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 163 章
站在那群蠱人的中間, 女人的口中念著不知名的語言, 周圍的空氣越發(fā)寒冷起來。晚風(fēng)吹過,把那女子的薄紗吹起,露出象牙般茭白的脖頸, 而那上面,竟是有一道淺粉色的疤痕。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程暮鳶不由一驚, 下意識的想到了那個離開自己許久的女子。
曾經(jīng),因為自己的沒用, 害她受了傷, 也在那處地方,留下了這樣的疤痕。還記得,她總是會這樣問自己。“鳶兒, 這里看上去是不是很丑?不然我用絲巾遮起來好了。”而自己呢?總是會這樣回答她。“怎么會?我的湘姐姐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這條疤痕根本無法把你的美削弱一分一毫。”
程暮鳶用雙眸死死盯著那個白衣女子,企圖從她身上找出一些熟悉的痕跡。可惜的是, 這女子身上所散發(fā)出的氣息, 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程暮鳶喜穿白衣,把她的氣質(zhì)襯托的如蓮花那般,高風(fēng)亮節(jié),出淤泥而不染。然而這個女子所穿的白衣,卻是散發(fā)著一種陰慘的意味。似女鬼一般, 全身都散發(fā)著一股陰氣。
程暮鳶自嘲的笑了笑,剛才的自己一定是瘋了,怎么會把這個人, 當(dāng)成是那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呢?明明眼神和氣場都不一樣的啊,她,已經(jīng)不在這個人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了。而自己對她的感情,也因時間和那個人的到來而淡化。
程暮鳶用手摸著自己的心口處,感受到其中強有力的心跳。她知道,這里住著的人,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調(diào)了包。縱然那份感情不能被世人,甚至是自己所接受,卻依然控制不住,對那個人的心悸。
程暮鳶抬起頭繼續(xù)向外觀望,然而這一抬頭,竟是在對面的草叢中看到了一張令她難以置信的臉。縱然那人換了男裝,縱然那人把滿頭的青絲束起藏在帽子里,但那眉眼,卻早已深深刻印在自己心里,甚至是魂魄之中。哪怕是死,也不能忘記。
小歌,你怎么會在這里!?就算是為了找我,你又怎么可以跟著我進來這里。難道你不知道,這里是有多危險嗎?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該怎么辦?
程暮鳶整個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著,她死死的拽著衣服下擺,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看著楚飛歌望向自己的眼神,卻是讓她痛徹心扉。究竟是多想念,才會露出那樣的眼神。不可置信,興奮,安逸,甚至,還透著幾分凄然和愁苦。
是在怪我不聲不響的丟下你嗎?還是,在怪我那日說的話傷了你的心?
一陣陣甜膩的血腥味自喉嚨處上涌而來,程暮鳶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鮮血卻順著嘴角流淌出來。“暮鳶,冷靜下來。”洛嵐翎快速點住程暮鳶周身幾個穴位,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顆藥丸。好不容易才讓她不再吐血,然而更麻煩的事,卻還是發(fā)生了。
鮮血,對于蠱來說,便是最美味的食物。而對于蠱人來說,活人的血就更是如此。那些聞到鮮血的蠱人開始暴動起來,到處尋找那鮮血的來源,甚至自相殘殺。眼看著一個蠱人把另一個蠱人的胳膊硬生生的扯下,然后放在嘴里咀嚼,洛嵐翎惡心的差點吐出來。
腥臭的味道在空氣里漫延,熏醒了還在睡覺的尹綺。她一睜眼,便看見一個蠱人把另一個蠱人的腦袋活生生的咬掉一半。一個不小心,驚叫出聲。這下,可是大事不妙。三個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縱身跳起到旁邊的房頂上。下一秒,便見無數(shù)個蠱人站在那里,張牙舞爪的看著她們。
“鳶兒!”同一時刻,看到程暮鳶她們暴漏了藏身之處,楚飛歌也不愿再躲在草叢里。她顧不得其他,從林中躥出,足尖踏著一個個蠱人的腦袋跳到了程暮鳶她們所站的房頂之上。“鳶兒,你怎么樣?是不是受了內(nèi)傷?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事!?”
楚飛歌一到,甚至連人還沒站穩(wěn),就一臉擔(dān)心的查看著程暮鳶的身體。天知道,當(dāng)她看到程暮鳶吐血的一剎那,她的心臟幾乎都要跟著停止。整整二十多天都沒有見到的人,竟然在這樣意想不到的情況下碰到,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調(diào)料一般,酸甜苦辣摻雜在一起。
看來,老天終是待自己不薄,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找到這個讓她想的快要發(fā)瘋的人。
“楚飛歌,夠了!究竟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不要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難道我為了躲開你跑到宮外還不夠嗎!?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為什么要跟進來!你知不知道你很礙眼!很礙事!”
