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十碗湯(六)
清歡此舉,顯然是不將慈心師太放在眼里。慈心師太在武林中也算是一號響當當?shù)娜宋铮删驮谶@武林大會上,比武擂臺中,竟被一個小輩如此瞧她不起,今日這一場比試,她是贏了不光彩,輸了丟人。</br> 竟陷入如此難堪的地步!一時之間,慈心師太氣得手都在抖。</br> 白月是個聰明的,她深知不能讓師父陷入如此不堪境地,當下持劍飛身上臺,到了清歡面前,拱手道:“姑娘,我?guī)煾改耸乔拜叄c你比試,未免有些不妥,若是姑娘不棄,由貧尼代師父與你比試一番如何?”</br> 聞言,慈心師太面露贊賞之色,清歡也玩味地看了白月一眼,這尼姑倒是聰明,既保全了慈心的面子,又讓自己在慈心心中地位又上升一步。若是常人,定讓是會答應(yīng)的,可惜她不是常人。“不如何,我不愿意,我不答應(yīng)。”</br> “你——”白月惱的說不出話來。這小姑娘年紀小小,怎的說話做事如此不饒人!</br> “先前這位師太守住了擂臺,我要挑戰(zhàn),自然是與她,你卻出言要代替,難道這武林大會是說著玩兒的不成?”清歡聲音清脆,“這英雄帖都發(fā)了出去,天下英雄聚集到此,難不成是為了看你南海派為了守住面子,置規(guī)則于無物?”</br> 擂臺下也一片贊同之聲。“小姑娘說的沒錯,這不是切磋,而是爭奪盟主之位,哪有替代比武一說?”</br> “就是,莫不是慈心這老尼怕輸,所以不敢應(yīng)戰(zhàn),才叫徒弟頂替吧?”</br> “……”</br> 臺下密密麻麻的討論聲不絕于耳,好面子的慈心師太已是氣得雙目通紅,她在這小姑娘身上吃了大虧,決計不能這樣善罷甘休!思及此,她冷哼一聲道:“小妖女,你既執(zhí)意如此,當知道比武之時,輕則受傷,重則喪命,貧尼可不會讓著你!”</br> “好哇,我這條命就放這兒了,師太有本事,盡管來拿。”說著,清歡狡黠一笑,雙手一抬,臺下眾人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慈心師太抓著拂塵長劍狼狽躲開,卻是不及,臉頰多了一道淡淡血痕。</br> “小看我可是不行的哦。”清歡巧笑倩兮地說。</br> 不遠處觀望臺上,有頭有臉的諸位掌門都面露沉色。這小姑娘也不知是何來歷,一手武功詭異莫測,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路數(shù),瞧她方才動作,應(yīng)該是有武器,可那瞬間太快,竟完全瞧不清楚她是用什么傷了慈心師太。</br> 瞧此女與魔教右護法頗為密切,該不會又是魔教中人吧?若是如此,真可謂是一個勁敵了。</br> 慈心師太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還是在一個小姑娘手里。她滿腔惱火轉(zhuǎn)變成殺氣,登時不再留情,拂塵長劍齊齊出手,朝著清歡擊去。臺下的女弟子們都發(fā)出驚呼聲,已經(jīng)數(shù)年未曾見過師父拂塵長劍并用了,難道這小姑娘當真本事那么大,連師父都要全力以赴嗎?</br> 面對慈心師太的攻勢,清歡只是歪著腦袋笑,待到慈心師太靠近,她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躲過,手指一彈,那長劍與拂塵便被緊緊扣在了一起,非但如此,慈心師太突然哀叫一聲,整個人單膝跪倒在地,那令無數(shù)人聞風喪膽的拂塵與長劍,竟到了清歡手中。</br> 這是何等武功,竟沒有人看清楚她到底使的是什么兵刃,又是怎樣躲過慈心師太的一擊的!</br> 眾人望著清歡的眼神頓時多了敬畏和忌憚,這小姑娘年紀小小,看著頂多十五六歲,可這一手功夫卻是出神入化,竟在一招之內(nèi)將慈心師太制服,還奪了對方兵刃,是何等的可怕!</br> 清歡把拂塵和長劍丟到慈心面前,笑道:“你這兵刃忒地不好使,我不喜歡,你拿回去吧。”</br> 慈心遭此大辱,如何能起來,半晌,怒極攻心,竟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見狀,白月連忙并幾名師姐妹上臺來把慈心師太扶了下去。</br> 經(jīng)此一戰(zhàn),南海派怕是要從名門正派成為武林笑柄了。</br> “好小姐,這是什么功夫?”罌粟驚喜不已,他原以為簪花會如同自己一般,擅長巫蠱卻并不擅武功,沒想到……不愧是教主的女兒!</br> “你想學(xué)嗎?”清歡問。“我可以教你。”</br> 雖然罌粟這男人看起來有點娘娘腔,但也是真的重情重義,與女鬼海棠可以說是情同兄妹,因為玄寂的緣故,他極度仇視少林寺,不止一次想要為女鬼海棠報仇,可惜玄寂從那之后便避世苦修,他三番兩次找不著人,也就只能作罷。“好啊!你若教我,我也教你機關(guān)暗器。”</br> 擁有一顆真誠的心的人很容易博得清歡的好感,比那些藏著掖著總要留一手的名門正派好多了。