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彼岸花開,回家之路!
渾身貼滿鎮(zhèn)尸符,無頭尸倒下了,
跪在地上,撅著屁股,上半身匍匐著,像是在對著前面的墳包磕頭。
只是他沒有頭。
他的脖子里流出黑色尸氣,濃郁至極,甚至匯聚成液體,
仿佛血液一般,澆灌在正前方的一株彼岸花幼苗。
彼岸花幼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了起來,只是無人注意到這一幕。
“可算是解決趙軍門了。”
李伏龍收起鉤尸鎖,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另一側(cè)的金睛白虎,白虎沖他眨了眨眼,
虛影漸漸淡化,最終消失不見了。
“蘇姐,這金睛白虎是哪來的?”
李伏龍走出彼岸花田,向蘇清黎詢問,
畢竟是蘇清黎啟動凈寐陣之后,金睛白虎才出現(xiàn)的。
“我沒看到。”蘇清黎搖了搖頭,
確認(rèn)無頭尸被上千張鎮(zhèn)尸符封印住,她才消了氣。
“你沒看到?”李伏龍有些難以接受,雙眼中滿是驚異。
蘇清黎和趙無明都沒有看到,為什么只有他看到了?
一旁的趙九庭也沒有看到什么金睛白虎,
他只看到鎮(zhèn)尸符一張張覆蓋在無頭尸全身,將之包裹成了一個大粽子。
趙九庭心里也有疑問,如果是自己這只毛僵,能不能抵抗住鎮(zhèn)尸符組成的凈寐陣。
這法陣原本就是老婆蘇清黎給他準(zhǔn)備的。
封印的威力確實不。
“李大爺,你看到的金睛白虎,應(yīng)該和神荼郁壘兩位神靈有關(guān)系。”
蘇清黎不假思索的解釋道:
“在山海經(jīng)的記載中,神荼郁壘看守鬼門,他們會把害饒鬼怪,用蘆葦做的繩索捆起來,然后喂給老虎。”
“神荼大將軍執(zhí)索,郁壘大將軍養(yǎng)虎。”
“金睛白虎,應(yīng)該就是郁壘大將軍的象征。”
“你只看到虎,沒有看到索嗎?”
蘇清黎反問了一句,她對神靈的了解,也僅限于古籍資料以及師門傳承,并沒有真的見到過。
李伏龍搖了搖頭,還真沒看到索,
不過,他亮了亮自己的鉤尸鎖,玩笑問道:
“這個算不算?”
蘇清黎點零頭:“算!只要贏象’出現(xiàn),就會起效果。”
“象?”李伏龍被這些玄乎的詞語給整懵了,“啥是象?”
“象,像也,模仿事物之形。”蘇清黎解釋道:
“比如廟里的神像,就是一種象。”
李伏龍試圖理解蘇清黎的話,似懂非懂道:
“也就是,剛剛我拿著鉤尸鎖,是一種象,模仿了神荼大將軍。”
蘇清黎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她并不糾結(jié)神靈發(fā)揮效果的方式。
看得見也好,看不見也罷,這本身就是一種玄學(xué)。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只要符和咒有效果,那就行了。
……
“無頭尸為什么剛好停在了爺爺?shù)膲炃埃皇乔珊蠁幔俊?br/>
蘇清黎注意到這個細(xì)節(jié),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是又不上來。
畢竟無頭尸不會話,不可能回答她的疑問。
而這時候,
周圍的尸潮已經(jīng)興奮了起來,
它們簇?fù)碓凇摆w”字大旗周圍,排開陣勢,以趙九庭這只毛僵為尊,
對人類世界蠢蠢欲動。
“提督大人引頸就戮,請吾皇率領(lǐng)我等稱霸下。”
“愿為吾皇牽馬執(zhí)蹬,鞠躬盡瘁。”
“殺殺殺!將人間殺成煉獄,打造一個只有尸的世界!”
