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九碗湯(十四)
    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這是千百年來誰都無法解答的難題。有的人在困境中也可以逆流直上,有的人生活優(yōu)渥卻仍然每天無病呻吟,壞人跟好人的定義從來不局限于他們的生存環(huán)境。郝鷗的扭曲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周秋蕊的預(yù)期,她到死也想不到,她心心念念著想的女兒,會是那個送她上西天的人。</br>  郝鷗的前十二年過得太順?biāo)焯娣莩蓿援?dāng)她失去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控制。她只想把生命中所有不確定的,不穩(wěn)定的因素消除,任何讓她陷入這樣悲慘境地的人都是她的敵人,包括周秋蕊。</br>  她對周秋蕊也是真沒什么感情,如果她現(xiàn)在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岑家小公主的話,說不定她愿意跟周秋蕊演一場母女情深,但現(xiàn)在,她一無所有,她只想讓這個給她的生活帶來變故的人徹底消失。</br>  但周秋蕊消失了,她就能回到過去了嗎?</br>  恐怕不見得。</br>  當(dāng)所有人都死了過后,郝鷗坐在地上,整個人都慌了神。她望著那滿地蔓延的鮮血,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么魔,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奇妙的是,最開始的慌張過后,她感到了說不出的快感與興奮!</br>  就好像這陣子所有的不安跟恐慌,都隨著滿地的鮮血消失了。</br>  嘻嘻,她想,她找到減壓的方法了。</br>  她冷靜的不像個十二歲的少女。她先是將郝家人的尸體搬運(yùn)到地窖,然后把地窖封死,又回到屋子里,將房子上上下下打掃的干干凈凈——打掃的活兒她以前是不會做的,但在郝家這幾個月,經(jīng)過郝夫人的刻薄訓(xùn)練,她駕輕就熟。唔,她還得謝謝郝夫人,否則這活兒誰能替她干?</br>  打掃完屋子,郝鷗找出了郝夫人的香水噴灑,房間里瞬間充滿了甜美柔和的味道,沒有人能看出來就在幾個小時前這里還是一個人間地獄。然后郝鷗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志得意滿的笑了。</br>  誰敢對不起她,她就要誰的命。誰敢欺負(fù)她,她就叫誰好看,誰都不能對她不好!</br>  她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xì)⒘耍膊粫诤跏诸^多出幾條人命來。郝鷗抓起一個洗的干干凈凈的蘋果,咔嚓咬了一口,漂亮的小臉上露出詭異而又可怕的笑容,就好像在期待即將到來的大屠殺一樣。</br>  岑寧。</br>  這個讓她咬牙切齒的名字。</br>  你為什么要回來?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你以為你是誰?岑家的小公主是我,我才是名正言順的岑家小姐,你算個什么東西,你不過是被郝家人踩在腳底下的一只狗!以為回到了岑家,你的人生就能夠徹底改變?做夢去吧!</br>  郝鷗的思緒清晰而冷靜,在殺死郝家人跟周秋蕊以后,她最想殺死的就是岑寧。如果沒有岑寧,岑其不會挖出貍貓換太子的秘密,如果沒有岑寧,周秋蕊不會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如果沒有岑寧,她一定還是那個驕傲美麗的岑家小公主!</br>  這一切都是誰帶給她的?是誰搶走了她的一切?都是岑寧!她要岑寧把偷走她的東西都還回來!</br>  郝鷗精心制定了一個計劃。</br>  下午,傭人們回來后,她流著眼淚告訴他們說自己一回來就發(fā)現(xiàn)沒有人,他們房間的東西也都整理的整整齊齊,家里的現(xiàn)金和值錢的首飾全都沒有了。傭人們一聽,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這陣子主人家被打壓的腰都直不起來,想來是郝先生帶著妻子女兒卷款跑路了。</br>  真可憐,連小三都帶走了,卻根本不在乎這個女兒。最重要的是,還欠著他們?nèi)齻€月的工資沒有發(fā)!</br>  可逼郝鷗也沒有用,因為郝鷗根本就沒錢。</br>  郝鷗的表現(xiàn)倒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第二天開始,她就認(rèn)認(rèn)真真地上學(xué)去了,學(xué)校里不管面對什么樣的辱罵欺凌她都不在乎。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和岑寧比起來,這些欺負(fù)她的人真什么都不算。</br>  她現(xiàn)在只想要岑寧的命。等岑寧死了,說不定她就能重新回到岑家,就算不能,死了一個岑寧,能換來那么多給他陪葬,郝鷗覺得也是值了!岑寧如果死了,岑夫人一定會很傷心吧?還有岑其跟岑加,他們都不喜歡她,喜歡岑寧,那她倒是要看看,死了的岑寧他們喜不喜歡!</br>  當(dāng)天中午放學(xué),郝鷗特地在門口等候岑寧出來。經(jīng)過小半年的調(diào)養(yǎng),岑寧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灰蒙蒙可憐巴巴的小老鼠了。