個機(jī)會出去逛逛,畢竟京城繁華之地,和他們之間待的小城不一樣,誰都想見識見識。</br> 一見嬋娟,班主連忙扯過她對瑞王道:“王爺,這便是上午在王府獻(xiàn)唱的嬋娟。嬋娟,這位是瑞王爺,還不快些行禮。”</br> “民女見過王爺。”</br> “姑娘請起。”瑞王面上帶笑,好奇地打量著嬋娟,似乎是想從她面紗的背后看出什么來。但是嬋娟只是淡定地任由他看,沒有絲毫見到權(quán)貴的不安或是討好,不卑不亢的模樣頓時讓王爺心生好感。</br> 班主對嬋娟說:“嬋娟啊,叫你過來是為了件事兒,王爺呢素來愛聽曲子,今兒上午聽你唱了一曲,驚為天人,便想問你可否愿意到王府住一段時間?當(dāng)然,不簽賣身契,你唱戲也是要收銀子的,等你回來了,也仍然是咱們戲班子的頂梁柱。”</br> 瑞王也笑道:“本王是真心的,嬋娟姑娘若是肯給本王這個面子,本王一定將姑娘奉為座上賓。”</br> 嬋娟輕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王爺可否告訴民女,為何如此喜愛聽?wèi)蚰兀俊?lt;/br> 瑞王的眼神動了動,半晌才道:“……本王的亡妻本是姚家大小姐,自幼才華橫溢,素有才女之名,她便愛這個,本王也被她染上了這喜好。”</br> 班主連忙拍馬道:“王爺可真是有情義,竟然還記得先王妃的喜好。”</br> 嬋娟道:“既然王爺如此有情有義,民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瑞王頓時大喜過望。</br> 瑞王妃得知瑞王將個戲子請入王府住著,頓時勃然大怒。她現(xiàn)在懷孕了,性子變得喜怒無常,經(jīng)常胡亂發(fā)脾氣,瑞王費(fèi)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她哄好,又是一通軟語,才讓瑞王妃相信了自己只是想聽?wèi)颍]有其他的意思。并說:“這么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么?我心中就只有你一個。”</br> “那你怎么還這么喜歡聽?wèi)颍俊比鹜蹂乜粗!半y道不是為了懷念那個人嗎?”</br> 瑞王苦笑:“若是要懷念她,如何會要她的命?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他癡迷地望著這絕美的容顏,雖然因?yàn)閼言猩晕⑴至诵帚俱擦诵?dāng)仍然是傾國傾城的絕色。“冬兒,你還不懂我的心么?這里只住了你一人,其他人我都不喜歡。”</br> 瑞王妃聞言,這才轉(zhuǎn)怒為喜,撲在瑞王懷里撒嬌說:“那你只能聽?wèi)颍粶?zhǔn)有別的念頭!”</br> “這是當(dāng)然,她終日蒙著面紗,誰知道長什么樣子,再說了,這世上去哪里找比我的冬兒更美麗的女子?”</br> 一聽這話,瑞王妃就又不高興了:“你就是喜歡我的美貌是不是!過幾年我人老珠黃了,你是不是就要喜歡別人了?”說著說著心里頭難過,眼淚啪嗒掉下來。“我就知道……畢竟我今年也二十五了,再不是豆蔻年華的少女了,你卻還年輕,哪里還看得上我呢……”悲從中來,哭得更厲害。</br> 瑞王早就習(xí)慣了她這說哭就哭的勁頭,連忙甜言蜜語的安慰,兩人膩歪了一會兒也就好了,瑞王妃被他哄得破涕為笑,還不忘再三要求他決不許變心。</br> 等到瑞王終于有空來聽嬋娟唱曲兒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七日后了。瑞王妃死活纏著不讓他來找嬋娟,不知為何,她就是有種隱隱的不安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她本來是想跟著瑞王一起來的,可是想想那些戲曲自己真是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便叮囑瑞王聽完了一定記得回來看她。</br> 嬋娟住在王府靠南的客院,她待在院子里也十分安靜,并不與人來往爭斗。瑞王倒真如他所說,奉她為座上賓,吃穿用度都是按照最好的了,為這,那幾個歌姬還來找過茬兒,只不過到了院子門口就被侍衛(wèi)趕了回去。</br> 他對人好的時候,是極好的。