尸潮顯然沒有趙軍門的情懷,
它們只是想殺戮世界,
這是它們的執(zhí)念,
即便死后,也要成為王侯將相。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所有的活人,都變成尸體。
世界大同!
打造一個屬于尸的理想鄉(xiāng)。
趙九庭掃視著這些尸潮,該他們雄心壯志呢,還是發(fā)癲做夢呢。
就你們這幾千號尸兵,還妄想把活人都?xì)],那簡直方夜譚。
除非把全世界的老祖宗,都從棺材板里挖出來,組成億萬尸潮,不定還真有可能。
但是趙九庭可不會去干這么一件缺德事。
第一,他沒有這方面的執(zhí)念。
第二,太危險了。
人類世界的實力,非常恐怖。
就在這時,
夜空之中,傳來一聲轟鳴,響徹方圓百里。
那是音爆聲。
當(dāng)物體的移動速度超過音速,就會產(chǎn)生音爆。
抬頭望,
一只銀色的機械鳥,低空掠過。
從東向西而來,劃過這片玉米地,而后突然爬升抬起,做出了詭異的姿態(tài)改變。
在空中劃過的飛行痕跡,就像是一條眼鏡蛇。
“我就知道,會有后手。”
李伏龍?zhí)ь^望著夜空中的機械鳥,發(fā)出感慨。
而趙無明躺在地上,瞇著眼睛,眼神渙散道:
“原來,我是個炮灰。”
蘇清黎有些緊張,她有點害怕那機械鳥會丟什么東西下來,
但是仔細(xì)一想,應(yīng)該不太可能。
因為趙軍門的無頭尸身已經(jīng)被封印了,
機械鳥剛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xiàn),顯然卡的很準(zhǔn),只是為了對尸潮起到威懾作用。
不過,如果尸潮真的失控了,不定會激怒那只冰冷無情的機械鳥……
“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趙九庭對著尸潮發(fā)出指令,他很清楚那機械鳥是多么恐怖的大殺器。
即便自己的綠色皮膚能扛得住,但尸潮絕對要灰飛煙滅,
老婆蘇清黎的嬌軀,也是一碰就碎。
尸潮們匍匐在地,都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機械鳥,
尤其是響徹夜空的音爆聲,讓它們膽寒,尸氣大減。
雖然趙九庭發(fā)出命令,讓它們回家。
但是,
家,在哪里?
這些尸潮已經(jīng)忘記了回家的路。
何處是家?
就在這時,
“各位,隨我歸家!”
一道悠長的聲音響起,吸引了所有人和尸潮的注意力。
熟悉的聲音,是趙軍門!
循聲望去,
聲音似乎來自無頭尸!
但是仔細(xì)一看,
無頭尸身前的那朵彼岸花竟然已經(jīng)成熟,并且結(jié)了一支花骨朵,徐徐綻放開來。
火紅色的彼岸花,在夜色中搖曳著,釋放出淡淡的幽光。
一縷幽魂,緩緩從彼岸花之中浮現(xiàn)而出。
身著麒麟官袍,體態(tài)魁偉,容貌威嚴(yán)。
正是九門提督趙軍門!
“吾乃趙氏第一百九十七代子孫趙邦昭。”
“請諸君,回家!”
話音剛落,
尸潮似乎看到了回家的路。
不知是誰第一個開了頭,向彼岸花田走了過去。
當(dāng)它踏進(jìn)花田,尸身便瞬間腐朽,化作一堆枯骨。
而它一身的精華,盡數(shù)被花田吸收。
一朵彼岸花幼苗快速生長,直至綻放出火紅色的花朵。
一縷幽魂緩緩浮現(xiàn),一襲青衫,文質(zhì)彬彬,像極了一位書生。
“我乃趙氏第二百零二代子孫,趙雙城。”
“大清最后一屆舉人。”
“諸君,有禮了!”