清歡俏皮一笑:“那好呀,咱倆就說定了,日后我教你武功,你教我機關(guān)暗器。”</br> 兩人這旁若無人的對話引得不少人不滿,可惜沒有人敢出頭。清歡單腳點地,飛身站立到石獅之上,放聲道:“諸位可還有要上來挑戰(zhàn)的,若是沒有,這武林盟主的位子可就是我的了。”</br> 幾位掌門人互相看了一眼,昆侖派的路掌門一咬牙,幾個大步來到擂臺,單手道:“在下昆侖派掌門路不凡,特來向姑娘討教兩招。姑娘,請。”</br> 他天生神力,尤擅使刀,一手天罡刀法已是練到了第七層,自認為比慈心功力深厚,也想著若是不能制服清歡,那何談剿滅魔教?</br> “你比那老尼姑好多啦!她叫我妖女,你卻叫我姑娘。”清歡對路不凡嫣然一笑。“我不會傷你太重的。”</br> 聞言,路不凡好氣又好笑,氣這小姑娘口氣太大,笑這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這話應(yīng)該是路某說的才是,姑娘年紀輕輕何必趟這趟渾水,不若轉(zhuǎn)身回去,此事便就此作罷,路某可保姑娘平安回家。”</br> 他語氣中倒也有幾分真情實意的關(guān)心,清歡心領(lǐng)了,面上卻是古靈精怪,“我要出手了。”</br> 話落,路不凡也沒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動的手,人仍然站在原地,他卻感到有某種銳器破空而來,令他后背發(fā)麻,寒毛直豎!路不凡當機立斷將刀擋在胸前,只聽叮叮當當幾聲清脆好聽的響聲,他低頭一看,才見到銀色的刀身上,纏著幾根極細的白色絲線。</br> 那絲線瞧著有些像是蠶絲,但又透出某種銀光,順著絲線看去,赫然是出自那小姑娘之手。路不凡是何等的力氣,可清歡單手便能牽制住他而毫不費力。</br> 路不凡內(nèi)心暗驚,只這一招他便知曉自己并非這小姑娘對手,只是人都已經(jīng)到了臺上,若是不戰(zhàn)而敗,還不如慈心師太呢!他擔負著昆侖派的名聲,斷然不能丟了臉面。</br> 所以說有的時候這些人活得很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多簡單的事情啊,非要搞得那么復(fù)雜。清歡展顏一笑,從頭到尾她的速度都快的肉眼瞧不大清楚,當她站定的時候,慈心師太輸了,路不凡也輸了。</br> 路不凡本想再去打過,可七步外清歡站在那兒,好玩的吹掉手心的胡子。他一驚,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飄逸的美髯竟被割斷了!</br> 也就是說,若是對方存心取他性命,這會兒他已經(jīng)死了。</br> 路不凡頓時面露頹唐之色,一拱手:“是路某輸了,姑娘武功高絕,路某甘拜下風。”說著,已是走下了擂臺。</br> 清歡驕傲地環(huán)視了一圈人群,仍舊放聲道:“聽說你們中原武林,有位武學(xué)奇才的高僧,名喚玄寂,這位大師今日可在?若他能贏我,這盟主之位,我自然不要,可若他輸了……嘻嘻。”</br> 玄寂?</br> 誰知道玄寂大師在哪里呀!自打三年前魔教元氣大傷,玄寂大師也因此銷聲匿跡,誰都不知道他的行蹤,又如何讓他出來應(yīng)戰(zhàn)?</br> 清歡不管眾人驚訝的表情,本來她的話也不是跟這些人說的:“我知道你在這兒,武林大會這么重要的事情,你這位悲天憫人的高僧怎么會不在呢?玄寂,你若再不出來,我便殺光所有人!”</br> 說完,她也不管有沒有人應(yīng)答,食指彈出絲線,直奔臺下的白月而去。</br> 白月武功不差,可和清歡如何能比,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絲線破空而來,眼看便要穿透胸口——就在這時,一陣檀香味盈入鼻息,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有那么一瞬間,白月眼眶發(fā)酸,心痛不已,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br> 清歡好奇地打量著玄寂。溫潤如玉,一雙黑眸深沉如水,氣質(zhì)圣潔,此刻他單手而立,另一手卻扯住了她的絲線,淡然道了一句“阿彌陀佛”。</br> 因為玄寂的出現(xiàn),眾人的情緒也都激動起來,好像玄寂的出現(xiàn)讓他們有了主心骨,終于有一個能夠做主的人了。</br> 沒有人不信服玄寂,因為他就是佛陀的化身,普度眾生,為眾生而受苦。當他出現(xiàn)的時候,一切的嘈雜吵鬧都停止了,世界是那樣安靜純粹。</br> “呵!”罌粟譏嘲的冷笑打破了這份平靜。“這不是那位恩將仇報的高僧么,怎么,原來你沒死呀?哦……想來也是,你雖然殺了救了你的人,卻的確是服了解藥,難怪難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