現(xiàn)在的她個子雖然嬌小纖細(xì),但卻濃纖合度,尤其是皮膚細(xì)嫩白皙,小臉也長了些肉,顯得格外可愛動人。即使是在人群中也是極其扎眼的。</br>  郝鷗握了握袖子里的水果刀,盯緊了岑寧走過去。</br>  清歡正四處張望著,今天據(jù)說是衛(wèi)攝來接她,這人停車從來都很任性,每次都得勞煩她抻著個脖子像長頸鹿一樣四下尋找。誒……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有點像……啊,也不是。</br>  就在她看見衛(wèi)攝的時候,卻看見他臉色大變朝自己沖了過來,清歡愣了一下,不知道對方那焦急的表情和手勢是在表達(dá)什么意思。真是好笑,萬年面癱衛(wèi)攝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好笑啊!</br>  可是沒等她笑出來,就覺得危險來臨了。清歡身手何等敏捷,在察覺到有人攻擊自己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蹲下去躲開來。郝鷗一擊不中,殺紅了眼,也不管周圍還擠了很多同學(xué),只要是擋到她的人,她全不放過,一時間慘叫聲尖叫聲響徹云霄。當(dāng)鮮血遮蓋住郝鷗眼睛的一瞬間,她感到了快意!</br>  并不是只有殺死岑寧才能讓她快樂!只要是血,只要?dú)⑷耍秃芨吲d!</br>  郝鷗瘋了!</br>  清歡本想離她遠(yuǎn)些,懶得跟這瘋子計較,可郝鷗完全不管不顧,對著人就揮刀,清歡皺了下眉,幾步?jīng)_上前去,利落的一腳踢倒郝鷗,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踩住她手腕,又將刀子踢得遠(yuǎn)遠(yuǎn)的,雙手環(huán)胸,居高臨下地問:“你瘋了嗎?”</br>  太、太帥了!</br>  衛(wèi)攝正狂奔到她面前,還沒來得及英雄救美,美人就已經(jīng)自救了,甚至還救了其他人。衛(wèi)攝滿頭滿臉的黑線,能不能給他一點表現(xiàn)的機(jī)會了?這丫頭,哪來這么大的膽子,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br>  可是現(xiàn)在不是責(zé)備她的時候,還是要先解決郝鷗。</br>  郝鷗躺在地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刻還享受得很,下一秒就天璇地轉(zhuǎn)地躺到了地上。恍惚中,郝鷗看見了衛(wèi)攝的臉,她立刻精神起來,想要過去,卻被保安扭住了手臂反剪在身后。m.</br>  一句攝哥還沒叫出來,就看見衛(wèi)攝攬住了清歡的肩膀轉(zhuǎn)身離去,連看她一眼都不曾。</br>  郝鷗終于明白,自己才是徹頭徹尾的輸家。</br>  第二天中午午餐的時候,岑其在餐桌上感慨:“你說郝鷗是發(fā)了什么瘋,原本以為她就是純粹的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想傷害寧寧,沒想到她竟然把郝家人全殺了!連她親媽都沒剩下!”</br>  “太可怕了。”岑加說,一想到這樣的人曾經(jīng)和她朝夕相處了十二年,她就渾身發(fā)抖。要是以前自己也欺負(fù)郝鷗的話,郝鷗會不會把她們也殺死啊?</br>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清歡夾了塊勁道十足的牛腩咀嚼,吃了一口香噴噴的白米飯。“她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殺人也是不對的,她自己選了這條路,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br>  殺人犯背后的故事沒人想知道,反正她是連聽都懶得聽,既然有膽子犯錯,自然也得有膽子受罰。郝鷗身上背了那么多條人命,但她卻還沒滿十八周歲。</br>  說來也奇怪,未成年人保護(hù)法沒能保護(hù)那些沒到十八歲就遭受過嚴(yán)重傷害的孩子們,卻保護(hù)了這些惡魔一般的未成年人渣,真是本末倒置。</br>  不過沒關(guān)系,郝鷗現(xiàn)在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對勁,就算不進(jìn)勞改所,也得在精神病院待個幾年。</br>  既然要瘋,那就真瘋好了。</br>  既之前的換女兒事件后,岑家再次火了一把。也不知道是誰,郝鷗在學(xué)校門口亂砍亂殺那天,竟然有人用手機(jī)錄了像。視頻里清歡帥氣利落的一踢讓廣大群主紛紛豎起大拇指,這妹子看著嬌嬌軟軟可愛的要命,沒想到還是個高手!那一腳踢的,太帥太帶勁兒了!</br>  清歡又火了。</br>  雖然命運(yùn)坎坷,但好在最后結(jié)局圓滿,除此之外,她也別無所求了。</br>  將郝鷗送去了精神病院以后,她重新回到了學(xué)校,這一次的世界讓她對數(shù)學(xué)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這么高深莫測的東西,她一定要鉆研透徹才可以。從十二歲到二十二歲,清歡一直沉浸于學(xué)業(yè)中,她以全國第一的成績考上了最高學(xué)府,后來成為了一名光榮的數(shù)學(xué)家,在國際上都享有盛譽(yù)。</br>  而衛(wèi)攝也在她二十五歲拿到某數(shù)學(xué)獎的那天向她表白了。</br>  清歡對衛(wèi)攝的感覺還不錯,她也很久沒人陪伴,衛(wèi)攝很疼她,跟他在一起的話,家長放心,兄姐放心,她自己也放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