溫柔又細(xì)膩,也因此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讓人感覺到他是十足十的真誠,可若你把心掏出來給他,他便立刻露出真面目,將你的心剁碎丟在地上,踐踏成泥。</br> 這王府里的一切,還有誰能比她更熟悉呢?</br> 她在忘川河里熬了幾千年,才終于得到重來一次的機(jī)會。是仇恨支撐著她活到現(xiàn)在,眼前的一草一木既熟悉又陌生,府里的下人甚至都沒怎么變,只有被浸豬籠死去,對外卻宣稱小產(chǎn)而死的可憐前瑞王妃,從此消失在這世上。</br> 她還記得冰冷的湖水沒過口鼻的恐懼,記得滿心喜悅有了孩子卻被殘酷剖腹取胎的絕望,記得心如刀絞,記得痛斷肝腸。仇恨讓她變得堅(jiān)強(qiáng),也讓她無法放下。</br> 房門被敲響,嬋娟閉上眼,再睜開時已經(jīng)不見了血色。走過去開門,見是瑞王,便福身道:“見過王爺。”</br> “嬋娟姑娘。”瑞王微微一笑。“難得本王有空,不知嬋娟姑娘可有時間為本王獻(xiàn)上一曲?”</br> 嬋娟輕笑:“這是自然,還請王爺稍等片刻,民女換上戲服便來。”</br> “不必。有姑娘天籟之音,戲服與否,都是次要的了。”</br> “王爺可真會說話。”她眉眼彎彎,似乎笑得極為開懷,但面紗下的嘴角卻沒有絲毫弧度。</br> 瑞王正要再言語,卻突然被梳妝臺上的一樣物品吸去注意力:“咦,那把匕首……”</br> 嬋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道:“怎么?”</br> “一看便知是價值連城的神器呀。”瑞王最愛收集武器,一見那把寶石匕首便心生喜愛,恨不得能據(jù)為己有。“不知嬋娟姑娘是哪里得來的此寶物?”</br> 嬋娟走過去把匕首拿起來,看向瑞王:“一位故人所贈。”</br> 聽得出嬋娟不愿多談,瑞王連忙打圓場:“是本王強(qiáng)人所難了。”</br> 嬋娟沒回應(yīng)他,將匕首放入梳妝臺的抽屜中,而后指了指凳子:“王爺請坐。”</br> 她便在房間里唱起來,聲音清冷悠揚(yáng),似乎穿過了屋子,透到了整個王府。</br> “蟬鬢加意梳,蛾眉用心掃。幾度曉妝成,君看不言好。妾身重同穴,君意輕偕老。惆悵去年來,心知未能道。今朝一開口,語少意何深。愿引他時事,移君此日心。</br> 人言夫婦親,義合如一身。及至死生際,何曾苦樂均?婦人一喪夫,終身守孤孑。有如林中竹,忽被風(fēng)吹折。一折不重生,枯死猶抱節(jié)。男兒若喪婦,能不暫傷情?應(yīng)似門前柳,逢春易發(fā)容。風(fēng)吹一枝折,還有一枝生。</br> 為君委曲言,愿君再三聽:須知婦人苦,從此莫相輕。”</br> 她極少唱這種哀婉的歌,偶爾唱來,有種說不出的幽怨控訴,這詞卻唱的瑞王一陣又一陣的心驚。他本陶醉于嬋娟的歌聲,可聽著聽著這詞便覺得有些不對,什么妾身重同穴,君意輕偕老,什么風(fēng)吹一枝折,還有一枝生……簡直、簡直就像是在暗示著什么!</br> 他大步站起來,將正在舞動水袖的嬋娟一把抓住,扯掉她面紗,正要厲聲質(zhì)問,卻見那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一時間竟喪失了所有言語,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br> 嬋娟被他抓著,一時掙脫不開,面紗掉在地上也沒法去撿,便露出了薄怒之色:“王爺口口聲聲待我為座上賓,為何還如此孟浪!”</br> 瑞王被她一聲嬌喝弄得心底發(fā)慌,整張俊臉都在發(fā)燙,連忙后退幾步,又想起什么般撿起地上面紗遞給她:“是本王唐突了,姑娘……莫要見怪。”</br> 重新戴上面紗,嬋娟背過身問道:“王爺可是覺得民女唱的不好?為何大發(fā)雷霆?”</br> “不!你唱的很好!”就是太好了,好到讓他心虛。“本王只是……只是……”</br> “只是什么?”已經(jīng)戴好面紗的嬋娟轉(zhuǎn)過來問。</br> 沒見過她容顏的時候,瑞王還能淡定以對,可是都見到那張?bào)@世的臉了,如今瑞王看著嬋娟的眉眼,便已覺得面紅耳赤,不敢直視。他狼狽地別開視線,道:“只是覺得太過凄婉,聽得本王心中難受。