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交易
九昱一怔:“你知道?”
睚眥微微點頭。
九昱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多年暗藏心底的秘密,竟然早就被人知曉。
九昱:“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從發(fā)現(xiàn)我沒有龍鱗冒充龍七女開始?”
睚眥:“還要更早一些?!?br/>
九昱:“那晚在梁府?”
睚眥嘴角一笑。
九昱:“總不會是在趙家村的時候吧?!?br/>
睚眥:“差不多那個時候?!?br/>
九昱徹底愣住。
睚眥:“當(dāng)時戎紋追殺云紋等人,趙家村又遭遇大火,囚牛阿兄放走了前朝公主,而你意外出現(xiàn),這些一聯(lián)系,想不知道你是誰都難?!?br/>
九昱:“那時候若是將我之命交出去,說不定可以換回能救你們的龍鱗呢?”
睚眥:“應(yīng)該能吧?!?br/>
九昱:“可你們沒這么做…為什么救我?”
“我救的不是你?!表{本就修長的眼睛像月牙一樣彎了起來:“我救的是多年前寒冬里,在篝火與冰雪中與我行走江湖的少年。”
九昱淚眼朦朧,隨后又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追問道:“那囚牛和蒲牢也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
睚眥點著頭:“要知道,這世間可沒什么能瞞得過他們?!?br/>
九昱:“那他們一開始為何還對我…”
睚眥:“那是想讓你知難而退,主動離開北都這紛爭之地。”
九昱:“那后來又默認(rèn)我是龍七女,應(yīng)允了我們的婚事?”
睚眥挽著九昱的發(fā)梢:“你以為他們看不到我對你的深情嗎?這世上還有誰,會超過我來保護你呢?”
九昱:“就算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惜,也依然堅守保護我們?”
睚眥走到靈祠的一處,打開一個盒子,里面很多封信箋:“遺書,我十四歲就開始寫了?!?br/>
九昱忽然想到,她第一次進入靈祠的時候,也曾見過這個盒子。
離開靈祠之前,每個人還往一個盒子里,各塞入一封信。
鴟吻小聲對九昱說著:“阿姐,以前你不知道規(guī)矩,從今年開始,你也要每年一封信的留下哦。”
九昱奇怪地看著盒子:“這里面,是什么信?”
鴟吻悄聲說著:“遺書?!?br/>
睚眥:“這是龍族對神崆國帝王的承諾。”
九昱看著睚眥。
睚眥:“雖然龍族被封為百妖之王,人人誅之,但我們畢竟是進化最好的妖,之所以區(qū)別其他妖,便是在于我們有情感。龍族百魅覺醒,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情感,也正因為如此,我們信守承諾。自從臣服于你的先祖之后,便以世世代代守護王族為己任。一個承諾,山高水長,至死方休?!?br/>
九昱心口一緊:“你可知,我為何假冒九南養(yǎng)女進北都?”
睚眥:“自然是殺戎紋,奪帝位。”
“還有得龍鱗,滅龍族?!本抨怕曇粑⑷酰骸耙恢币詠恚叶急桓嬖V,戎紋和龍族是屠剿趙家村和殺害我阿母的真兇,而我必須得到龍鱗,控制龍族,才能為阿母報仇,為阿父復(fù)國。還好你今日將背后隱情告知于我,原來我一直報錯了仇,差點鑄成大錯。”
睚眥:“不知者無罪,你也不必太過自責(zé)?!?br/>
九昱:“我…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嗎?”
睚眥:“你若收手,背后之人定會有警覺。我擔(dān)心你…”
九昱:“一直都是阿父給我指令,對于他,其實我有過懷疑?!?br/>
睚眥一怔。
九昱:“你已對我坦誠,我亦沒什么好再欺瞞你?!?br/>
睚眥:“你有什么計劃?”
九昱眉頭緊皺:“再給我一些時間,讓我自己去弄清楚,好嗎?”
