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十九碗湯(七)
萬側(cè)妃也恨小世子在皇帝面前很受寵愛,但一想到小世子文不成武不就,心里也就開懷了。嘴巴甜長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小世子跟王爺關(guān)系并不算好,她的兒子卻文采斐然,在京城才子圈中都很有名氣。萬側(cè)妃是把齊鈺當(dāng)太子在養(yǎng),因為在她看來,未來的皇位肯定是屬于譽王的了,那么齊鈺跟齊琛兩個人相比誰比較適合做儲君,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么?</br> 因為少了那個正妃的身份,所以萬側(cè)妃一定要齊鈺在任何地方都勝過齊琛。</br> 小世子可不在乎這個。他娘說了,自己過得開心最重要,要是僅憑自己過得好就能讓討厭自己的人如鯁在喉,那簡直睡夢中都會笑。齊鈺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小的時候兩人打起來還不分勝負,現(xiàn)在,哼哼,他一根手指頭都能將齊鈺戳扁。</br> 萬側(cè)妃心心念念把他們母子當(dāng)成敵人,就為了父王的寵愛,可齊琛跟清歡都看得透徹,譽王再寵愛誰,那顆心也不是真誠的,他心里最想要的就是那個位子,近年來皇帝身體愈發(fā)的差了,估計活不了幾年,這會兒王爺們都開始蠢蠢欲動了呢。</br> 皇帝實在是活得太久了。譽王是他的第二十六子,今年也三十幾歲了,更別提身為庶長子的秦王,已是年過半百!皇帝兒子多,孫子也多,齊琛估計皇祖父自己都認不全所有的兒孫。所以他才要做最討皇祖父喜歡,又最不容易讓人忌憚的那個。假以時日,不管父王能不能坐上那個位子,他都能保全自己和娘。</br> 王爺們動作頻繁,連帶著世子們也想方設(shè)法在皇帝面前露臉討好,但皇帝卻始終淡淡的,對誰都一個樣兒,除了對嘴甜的齊琛以外,沒有特別看得上誰,也沒有特別看不上誰。</br> 對于齊琛皇帝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愛,他覺得這么多兒子孫子里,只有一個琛兒最得他心。再加上琛兒的母親是普通民女,皇帝也無需考慮琛兒背后是否有世家支持,所以也樂意寵著慣著,樂呵呵在,在齊琛面前那就是純?nèi)坏钠胀ㄗ娓傅臉幼印5c此同時,皇帝對清歡有些不滿,認為她自私毀了琛兒的前程,都十四歲的半大少年了,連個先生都沒請過,吃喝玩樂倒是一等一的精通。</br> 連帶著對譽王都覺得不靠譜。譽王是他看中最適合的繼承人,在所有剩下的還活著的兒子里,譽王最乖巧聽話,也最有膽識有能力。但皇帝覺得自己還能再活個幾年呢,沒那么容易死,所以并未打算立太子。他這一生立了三個兒子做太子,最后他們一個被圈禁,一個英年早逝,還有一個兒女情長到甘愿詐死也不愿留在這“冰冷的皇宮”里。</br> 皇帝冷笑不已,沉湎于兒女情長,算什么男人!想到那個民間兒媳婦就老是念叨著一生一世一雙人,還不許譽王納側(cè)妃,性格倔強,皇帝就擔(dān)心琛兒被他娘也養(yǎng)壞了,于是經(jīng)常在齊琛面前灌輸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不要為了兒女情長不顧前程,像他娘那樣就要不得,等到以后出了頭,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br> 齊琛每次都四兩撥千斤的應(yīng)了,但皇帝看得出來他并沒聽進心里去。其實他生性多疑,要是齊琛真唯唯諾諾點頭表示記住了,他反而覺得齊琛心中有鬼,現(xiàn)在齊琛又應(yīng)了他,表面功夫做足了,卻又并不往心上去,皇帝就松了口氣,覺得這孩子孝順又死腦筋,跟其他的孫子都不一樣。</br> 他年紀愈發(fā)大了,這人一老,就盼望著含飴弄孫頤享天年,皇帝舍不得這個位子,但又想嘗嘗尋常人家的生活,齊琛的表現(xiàn)簡直就是撓到了癢處。換做十年前,皇帝才不會如此輕易被打動。</br> 但誰叫齊琛有個厲害的,早已把皇帝分析透徹的娘呢。再加上齊琛聰明勇敢,娘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把皇帝看得清清楚楚,揣摩到了皇帝的每一個想法,知道他每一種情緒。</br> 清歡在房間里做衣服,她沒有刻意去灌輸給齊琛什么東西,只是把自己曾經(jīng)當(dāng)皇帝治國平天下的經(jīng)驗還有一些觀點與他交流過。齊琛是個聰明的孩子,如今他唯一欠缺的就是經(jīng)驗。假以時日,給他機會,他會成為那條騰飛的龍,不比任何人遜色。