姑娘正值好年華,何必為了一個男子如此傷心。”</br> 聽他鬼扯,嬋娟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在冷冷嘲笑,當(dāng)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diǎn)。但她只是道:“自古以來,癡心女子負(fù)心郎,此等事并不少見,民女只是唱了首不知道在哪里聽到的曲子,若是王爺不喜歡,日后民女便不唱了。”</br> 瑞王連連擺手,只是他一直不敢看嬋娟,說了兩句話便狼狽告辭。看著他的背影,嬋娟露出譏諷的眼神。</br> 自這天以后,瑞王又是一連數(shù)日未曾來聽曲,嬋娟自然不放在心上,瑞王自己卻是無法釋懷。如今他夢中看到的都是嬋娟那張美麗的面容!</br> 聽班主說她如今只有一十六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少女年紀(jì),瑞王妃自然也美,可少婦如何能與鮮嫩的少女相比?更別提嬋娟的容貌比起瑞王妃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對于深度顏控的瑞王而言,簡直就像是一個不定時炸彈!</br> 他越是想忘記就越是要想,甚至晚上睡覺都會忍不住期待能在夢中再看一次那張臉。但是說來也奇怪,有時候夢到了,看著看著,那張臉便會張嘴開始唱曲兒,就只唱那一首,凄婉哀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似乎是在譴責(zé),也似乎是在質(zhì)問。</br> 這么多年了,他已經(jīng)很久不再想起姚江月了。對瑞王來說,姚江月只是一個工具,一個他用來救心愛女人的生產(chǎn)工具。雖然在娶了姚江月后,他也曾對她虛以委蛇一段時間,但他從沒有對她動過心。</br> 姚江月的確是才名在外,可她生得實(shí)在是普通,俊秀風(fēng)流的瑞王怎么能喜歡上容貌那么平庸的女子呢?只是姚江月的溫柔懂事,乖巧聰慧,是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甚至她的談吐氣質(zhì)都那么高雅,在她的熏陶下,瑞王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br> 他總是忍不住感嘆,若是姚江月能生得美些,不說和姚秋冬一般,就只是生得再好看點(diǎn),他都不至于將她溺死。</br> 瑞王是害怕的。</br> 剖腹取胎的時候,姚江月怨毒的眼神讓他迄今回想起來都忍不住渾身發(fā)抖。他從來都不知道姚江月這樣溫和的女子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像在告訴他,總有一天,她會回來報(bào)復(fù)他。</br> 深夜,瑞王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經(jīng)許久許久不曾想到姚江月了。剖腹取胎制好藥引,姚秋冬康復(fù)后,他們有志一同的不再提起這個女人,就好像姚江月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而對于其他人來說,姚江月就更不值一提了。</br> 她早已被這個世界遺忘。</br> 可今天晚上怎么突然想起來了?</br> 身旁的姚秋冬問道:“怎么了?”</br> 她的聲音還迷迷糊糊的,瑞王搖搖頭,柔聲道:“沒事,你繼續(xù)睡。”</br> 姚秋冬嚶嚀了聲,繼續(xù)睡了。瑞王卻再也睡不著。他睜著眼睛想了很久,輕手輕腳地起了床,披著外衣坐到窗前,睜眼到天明。</br> 慢慢地,瑞王妃發(fā)現(xiàn)一件事情,王爺最近似乎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了。雖然還是有很多時間陪著自己,但女人的心思多么敏感,她就是感覺哪里不對勁兒。奈何觀察了幾天都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她心中郁結(jié),問瑞王瑞王也推說沒有,這讓瑞王妃非常不高興。