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悖準則
三天后,距離平安夜不到半個月,夏江領(lǐng)了一位戴著金絲邊框的年輕人來警局,一同來的還有韓教授。
路正則只在余燦嘴里聽過零星幾次,包括這位教授在警局和警校的名氣,他一直很敬佩。但了解到教授帶來的那位文質(zhì)彬彬的年輕人是正式的心理咨詢師,路正則只覺得心里被一記重擊。
怎么回事?
余燦不是實習生嗎?
這位又是什么咨詢師?警局需要這么多咨詢師嗎?
夏江說,這位也是韓教授的學生,辦公位都收拾好了,路正則在邊上都快不淡定了。簡單介紹完,在場的人也是一臉疑惑,孫皓那聲“怎么回事,余燦不來警局了嗎”的問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夏江就被路正則拽進了辦公室。
“夏師父,怎么回事?”路正則一臉兇相,“余燦呢?”
夏江:“是余燦主動提出來的,你好好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經(jīng)查,史密斯先生在平安夜要行動,有人要買他手里的貨,交易地點是世紀文化負二樓的畫展里。”
路正則一概沒聽仔細。
余燦這么突如其來地不來警局實習,他居然一丁點都不知道!
余燦什么都不給他說!
上次在醫(yī)院,那個什么監(jiān)護人也是,他胸口突然被點了火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以什么表情回到自己的桌前的,腦子里全是余燦的樣子。
從醒過來之后,余燦成天都待在屋子里,懶懶散散地看書,大部分時間都在補覺,他居然還能做這些事,也對,他背后的人手是自己不可估量的,要做什么也就是叫自己助理辦的事兒,那自己呢?
說當監(jiān)護人就讓自己簽字,說不來實習了就不來了,那以后有什么事,是不是只需要自己聽個結(jié)果了?好的壞的已經(jīng)這樣了,自己能受就受著?
他咬了咬牙,下意識地撥了余燦的電話。
對方一直無人接聽,響了一分鐘自動掛斷,路正則的火氣徹底上來了。
他說余燦從來不考慮身邊人的感受,一點也沒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會出現(xiàn)那么一個人,會想走進他的世界,會想著保護那些傷,也會害怕他不在這個人世間,還會不惜一切想要挽留他。
他攥著手機蹭起身的時候把趙敏嚇了一條,奔出去的時候更是讓孫皓都驚了:“怎么了這是?現(xiàn)在還是上班時間,喂!路正則。”
這是不對的,路正則邊走向自己的車邊在心里告訴自己,自己前小半生固守的準則全面崩塌,這是上班時間,這樣不管不顧離開自己的崗位,是有悖自己行為的。
但他控制不住,他現(xiàn)在急需要余燦給自己一個解釋,一個為什么,自己明明是被稱為男朋友的人,他卻只字不對自己提。
夏江在孫皓身邊嘆了口氣:“都該干嘛干嘛。”
也許人這輩子,年少無知的時候沒沖動過,年紀大了,也要為某個人沖動一回。
打開門,迎接他的只有倆貓一狗,路正則都來不及關(guān)門,直奔臥室。
臥室空空如也,被子折得整齊,看得出來余燦早就出門了,電話一直在往外撥,沒一個電話是被接起來的,就在今早上,余燦還躺在床上說他晚上想吃丸子湯。
現(xiàn)在電話都不接了。
路正則咬著牙掛斷,站到客廳捏著拳不得平靜,胸腔里的氣在胸口亂竄,他上氣不接下氣,一半是因為匆忙趕上來,一半是因為這口氣撒不出來。
震動傳來,路正則以為是余燦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往回打電話了,一看只是一條來自祁然的短信。
.
祁然發(fā)完短信就把手機往收銀柜子里一擱,抬頭對上收拾杯碟的江飾的眼睛。
“就他這個專注力,和你高考的時候有得一拼。”江飾瞥了一眼余燦的背影。
祁然看著擰著眉的余燦笑了一下,幫著洗杯子,撞了江飾肩膀一下,壓低聲音:“我給路警官發(fā)了消息了,你去給余燦指導指導,快點寫完快走了。”
關(guān)于正當防衛(wèi),江飾更了解該怎么寫。
江飾挑眉:“行吧,哎,教學霸,我還是第一回。”
他在這里想著怎么邊教邊諷刺人,大門就被一人暴力拉開了,要不是店老板認識這人,還以為是要來找麻煩的,好幾個埋頭復習的學生都嚇了一跳。
江飾笑著安定人心:“沒事沒事,熟人。”
說是熟人,可一點也沒有打招呼的意思,路正則一看就已經(jīng)怒火攻心了,直奔余燦,余燦的臉顯然也是受到了驚嚇,卻一臉無辜:“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上班嗎……”
路正則揪住余燦的衣領(lǐng):“你什么意思?”
桌椅凳子被撞得嘩啦啦響,祁然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江飾拉住他,叫著今下午關(guān)店了。
“有話好好說。”江飾拍了拍路正則的肩膀,看路正則臉頰上的汗,看樣子也挺心急的。
“怎么好好說?”路正則幾乎是在吼的,雙眼充血,“有給過我好好說的機會嗎?你把我路正則當什么了?你有想過,我倆能相互坦誠嗎?”