程暮鳶推開楚飛歌扶住自己的手,強撐著身體站在那里。剛才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導(dǎo)致她氣血逆流,傷了經(jīng)脈。雖然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傷,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卻是致命的。小歌!你為什么要跟進來!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好你!讓你受了哪怕一點點傷害該怎么辦!?
我真的,無法接受再一次的打擊了。
隨著程暮鳶的話音落地,氣氛變得異常尷尬。洛嵐翎沒想到楚飛歌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更沒想到程暮鳶是為了躲她才會離開皇宮。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是普通母女那么簡單,然而就算她再聰明,也不會想到那一方面,只當(dāng)是楚飛歌做錯了什么事而已。
“鳶兒,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好不好!我不會再糾纏你,也不會再讓你生氣。我求求你,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一下行嗎?這些人,我會幫你們解決掉。”聽到楚飛歌近乎哀求的語氣,程暮鳶也不好再說些難堪的話。罷了,這件事之后,應(yīng)該就不會再見了吧?
看到程暮鳶不再掙扎,楚飛歌把她抱到了自己懷里。同時,從林子的四周,躥出了數(shù)十名黑衣人。“解決掉這些家伙,一個不留!”楚飛歌開口下令,那些黑衣人沒有絲毫猶豫,掏出了腰間的刀便向那些蠱人砍去。一時間,嘶吼哀嚎聲在整個村中回蕩著。
“趁這個時候,我們快點離開!”看著被暗衛(wèi)纏住無暇顧及她們的蠱人,楚飛歌急忙說道,然后便運氣內(nèi)力抱著程暮鳶朝村口跑去。而那黑衣女子也急忙抱住嚇壞了的尹綺和洛嵐翎跟在她們后面。
“你是在何時有了如此深厚的內(nèi)力?”聞著楚飛歌身上淡淡的香氣,程暮鳶把頭靠在她的懷里輕聲問道。這個孩子,真的成長了很多。明明以前都是自己來保護她,而現(xiàn)在,卻要她來保護自己。
但是,也只有程暮鳶她自己知道。這一刻,是她這十五年來最安心,最幸福的時刻。
“鳶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現(xiàn)在,我終于也可以保護你了。”
“小歌,你是怎么到了這里?”洛嵐翎追上了一直跑在前面的楚飛歌,眼看著曾經(jīng)那個小娃娃如今竟長成了這般優(yōu)秀的女子,她的心里也有幾分欣喜。她與程暮鳶和楚飛歌二人太久沒想見,沒想到再與兩個人相遇竟都是在一些奇怪的時間下。
“洛姨,真的是好久沒見,沒想到你還是和九年前一樣年輕,一點都看不出老來。”楚飛歌并沒有回答洛嵐翎的問題,反而是先夸贊了她一番。女人嘛,畢竟都是愛美的,誰都希望有人能時不時的夸贊自己一番,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呵呵,這么多年不見,小歌倒是長進了很多,嘴也變甜了。等改天去承天碧落閣,洛姨給你做肉吃。”洛嵐翎訕笑著說,她可是沒忘記,楚飛歌曾經(jīng)因為吃不到肉而在承天碧落閣哭鬧了一個晚上。
“呃...那就謝謝洛姨了。”聽到自己小時候的那些糗事,楚飛歌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天知道,她現(xiàn)在一點都不喜歡吃肉了好不好?說話間,幾個人已經(jīng)跑出去好遠。楚飛歌注意到了洛嵐翎懷里抱著的孩子,也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救過自己的黑衣女子。縱然心里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很顯然,現(xiàn)在并不是說話的時間。
“洛姨,那些蠱人是不是到了白天就無法再行動了?”楚飛歌皺眉問道,內(nèi)力極好的她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那數(shù)量根本無法估量。很顯然,自己的那些暗衛(wèi)被輕松解決掉了,而那些蠱人,正在朝她們進發(fā)。
“不,蠱人既然已經(jīng)成蠱,就不會再畏懼陽光。不管是黑夜,還是白天,它們都可以行動自如。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是否有蠱師操縱它們。如若沒有蠱師的操縱,它們就只是一群沒有智商的野獸而已。但,如果有了蠱師操縱,那便...”