睚眥知道,對方畢竟是生養(yǎng)九昱的阿父,他不能多說什么,只能拉著九昱的手,安慰著:“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br/>
九昱微微點頭,隨后她又說道:“饕餮曾與我說,讓我要小心一個人?!?br/>
睚眥:“誰?”
九昱:“那日去陽明間尋龍鱗秘密的歹人不是狻猊,而是一個男人?!?br/>
睚眥:“男人?”
九昱:“饕餮也并未看到他的真容,只是說他的周身有一種力量,可以支配人心的力量…”
睚眥:“難道…是他?”
九昱:“你知道是誰?”
睚眥隨后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br/>
九昱:“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睚眥:“按計劃,找到剩余的龍鱗,保全剩下的龍族?!?br/>
九昱:“然后呢?”
睚眥摟著九昱:“然后,便離開北都,與你遠(yuǎn)走高飛,可好?”
九昱也雙手環(huán)抱睚眥:“好!真好!你可要說話算話?!?br/>
睚眥:“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不用懷疑,靜靜地看它成真就好。”
九昱和睚眥擁抱在一起,而這一次,他們的心情都異常復(fù)雜。
狻猊氣勢洶洶地來到丞相府,橫沖直闖。
此刻的柳博文正在涼亭子吃著烤肉。
侍衛(wèi)怎么都攔不住狻猊:“丞相,公主她…”
柳博文微微抬眼看到不遠(yuǎn)處狻猊正走向自己,主動起身相應(yīng)。
他擺擺手示意讓侍衛(wèi)退下,又起身給狻猊行禮:“公主萬福金安。公主還未用午膳吧,來,您得嘗嘗我這烤肉。”柳博文招呼狻猊坐下:“來,給公主上一套餐具?!?br/>
狻猊瞄了一眼烤肉:“丞相還能吃得下?!”
待侍衛(wèi)、隨從都退下,柳博文為狻猊擺好碗筷,拉開凳子:“公主,請?!?br/>
狻猊坐在柳博文對面的位置,刻意與柳博文保持一個距離。
柳博文注意到這一點,笑了笑并不在意。
柳博文將一塊烤肉盛在盤子里遞給狻猊:“公主,嘗嘗?!?br/>
狻猊吃了一小口便放下:“去陽明間找饕餮問出九昱秘密之人是丞相吧?”
柳博文:“公主不必專程來感謝?!?br/>
狻猊將筷子放下:“本宮不是來感謝你的,本宮是來問責(zé)你的!你可知,龍鱗之事非但威脅不了九昱,反倒讓她知道了其他之事,此舉,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柳博文繼續(xù)吃著烤肉。
狻猊一把打翻柳博文的盤子:“都這個時候了,你怎么還吃得下?”
柳博文撿起餐具,面帶微笑:“生而為人,就是個滿足欲望的過程,若是連最基本的口腹之欲都滿足不了,何談其他?”
狻猊:“本宮這便要治你的罪!”
“什么罪?”柳博文饒有興趣地看著狻猊:“公主是怕臣知道那枚龍鱗原本的主人是誰,公主是龍女而非戎紋之女的秘密之后會到處說,所以要給臣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狻猊一笑:“既然丞相都知道,本宮也不多費口舌了?!?br/>
柳博文卻淡定地坐下:“公主,您猜猜這是什么肉?”
柳博文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讓狻猊不明所以。
柳博文指著不遠(yuǎn)處:“公主,請看那里。”
狻猊看向涼亭外,站著一個侍衛(wèi)。
柳博文:“看見那個侍衛(wèi)了嗎?”
狻猊根本都不理會柳博文。
柳博文:“本來那里有兩個侍衛(wèi),現(xiàn)在只剩一個了,知道為什么嗎?”
狻猊臉色瞬間慘白,想要嘔吐又不敢,只能強裝鎮(zhèn)定:“為…為什么…”
“因為另一個侍衛(wèi)去打兔子去了。”
柳博文說著敲了敲面前的肉,看著狻猊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狻猊:“丞相…可真會開玩笑?!?br/>
柳博文笑著笑著突然停下來,整個人散發(fā)出陰冷的感覺:“臣早就說過,臣與公主是同一類人,咱們的合作才是天衣無縫,只要公主跟臣合作,臣一定為你鏟除九昱和睚眥!”