緊接著,尸潮們紛紛涌向彼岸花田,登上了回家的路。
“俺是趙氏第二百零六代子孫,趙六。”
“俺是個種地的。”
……
“吾乃趙氏第二百代子孫,趙無遐。”
“一生戎馬,無疾而終。”
……
“女是趙氏第一百九十九代子孫,趙九霜。”
“女子無才便是德,若我是男兒身,該有多好。”
……
當(dāng)尸潮踏入彼岸花田的時候,
便是尸身分解,化作枯骨,成為養(yǎng)料。
一朵朵彼岸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起來,如血般綻放。
“妾身是軍門大饒結(jié)發(fā)妻,顧如梅。”
“軍門大人便是我的家。”
……
“吾乃趙氏第一百八十六代子孫,趙養(yǎng)葵。”
“吾自幼學(xué)醫(yī),不為名相,便為良醫(yī)。”
……
“吾乃趙氏第一百三十九代子孫,趙弘殷。”
“吾有一子,名為香孩兒。”
……
一縷縷幽魂,顯現(xiàn)而出。
那是尸身中殘留的執(zhí)念,
而彼岸花,將把它們接引回家。
“吾乃趙氏第九十九代子孫,趙九勝。”
……
“吾乃趙氏第八十七代子孫,趙括。”
……
“吾乃趙氏第六十七代子孫,趙石。”
……
一道道聲音訴著。
尸潮盡數(shù)投身于花田,
一畝地的彼岸花,足足上千株,全部綻放開來!
每一朵彼岸花上,都站著一道虛幻的幽魂。
那是執(zhí)念、是殘魂、是生生不息的傳常
他們隨風(fēng)搖曳,像是在揮舞著手告別。
“吾乃趙氏第五十代子孫,趙父。”
“吾生前,為穆子御車!”
那具諸侯王黑僵,走進(jìn)彼岸花田,
一道古老的幽魂,隨著綻放的彼岸花,浮現(xiàn)而出。
“子孫們,我來為你們開路!”
“隨我一起,回家!”
……
一輛古老的車馬,朝著夜空奔騰而去,留下一條血紅色的虛幻道路。
這路上盛開著彼岸花。
一縷縷幽魂踏上這條歸家的路,走向遙遠(yuǎn)的盡頭……
“祖宗們,一路走好!”
趙無明強忍著肚腹的傷口,跪了起來,恭送各位先祖。
而趙九庭的碧綠眼瞳,看著一畝地的彼岸花不斷綻放,
一縷又一縷幽魂,踏上了黃泉路。
他在尋找熟悉的身影,爺爺趙七斗。
但是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
“爺爺可能沒有尸變。”
趙九庭猜測,畢竟他看到爺爺?shù)膲災(zāi)梗耘f是完好的,沒有尸體從里面爬出來的跡象。
他在尸潮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爺爺趙七斗的蹤跡。
隨著幽魂們漸行漸遠(yuǎn),
花田之中,只剩下趙軍門的身影。
他踏著彼岸花,踩過無頭尸,朝著趙九庭一步步走來。
“家伙,你叫什么?”
趙軍門對于這只長著綠毛的毛僵,格外關(guān)注。
在臨走前,有話要。
“趙九庭。”
蘇清黎代替趙九庭做了回答,
她始終牢牢抓著丈夫的冰涼手掌,生怕趙軍門圖謀不軌。
“本督不是在問你!”
趙軍門對蘇清黎的插話,顯然不太滿意,尤其她還是個女人。
“光化日抓著男饒手,你也不害臊!”
“你們倆是夫妻?”
見蘇清黎點頭,趙軍門嘆了口氣道:
“真是紅顏禍水!”
“年紀(jì)輕輕就被克死了。”
“我問你,為什么你可以操控他的尸身,而且他尸變的速度這么快!”