“我懂了,洛姨,看來想要逃出這富貴村,沒這么輕松了。”聽著那悠長陰郁的笛聲,楚飛歌面色凝重道。
須臾片刻,楚飛歌的話就得到了證實。一陣陣腥臭的氣味在四周彌漫開來,她們的身后,是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成群成堆的蠱人。楚飛歌不敢向后看,唯有不停的運足內(nèi)力,向前跑去。這樣的狀況,這樣的危險,竟是像極了當(dāng)初那次在落林的遭遇。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將會由自己來保護鳶兒,而不是讓鳶兒來保護自己。
本來悠緩的笛聲忽然變得急促起來,蠱人捂著頭發(fā)出如野獸一般的吼聲,擴散的眼仁布滿血絲,一雙凸出的眼睛像是要破體而出一般。而那看似無奇的笛聲,竟是震得程暮鳶幾人內(nèi)臟生疼。“小歌!小心前面!”因為楚飛歌分神去看身后的蠱人而忽略了眼方,聽到洛嵐翎的提醒,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前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站了幾個蠱人,正向自己沖過來。
“可惡!”楚飛歌不得不停下腳步朝上跳去,然而才剛落地,便有更多的蠱人圍了上來。眼看著楚飛歌被圍困,洛嵐翎決計不會自己逃跑。她讓受了傷的程暮鳶抱著尹綺躲在一旁,自己則是和那個黑衣女子快速加入了戰(zhàn)斗。
銀白色的軟劍自腰間抽出,楚飛歌冷眼看著周圍的蠱人,心里滿是憤恨和不滿。你們這些不人不鬼的畜生,我好不容易找到鳶兒,你們竟然還敢來搗亂,真真是不識時務(wù)!想及此處,楚飛歌長劍一劃,便斬斷了面前一個蠱人的腦袋。她知道,面對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只有斬斷它們的腦袋,或者刺穿它們的心臟,才算是完全殺死。
“小歌,不要勉強自己,找到機會就趕緊逃走。這么多數(shù)量,我們根本應(yīng)付不來。”眼看著楚飛歌下手越來越狠,身上的一襲白衣也早已經(jīng)被那些蠱人和她自己的血染成了褐紅色。洛嵐翎擔(dān)心她太過于戀戰(zhàn)在她耳邊說道,同時喂給她一顆止血的藥丸。
“恩,洛姨我知道。”楚飛歌說完,便又投入到戰(zhàn)斗當(dāng)中。銀色的軟劍沾滿了鮮血和腐肉,令人作嘔的腥味伴隨著楚飛歌的劍刃越來越濃。洛嵐翎失神的看著她的背影,她不知道這九年來楚飛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可是她身為大楚國的公主,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面對這樣的場面竟然沒有絲毫畏懼,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翎兒,這些蠱人對付起來很麻煩,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比剛才那時增強了數(shù)倍。那個白衣女子一定藏在這附近,只有打敗她,我們才有機會。”
“好,那我和小歌拖住這些蠱人,你去找到那個蠱師,要小心。”
“恩,我知道。為了你,我絕對不會有事。”
望著黑衣女子遠去的背影,洛嵐翎無奈一笑。
“傻瓜,什么叫為了我也絕對不會有事啊,你也該,多想想你自己啊。”
程暮鳶抱著尹綺躲在房后,身體因為憤怒而隱隱發(fā)抖,心里卻是在責(zé)備自己。那個人,明明是為了自己才會陷入這場危險中,然而自己卻像是個廢人一般躲在這里什么都干不了。程暮鳶不甘心,更不想躲在這里,眼睜睜的看著楚飛歌在那群蠱人堆孤軍奮戰(zhàn)。
強行運起體內(nèi)的真氣,然而才一下,心口便是撕心裂肺的疼。她知道,自己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而受了內(nèi)傷,若強行運功也許會走火入魔也說不定。練武之人最忌諱的便是浮躁易怒,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犯了這般低級的錯誤。真真是該死!
“程姐姐,你又流血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綺給你揉揉好不好?”尹綺凝視著程暮鳶慘白的臉和嘴角邊滑落的血跡,一張小臉上滿是擔(dān)憂。即使年齡還小,她也知道現(xiàn)在的程暮鳶絕對不好受。
“小綺乖,我沒事,如果一會那些蠱人過來的話,你千萬不要說話,也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被那些怪物吃掉。”程暮鳶把尹綺因為害怕而顫抖的身體抱在懷里,她知道,這次可能是兇多吉少。若那黑衣女子不能打敗那個蠱師,她們早晚會被這群蠱人撕碎。
“呵呵,面臨死亡,會感覺到害怕嗎?”清冷且?guī)е爸S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程暮鳶下意識的抬眼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純白色的裙擺,然后,銀白色的面紗,漆黑深邃的雙眸,淺黃色的竹笛。
這個女人,就是剛才那個白衣女子!是操縱這些蠱人的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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