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第十七碗湯(十)
原以為自己都這樣說了,三皇子肯定惱羞成怒,沒想到他只是隱忍的低下頭,然后又抬起頭來說道:“我要你留在父皇身邊。”</br> 清歡何等聰明,三皇子只說了這么一句她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頓時似笑非笑:“哦?那三殿下肯定有能讓本宮答應(yīng)的籌碼吧?”</br> “我可以許諾,日后我登基為帝,便封你做皇后,你為我生個兒子,咱們的兒子便能做太子,我不計較你現(xiàn)在的身份。”三皇子老神在在,仿佛已經(jīng)篤定清歡會答應(yīng)他了。“你不會不想當(dāng)皇后吧?但你是當(dāng)不了皇后的,當(dāng)今皇后沒有過錯,只要她不犯錯,你就永遠當(dāng)不上皇后。”</br> 清歡簡直要笑了,她也真的笑了,笑的眼角都有些許濕潤。三皇子的臉色在她越來越大的笑聲中逐漸變得難看,清歡笑夠了,才問道:“三殿下不會以為本宮是想要那個位子吧?”</br> “難道不是?”</br> “本宮若想做皇后,你以為是多難的事兒?即便日后本宮一輩子都是個皇貴妃,我兒只要登基,本宮便是名正言順的太后,哪里需要你這假惺惺的皇后之位,你還是留給你的薔薇花吧。”她輕輕撫摸著手上的金絲甲套,“說起來,本宮倒是更想早點當(dāng)上太后。”</br> “這么說,你是不肯與我合作了?!”即便是心愛的女人,也不能擋住他的路!</br> 清歡瞧見三皇子眼中的殺意,但她并不在乎。“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兒,本宮是不做的,三殿下,咱們不妨來賭一把,看看最后,鹿死誰手呀?”</br> 她根本就不需要主動,只要瑞哥兒好好的長,按照如今皇帝對他們母子倆的感情,最后的皇位可以說百分百是屬于瑞哥兒的。而三皇子呢?他心機深沉又為皇帝所不喜,如果他想坐這個位子,勢必要付出很多,甚至要做好兵變準備。因為就目前來看,皇帝至少還能活個四十年,到那個時候,瑞哥兒長成了,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但三皇子卻已年逾不惑。</br> 到底誰輸誰贏,難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br> 女鬼傅薇沒想要三皇子死,她也沒有非要殺了他。只要他乖乖地不來給她惹麻煩,她自然不會管他,讓他去做個閑散的逍遙王爺。但三皇子若是執(zhí)迷不悟犯到她頭上,或是對瑞哥兒有什么想法,那她是不會客氣的。</br> “哼,我不與你賭,阿薇,你今日做了選擇,日后便莫要后悔。”三皇子仍然盯著清歡看,最后試圖說服她。“父皇已過而立之年,瑞哥兒卻剛剛出生,你又沒有世家照拂。可我呢?我娶了傅薔,傅家便站在了我這一邊,你真的認為你們孤兒寡母能夠比得上我?!”</br> “誰說我們是孤兒寡母?難道陛下不算人么?”清歡覺得三皇子有點智障。“這是個皇權(quán)至上的年代,只要陛下心里有我們母子倆,他心中想要瑞哥兒繼承大統(tǒng),那么他在殯天之前,自然會將一切打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難道還會給瑞哥兒留什么隱患?你娶了傅薔能如何,你身后有傅家又如何,本宮身后,站著的可是皇帝。本宮一日恩寵不衰,你便一日別想出頭!”</br> 三皇子這會兒是真的被氣到了極致,喉頭那口腥甜再也忍耐不住,他以袖掩口,再松開的時候,袖子上赫然有一些鮮紅。</br> 清歡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br> 三皇子心中對傅薇有著執(zhí)念,他認為傅薇必定最愛他,這一世也仍然會為了他付出一切,所以他在重活的那一刻就做了決定,善待傅薇。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事情會走到這般田地,傅薇找了任何一個男人都沒關(guān)系,他都能應(yīng)付,可她偏偏獻身給了父皇!那個天底下,唯一一個令自己忌憚敬畏,又不得不低頭的父皇!“傅薇!”</br> 他咬牙切齒的叫著這個名字,瞧那模樣,倒像是恨不得把傅薇給生吞了。</br> 清歡卻只是淡淡一笑:“三殿下莫要再叫錯,本宮與傅家已斷絕關(guān)系,你口中的傅薇是何人?”</br> 三皇子又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清歡半晌,直到外頭傳來金川的聲音,他才從窗戶中跳了出去,消失不見。但瞧那模樣,怕是不肯將事情就這樣算了。