在后面看這倆人的倆人一愣,心驚膽戰(zhàn)的:怎么回事?被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余燦被勒得有點兒喘不上氣,抬著左手掙扎,卻被路正則整個提起來立著面對面。
“……”
路正則快喘成風箱了,咬著牙:“余燦,有什么好的我沒想著你,你躺床上我他媽每天上班下班勤伺候著你,你要吃什么我想著你,我就怕你吃不好睡不好,又怕你磕著碰著的,我還要怎么樣?怎么樣你才不這么折磨我,跟著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余燦眨了眨眼睛:“你冷靜點,先喝杯牛奶冷靜一下。”
“喝什么牛奶啊!”路正則看了一眼桌上的一杯牛奶,嘴里說著喝什么喝,拿著一杯仰著脖子就灌下去了。
他一路跑過來的,本來急火攻心就口干舌燥,余燦則是慶幸這杯牛奶已經(jīng)被他放得溫熱了,他抬手摸了摸路正則的頭,也不糾結(jié)這樣被勒著有多難受,只是安撫著路正則。
事實證明現(xiàn)在任何詢問類的話語都是火上澆油。
“沒事的,我不是在這里嗎?我不走。”余燦捧起路正則的臉。
路正則的臉僵了一下,那些失去的理智這才慢慢匯聚在自己腦子里:“……你去哪里了?”
余燦實話實說:“我吃了早飯就來這里了,季顯送我來的。”
有人送,證明沒有危險,路正則舔了舔嘴唇,雙瞳慌張地掃了掃周圍,掃到了祁然和江飾。
祁然舉了舉手:“夏江說你突然從警局離開了,想必是在找余燦,我就發(fā)了消息給你。”
“他們……”路正則像是在夢里,“他們說……你不去警局了?來了新的實習生,也是韓教授的學生……”
為這事兒啊。
江飾和祁然的肩膀一松,打算去收銀臺后面歇著。
余燦只是笑了笑:“前段時間給韓教授說的,我現(xiàn)在涉及大案子,以后要在局里做事也不太舒服,索性就不去了,干點其他的也行……”
“那我呢?”路正則的眼睛里已經(jīng)有眼淚了,一直壓著不流下來,顯得倔強又委屈,“余燦,我呢,我爸讓我實習期結(jié)束就回去,我說我在H市有要追的人,實習期結(jié)束還是要待在局里,不帶這樣的,我都把什么都給你了,你現(xiàn)在要一聲不吭地走,余燦,你能不能看看我還在這里呢……”
余燦抱住他:“H市這么大,我干什么都行啊,心理學只是我學業(yè)外的愛好,你忘了我是學醫(yī)的嗎?”
“學醫(yī)的……”路正則才迷迷瞪瞪地松開余燦的衣領(lǐng),低聲呢喃了好幾句“學醫(yī)的”,算是夢醒了,還在實在的現(xiàn)實生活里,他深吸了口氣,聲音變得沙啞,“學醫(yī)……”
余燦低聲笑了一下,剛要抬頭就被路正則抱了個滿懷。
他腳下一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路正則按著坐在椅子上了,不過姿勢很別扭,被路正則兩條手臂圈著,動彈不了,脖子一濕。
“我以為你又走了!”路正則跪在地上,埋在他的脖頸處,眼淚開了閘,他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這樣哭過,那種最珍惜的東西丟失掉的感覺讓他心底一痛,只能緊緊抱住余燦才能緩解,“我以為你又反悔了,你又不要我了!”
江飾在水槽邊站定腳,收回目光:“嘖嘖嘖,余燦這小子,把人家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折磨成什么樣子了,真是作孽。”
祁然只是笑了笑。
路正則算是哭了個痛快,一直到江飾做好午飯了,腦子都還沒收回來,抓著余燦的手不松開,像是一松開余燦得跑了一樣。
余燦叫他:“先吃飯。”
“先不吃了,”路正則搖頭,“我吃不下。”
“……”
“可你抓著我的手,我也吃不了。”余燦看著他。
路正則才回神松開他,眼巴巴的:“那你吃吧。”
江飾看不下去了:“你吃吧,他跑不了,腿腳手都還沒好呢,能跑哪里去?況且這不還有個人會給你發(fā)消息通報位置呢。”說著看了一邊抱著碗看戲的小少爺。
路正則才想起那個把自己支這里來的短信,猛地站起來對祁然敬了個軍禮,把祁然嚇了一跳也站起來:“別!別,我害怕這個。”
路正則一直說謝謝,謝到回去上班,還眼巴巴看著余燦。
余燦在門口送他:“我寫完了就回去了,你下班前。”
路正則不干:“你寫完了也別走,等我來接你。”
不得不說,就現(xiàn)在路正則紅著一雙兔子眼睛,走三步一回頭的,要說路正則當過兵,余燦絕對不會信。
好不容易看見車開走了,余燦嘆了口氣才回店里,江飾正拿著他寫的東西看,也嘆了口氣:“小燦同志,今下午我打算關(guān)店一天,加對你進行一對一、有關(guān)正當防衛(wèi)的輔導,請你支付半天的營業(yè)損失和教學費用。”
余燦:“……”
你咋不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