至于齊鈺,那又算得上是什么東西,哪能跟齊琛相提并論。</br> 她教出來的孩子,自然比誰都好。</br> “娘!”</br> “琛兒回來了?過來,看看這衣裳合不合身。”</br> 齊琛乖巧地展開雙臂穿上月白長袍,年紀尚輕,五官尚未長開,還帶著稚氣,但仍然稱得上是玉樹臨風(fēng)。雖然齊琛沒什么才名,但靠這一張臉已經(jīng)闖出了名號,誰不知道譽王世子生得是豐神俊朗,秀美無雙,不知是多少懷春少女的夢中情人。有他出現(xiàn)的地方,便是第一才子都難以望其項背,就憑著這一張臉出盡了風(fēng)頭。</br> “娘,你說的太對了,我的賀禮是皇祖父最滿意的。”齊琛嘻嘻一笑,看著他娘摸了摸哪里不適合,又乖乖脫了下來。m.</br> “那是自然,他老人家上了年紀,什么好東西沒見過,你那些皇叔皇兄送上去的,都是他老人家當(dāng)年玩剩下的。你平日不愛讀書,最不喜文墨世人皆知,如今你刻苦三個月為他寫了一幅萬壽圖,心意最誠,又恰好對了皇帝想要萬壽無疆的心愿,他能不滿意么?”清歡用炭條在衣服上做了個記號。“這陣子敵國來犯,邊疆的黃大將軍苦戰(zhàn)半年節(jié)節(jié)敗退,結(jié)果這壽辰又辦得那么鋪張,皇帝正愁沒人撒氣呢。你若是也去尋個價值連城的東西進獻,保不準他心里怎么想呢。”</br> “娘說的是,今晚皇祖父除了看到我的萬壽圖稍稍展顏之外,其他賀禮他照章全收,但卻是面無表情的。”說著,齊琛又道:“娘,有吃的沒有,孩兒腹中饑餓,方才在皇宮可沒吃多少東西。皇祖父不動筷,誰都不敢吃。”</br> “有,蘇嬤嬤已經(jīng)去小廚房拿了,你坐在那兒稍等一會。”</br> 母子倆又說了幾句閑話,這八年來,不管是齊琛還是清歡,都是深居簡出決不和萬側(cè)妃母子照面,譽王仍然會時常過來,哪怕受的全是冷臉也很執(zhí)著。</br> “秋闈快到了,你跟皇帝說了你的請求了嗎?”清歡問。</br> “說了,皇祖父答應(yīng)了。”齊琛笑笑,有點自信,又有點嘲諷。“他恐怕是覺得我沒什么本事,是去自取其辱呢。”</br> “他為人多疑,對你卻還算不錯,也不枉這八年來溫水煮青蛙的討好了。”清歡笑笑,摸摸齊琛的頭,“我兒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br> 母子倆打著啞謎相視一笑。</br> 這件事除了他們娘倆還有皇帝及皇帝的親信以外誰都不知情。齊鈺雖然有才名,但他的目的只是要給萬側(cè)妃爭氣,碾壓齊琛,為的是譽王登基后那個儲君的位子。所以每天除了吟詩作對之外,便是踏青交友,可以說是友人遍天下,還得了個小孟嘗的稱號。</br> 半個月后,皇帝坐在金鑾殿上,隨意翻看著入了殿試的考生名冊。雖然他答應(yīng)了齊琛改名換姓參加科考的請求,但那不過是個慈祥的祖父隨意讓孫兒玩,皇帝可是壓根兒不信齊琛能考出個什么名冊來。他讓心腹給辦了這事兒,沒通知任何人,所以齊琛喬裝改扮進去考試后,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美男子譽王世子。</br> 皇帝之后就沒關(guān)注這事兒,也是不想讓心愛的孫子面子上難看。但是到了這一步,皇帝其實還是希望齊琛能一鳴驚人的。</br> 然而他選擇從最后一頁開始看,看著看著都沒找到那個名字,皇帝嘆氣了,翻到最后幾頁的時候已經(jīng)沒力氣再去看,他最喜歡的孫兒卻是個草包……這讓他很傷心。</br> 但不可否認的是,雖然齊琛是個“草包”,卻仍然從皇帝這里為譽王爭取到了很大的機會。因為他,皇帝已經(jīng)在考慮由譽王登基了。</br> 隨意讓總管太監(jiān)念名字,結(jié)果念了第一個皇帝就傻眼了:“把冊子給朕!”</br> 他抓過來前前后后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又揉了揉眼睛,確定那排在第一的,就是他孫兒的化名戚望深!</br> 齊琛進殿,恭恭敬敬地給皇帝行禮,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結(jié)果一抬頭就露出笑容,讓皇帝又好氣又好笑,但又止不住地驕傲。他可一下手沒伸,閱卷的官員也都是他的人,不可能知道齊琛的真實身份,匯聚了天下才子的秋闈,結(jié)果他的孫兒拔得了頭籌!</br> 皇帝想都沒想就對著齊琛招手:“你這小兔崽子,過來!”</br> 齊琛嘿嘿一笑,順手劃拉劃拉剝?nèi)ツ樕嫌脕韨窝b的肉皮,大步跑到皇帝身前,分外得意:“皇祖父,琛兒不賴吧?”</br> “不賴不賴,譽王養(yǎng)了個好兒子!”皇帝開懷大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