</br> 她總覺得他是要變心了。</br> 瑞王的確在想別的,但也沒有要變心。嬋娟的確絕美,但他對瑞王妃是真的有感情,嬋娟的美對他造成了極大的沖擊力,那張臉實(shí)在是太美,是個男人都不可能杜絕對方的誘惑,只是每當(dāng)他想再進(jìn)一步的時候,就總會想起那天嬋娟唱的曲子,然后滿腔熱情便瞬間冷了下來。</br> 幸好鄰國皇帝要來拜訪一事讓他有了目標(biāo),如今兩國關(guān)系不錯,勢力本是旗鼓相當(dāng),只是最近鄰國正在內(nèi)戰(zhàn),新帝登基,第一次要來本國建交,自然要好好招待。</br> 宮里的歌舞他都看了,覺得不行,便將主意打到了嬋娟身上。一方面是想讓鄰國見識見識本國的伶人,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跟嬋娟說上話。</br> 這段日子他沒敢去找嬋娟,說來也是奇怪,嬋娟不過是個小女子,出身卑微,又是低賤的戲子,可每每看到她,瑞王總會有一種畏懼的感覺,也不知是從何而來。</br> 嬋娟自然是答應(yīng)了,她有什么好不答應(yīng)的呢?</br> 鄰國皇帝到來的那天,京城非常熱鬧。大街上雖然已經(jīng)禁嚴(yán),卻仍有百姓把家中大門偷偷打開一條縫來看那磅礴的鄰國皇帝,只是陣仗太大,他們根本看不到對方在哪兒。只覺得鄰國那些高大魁梧的士兵實(shí)在是威風(fēng)凜凜,令人看了就心生畏懼。</br> 瑞王和皇帝也都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剛剛登基稱帝的新帝。據(jù)說這位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便將整個鄰國端下,似乎是天生打江山的料子。這樣可怕的人,他們是不敢得罪的。</br> 更別提是這種只身前往敵國的勇氣了。換做他們,誰都不敢這么做。在自己的國家尚且能橫行霸道,可到了鄰國,自己算是什么?這種極度危險(xiǎn)的事這人也做得出來,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br> 當(dāng)然,面上功夫都是要做足的。鄰國皇帝身材十分高大修長,生得俊美無儔,宮宴上不少宮女見了都羞紅了臉,便連皇后都覺得這男子實(shí)在是令人著迷,渾身的王者之氣自然不用細(xì)說,只那一雙令人驚奇的血眸,真是叫人看了便不由升起敬畏之心。</br> 他也不多話,與皇帝的寒暄都沒什么耐心,并沒有我在別人地盤上就要夾起尾巴做人的意識,甚至狂妄地叫人想要扁他。</br> 這樣的人,是用鮮血和殺戮造就的,他身上透出的肅殺之氣,即使是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的瑞王都忍不住感到心驚。</br> 若是這樣與本國為敵,那得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呀!</br> 想到這里,他便起了殺心。與其放這么危險(xiǎn)的人物回去,使得自己寢食難安,倒不如趁這個機(jī)會把人干掉,然后斬草除根。鄰國現(xiàn)在內(nèi)戰(zhàn)剛剛結(jié)束,他們乘勝追擊,說不定能將其吞并。</br> 這實(shí)在是個好機(jī)會,瑞王心動了。他看了看龍椅上的老皇帝,見對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知道父皇怎么想,于是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便按照原計(jì)劃進(jìn)行歌舞表演。</br> 環(huán)佩叮咚,妙舞笙歌,真是說不出的美妙動人。伶人們邁著歡快的步伐翩翩起舞,這可都是精挑細(xì)選的美人,不少大臣都忍不住看癡了,美人起舞誰不愛?</br> 老皇帝哈哈一笑:“若是喜歡,盡管開口!”</br> 鄰國皇帝一臉的似笑非笑,看著那群美人,并沒有看上的意思。他眼光高得很,并不是什么女人都來者不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