狻猊:“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博文繞到狻猊身后,忽然一只手環(huán)繞著狻猊的脖子,另一只手無恥地伸入狻猊的衣領(lǐng)內(nèi),撫摸著狻猊的胸口:“臣想要你…”
狻猊屏住呼吸。
柳博文:“…原來在這個位置的東西。”
狻猊不敢置信地看向柳博文:“你說什么?”
柳博文:“不止你的,其他龍子的龍鱗,我都要!”
狻猊一把甩開柳博文:“不可能?!?br/>
“不可能?”柳博文冷哼一聲,用手中的鐵簽不斷插著面前的肉:“公主,您想借我之手鏟除九昱,自己卻什么都不做,到頭來讓我給你當(dāng)棋子,人世間的交易,可不是這么回事哦?!?br/>
狻猊:“事成之后,本宮會…”
柳博文:“想繼續(xù)干凈地做東宮,也得看你這玩意會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不是嗎?”
柳博文嘴角露出邪惡的笑。
“你…”狻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合作之事就當(dāng)本宮從未提過,本宮還有些事,先告辭了。”
柳博文:“不送?!?br/>
狻猊向涼亭外走了兩步,突然停住了腳步,她慢慢地回身看著柳博文,眼中發(fā)出幽幽的黑色的光。
柳博文盯著狻猊看,手在袖中微微動了一下。
狻猊一步步走向柳博文,口中還喃喃自語:“睚眥阿兄…阿兄…”
柳博文陰森森地笑了笑。
“阿兄…”話音未落,狻猊便頓感全身酸軟無力,隨后便軟綿綿地倒在柳博文的懷中。
臥房中微光搖曳,窗外已經(jīng)是晚上。
狻猊躺在紗帳榻上緩緩睜開眼睛,頓時驚醒。
她坐起身來,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罩衫已經(jīng)不見,只穿著抹胸。
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長身玉立站在榻尾,修長的手指撫摸著狻猊,問得慵懶散漫:“睡得香嗎?”
狻猊定睛才發(fā)現(xiàn),此人正是柳博文,眼前的他只是隨便披了一襲睡袍。
狻猊拉緊被子:“柳博文,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柳博文坐在床邊笑吟吟地看著她:“公主當(dāng)真一點都不記得了?”
狻猊一把推開柳博文:“滾!”
就在這一瞬,狻猊清楚地看到柳博文脖子處有一枚痣,她忽然愣住。
大婚前夜,狻猊摸著自己的鳳冠霞帔,滿臉笑容。
狻猊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回頭,卻看到一個黑影朝著自己走來。
狻猊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你是誰?”
黑影慢慢向狻猊走來:“公主…你怎會連我都不認(rèn)得?”
狻猊模模糊糊地看到男人手臂上的龍鱗印記:“睚眥阿兄,是你嗎?”
黑影一把將狻猊抱起,放在榻上。
狻猊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黑影吻向狻猊,狻猊也沒有反抗,她應(yīng)和著。
床榻上,狻猊看著黑影,他的脖子處有一枚痣。
狻猊:“大婚前夜,是你…”
柳博文整理著衣袍:“公主終于想起來臣了?!?br/>
晴天霹靂!
狻猊看著柳博文嘴角的笑,感到自己的無奈,淌下了痛苦的眼淚。
“權(quán)力從來都不是從娘胎里繼承來的,而是得靠一次又一次的斗爭和屈辱去不斷贏得,你很快便會懂了?!绷┪膿崦♀サ哪橆a:“公主與臣的身體已經(jīng)融為一體,接下來的合作一定會更完美的?!?br/>
狻猊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將九昱還回來的那一枚龍鱗交給了柳博文,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的丞相府。
路過幽目河的時候,天陰了下來。
一堆烏云遮住了幽目河面,通向不知哪里去了。
狻猊坐在轎子上,行走在陰云密布的天空之下,像是通向無盡黑暗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