</br> 清歡也不在意,三皇子想要傅薇,但更想要皇位,這才是他真正的執(zhí)念,誰擋了他的路他就要除掉誰,他就是這樣的人。</br> 沒有涉及到利益的時候,他是疼你喜歡你的,然而你一旦對他有損害,那么他就會像是割掉爛瘡一樣將你舍棄。</br> 不過哪又如何?她根本就無需在意,三皇子掀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論當(dāng)皇帝,三皇子遠遠不及現(xiàn)在的皇帝,只要皇帝一天不死,三皇子就只能蹦跶著惡心惡心人,這個位子卻是沒有那么容易得到的。</br> 正想著呢,皇帝抱著瑞哥兒進來了,瑞哥兒雖小,但已經(jīng)勉勉強強能認人,一看到美人榻上的清歡,便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像是要抱。清歡笑吟吟地從皇帝手中把小家伙接到手里,看著他白白嫩嫩吐泡泡的模樣,十分可愛逗趣,便伸指把小家伙吹出來的泡泡給戳破了。</br> 瑞哥兒好脾氣,又吹了一個,清歡就再戳,破了他就吹,吹了清歡就戳,母子倆玩的不亦樂乎,看得一旁的皇帝徹底被遺忘在了角落里。</br> 金川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皇帝的臉色,心里不住地嘆息,曾幾何時陛下也會沉浸于兒女情長了,還跟自己兒子吃醋!他低著頭努力降低存在感,因為一般情況下,皇帝舍不得跟貴妃還有小皇子撒氣,但不代表會饒了他們這些奴才。</br> 好在清歡及時解救了僵硬站著的皇帝,對他招招手:“陛下怎么不過來?宮宴結(jié)束了么?”</br> 皇帝嗯了一聲,表情冷淡,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矯情,好像是在叫清歡趕緊去安慰他一般。清歡不跟他置氣,免得讓親者痛仇者快,便握住瑞哥兒軟嘟嘟白嫩嫩的小爪子,對皇帝道:“陛下看,瑞哥兒都在叫你過來呢。”</br> “哼,瑞哥兒叫,你就不叫。”嘴上雖然這么說著,但終于是挪動他的尊臀了。</br> 一家三口坐在美人榻上,瑞哥兒見父皇母妃都在注視著自己,也笑的開心,一張小嘴兒咧的開開的,看得皇帝頗為頭疼:“見天的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br> “笑不好么?”清歡看了他一眼,難道要像陛下這樣成天冷肅著一張臉不成。“我就喜歡瑞哥兒笑,最好一輩子都這么快快樂樂的才好呢。”說著,她作勢去咬那藕節(jié)般的小胳膊,瑞哥兒笑的更開心了。</br> 皇帝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一生順遂平安喜樂,可是……“哪有皇帝見天笑的連喉嚨都能看到的。”一點威嚴都沒有。</br> 清歡卻皺了皺眉:“陛下不要亂說話。”</br> “朕怎么亂說話了?你竟敢說朕亂說話?”狗皇帝一聽清歡那語氣就炸毛。</br> “陛下怎么不是亂說話,如今三皇子正值少年,陛下卻拿瑞哥兒來當(dāng)說辭,我可不答應(yīng)。瑞哥兒是我的兒子,陛下隨隨便便就說這樣的話,傳到有心人耳朵里,咱們?nèi)鸶鐑撼墒裁戳耍俊闭f著,還剜了皇帝一眼,只是她長得美,又嬌媚,這一眼不像是指責(zé),反倒像勾引。</br> 皇帝有些薄怒:“朕就在你面前說,誰敢傳出去?!”說完環(huán)視了一遍四周,金川帶著宮人們呼啦啦跪了下去,一個個嚇得頭都不敢抬。</br> 活脫脫的惡霸行徑,但誰叫人家是皇帝呢?清歡嬌嗔地看了他一眼,那小眼神兒叫皇帝心頭一陣火辣辣,舔著嘴唇嘿嘿一笑,從清歡手中把小皇子抱過來塞給金川,隨即勒令所有人退下,然后如同餓狼撲羊一般,將清歡撲倒在了美人榻上。m.</br> 待到一番折騰,**初歇,皇帝才抱了清歡,兩人身上都濕噠噠的有著汗味兒,偏生他自己不覺得黏膩,非要抱著,邊還在啄著清歡裸露在外的香肩玉頸,低聲道:“朕在你面前從不說假話,朕是認真的。”</br> “可是瑞哥兒他才多大呀?”清歡急了,翻了個身趴在皇帝強壯的胸膛上,小臉還帶著**過后的酡紅,眼神和表情卻都寫著不贊同。“我身后沒有強大的外家,待到陛下你百年,我護不住他,前朝這種事還少么?更何況,陛下之前一直把三皇子當(dāng)做太子培養(yǎng),因為我生了瑞哥兒,便要對換人選,朝中大臣能同意么?三皇子能同意么?傅家能同意么?雖說我曾經(jīng)是傅家人,但陛下也是知曉,我在傅家連句話也說不上,傅家是絕不會扶持瑞哥兒的。這種話,請陛下日后莫要再提了。”</br> 皇帝一聽,清歡這是不贊同他的想法呢,心里暗忖,雖然阿薇平日里冰雪聰明,但到底是女人家,有些事情不跟她解釋清楚,她自己是不能明白的。于是又親親她腫脹的紅唇,對她笑了一下安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