趙軍門的聲音中,不威自怒,充滿了質(zhì)問的語氣。
他想要知道的,并不是蘇清黎和趙九庭的夫妻關(guān)系,而是另一層關(guān)系。
“九庭是我養(yǎng)的尸。”
蘇清黎沒有避諱,如實回答道:
“我舍不得他死,只能通過養(yǎng)尸的方式,陪著他。”
“直到白頭。”
蘇清黎的言語中,充滿了真情。
趙軍門有些震怒,雙目瞪大道:
“養(yǎng)尸!”
“你竟敢拿本督的后人養(yǎng)尸!”
“好大的膽子!”
趙軍門大喊了一聲,
但他現(xiàn)在是亡魂,還真奈何不了蘇清黎。
而且,他看得出來,蘇清黎確實是一片癡情,并沒有任何壞心思。
趙軍門沉默了片刻,幽幽開口道:
“聽你這么一。”
“本督,好像也被養(yǎng)尸了。”
“只是我不知道養(yǎng)尸人是誰。”
回憶生前的往事,以及死后的尸變過程,趙軍門總覺得不對勁。
這句話,讓蘇清黎打了一個冷顫。
老祖趙軍門當(dāng)年可是九門提督,官銜從一品。
誰敢養(yǎng)他的尸?
“老祖,難道當(dāng)年你被砍頭,是有人做局?”蘇清黎問道,
既然趙軍門覺得不對勁,那最有問題的地方,肯定是砍頭這件事。
趙軍門有些詫異,這孫媳婦真是非常聰慧。
“沒錯!當(dāng)年本督罪不至死。”
“而且本督?jīng)]有留下全尸。”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疑的地方……”
著,趙軍門回頭看了看那具跪在地上,被封印的無頭尸,道:
“本督的無頭尸身太強了。”
“而且,本督感覺很陌生,仿佛那不是我。”
“有著別的意念在控制尸身,也許就是像你一樣的養(yǎng)尸人。”
蘇清黎聽著趙軍門的辭,思考道:
“即便是真的,也已經(jīng)過去三百年,那養(yǎng)尸人應(yīng)該也死了。”
趙軍門對趙九庭和蘇清黎道:
“我想托付你們夫妻倆一件事,看看本督的無頭尸身,會被如何處理。”
“如果有人用它做壞事,一定要想辦法,幫本督摧毀這具無頭尸身。”
“本督可不想死后,晚節(jié)不保。”
面對趙軍門的囑托,蘇清黎點頭答應(yīng)。
她本身就是養(yǎng)尸人,所以對養(yǎng)尸這方面的事情,也很感興趣。
如果真的有一位養(yǎng)尸人,在三百年前就開始布局設(shè)計,用趙軍門的尸身來養(yǎng)尸,
那這件事可就非常恐怖了。
蘇清黎養(yǎng)尸是為了愛,
三百年前的養(yǎng)尸人,是為了什么?
趙軍門完囑托之后,揮了揮衣袖道:
“本督……走了。”
剛邁出幾步,又有些不放心,扭頭對趙九庭叮囑道:
“你子,以后可千萬別怕老婆。”
“雖然她是養(yǎng)尸人,但本督知道,你是個有主見的男人。”
完這兩句,趙軍門走了幾步,又有些戀戀不舍,
這些輩,真是讓他不放心。
他回頭看向了磕頭的趙無明,道:
“別磕了,本督受不起你的頭。”
“再不療傷,本督就要帶你一起走了。”
完這幾句話,趙軍門發(fā)現(xiàn)周圍的幽魂,全都已經(jīng)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且越來越遠(yuǎn),只有他還在躊躇。
不能再磨蹭了。
“老祖?zhèn)儯鹊任野 !?br/>
趙軍門沖著最前方開路的先祖,喊了一聲,立馬追了上去。
漸行漸遠(yuǎn)……
李伏龍發(fā)問:
“他們這是去了陰曹地府,還是登往彼岸?”
蘇清黎回道:
“落葉歸根,他們只是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