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負熙的往事
嘲風心不在焉地回到靈闕,手里還提著一只酒壇子。
嘲風進了后院,開始召喚:“霸下,霸下,你猜我見到誰了……”
喊了半天,霸下的屋里都沒動靜,嘲風試圖把門打開,但來來回回幾次都打不開。
屋里傳來霸下無力地回答:“嘲風阿兄,蒲牢阿姐在門上下了禁制。你還是快去瞧瞧鴟吻吧,也不曉得她怎么樣了?”
“禁制!”嘲風深知這兩個字的意思,頓時清醒了,他趕緊往鴟吻的院子跑。
進院子后,直接沖過去開門,但同樣的,打不開。
屋內(nèi),鴟吻小聲哭泣:“蒲牢阿姐,嗚嗚,放我出去吧……”
嘲風心疼地砸門:“鴟吻,你放心,嘲風阿兄一定把你弄出來!”
嘲風正要施暴,璇兒忽然攔?。骸拔鍫敚媚镉姓垺!?br/>
嘲風冷笑一聲,看著手里的酒壇子:“老兄,輪到咱們了?!?br/>
嘲風走了兩步后,回頭對鴟吻說:“鴟吻,阿兄一會來陪你。”
說完,嘲風便跟著璇兒來到靈心閣,蒲牢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嘲風進來,干咳了一聲:“那個,阿姐…昨兒我身體不適,頭昏得厲害,便沒去成。”
蒲牢:“跪下!”
嘲風不服,只單膝跪著。
蒲牢:“還不知錯?你流連煙花之所,風流成性,與花柳賤女為伍。我屢次勸誡,你卻始終我行我素!讓你阻止負熙與九昱見面,結果呢?他們共度一夜,相攜回來!這般簡單的任務都完成不了,我還能指望你什么!”
嘲風:“可我也跟囚牛阿兄出去執(zhí)行任務,并非……”
蒲牢一拍桌子:“還敢狡辯!”
嘲風起身:“我沒有!”
蒲牢站起來,指著他:“你敢反了不成?給我跪下!”
嘲風:“阿姐,在您心里,我就這么不值得信賴嗎?”
蒲牢一愣。
嘲風:“我雖出身在最不受人待見的南海,但終歸也是龍子,也是您的表親阿弟啊,為什么您就那么信任負熙,就連那人不人妖不妖的睚眥,您都…”
蒲牢一聽到“人不人、妖不妖”立馬來氣:“住口!”
嘲風不理會,繼續(xù)自顧自地說著:“這么多年,我一直聽您的話,就為了博得那么一點點信任,怎么就這么難!”
蒲牢震驚。
嘲風:“霸下、鴟吻都被您關起來了,是不是下一個便輪到我?”
蒲牢:“你!”
嘲風忽然笑:“對啊,連我的侍女小白…都會趁我不在的時候,被您掃地出門,您把我關禁制,也不是不可能啊。”
蒲牢:“多少年前的事,怎么又翻出來,嘲風,我當你是飲醉了說得胡話!”
嘲風:“您覺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但在我心里一直沒過去!我從小到大喜歡的東西就這么幾件,您每一個都想盡辦法處理掉,您看我就這么不爽嗎,行,我也不想看見您!”
嘲風轉(zhuǎn)身就走。
蒲牢喊?。骸澳憬o我回來!”
嘲風回過頭:“您說她們是花柳賤女,那我們這種,又算個什么東西?人不人,鬼不鬼!”
說完,嘲風離開。
靈心閣只留下蒲牢孤獨的身影,她難過又憤怒,一行淚默默地流下來。
這一切被剛走進來的負熙看得真切,蒲牢發(fā)現(xiàn)負熙前來,連忙背過身擦干眼淚。
負熙有些尷尬,但還是安慰道:“嘲風平日不是這般較真的,我回頭勸勸便好了,阿姐莫傷神?!?br/>
蒲牢嘆息,對負熙說著:“時候不早了,速去城西吧,處理得隱秘些。這個任務對你而言并不難,戌時務必及時趕回來?!?br/>
負熙有些疑惑:“戌時?”
蒲牢點頭:“戌時家里有要事商議,睚眥也會回來?!?br/>
負熙知道平日里,睚眥是不會回來的,若真是回來,那定是有要事了。
負熙點頭應聲:“諾?!?br/>
待負熙走到靈闕門口,看著對面歸苑的牌匾,忍不住想到前一日夜里,在醫(yī)館中的那一幕:方醫(yī)官給壯漢治療、喂藥,負熙和霸下守在旁邊,九昱陪著老婆婆,只要老婆婆一咳嗽,九昱便是再困再累,都起身為她遞熱茶、拍背順氣。
面對一個陌生人,九昱尚可如此善意,而自己呢?
數(shù)年前,在趙家村的一幕幕,是負熙永生的夢魘。
夜晚如此靜謐,趙家村卻火光通明。
這一夜,戎紋的部隊放了火,囚牛舉起了劍。
彼時,負熙還是一位少年,他手握利劍,猶豫不決,忽然有村民趁著戎紋轉(zhuǎn)身之際,拿著菜刀便砍過去,少年負熙驚慌失措,瞬移過去,一劍刺死了村民,再次睜眼,眼前一片紅光。
因為血,濺到負熙臉上、眼上、心上…
負熙看著尸體,淚流滿面,愧疚不已:“對不起,對不起……”
說著說著,負熙舉劍又殺了一人。
于是乎,每當負熙要執(zhí)行任務之時,這個村民的身影便會多出現(xiàn)一次。
多年已過,負熙也早已習慣在殺戮中尋求安眠,他握緊自己的劍柄,一到子時,便離開了北都。
一束白銀色的光亮從天而降,負熙施法瞬移落入城西的院中,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仔細聽屋里的動靜,確定周圍沒有人之后,才一步一步靠近房間。
忽然,屋內(nèi)傳出一聲尖叫:“?。⊙?!”
繼而聲音嘎然而止,負熙震驚,快步移向房間。
透過窗欞,他看到一個黑影正趴在城西文士身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負熙不小心碰到了樹枝,驚動了黑影,黑影咆哮著跑出來,與負熙打斗,可沒打兩下,黑影便逃跑了。
負熙本想追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有血跡,以為自己受傷了,仔細檢查一翻后,才發(fā)現(xiàn)那血跡根本不是自己的。
忽然頓悟,沖進房間一看:那個文人,已經(jīng)被吸干血,只剩一具皮囊。
一種恐懼的氣氛一下子將負熙包圍住,方才與自己打斗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負熙滿心狐疑,把劍收回,沉著退出,施法將自己的足跡抹去,隨后快速離開。
按照九昱的吩咐,陳豐來到衙門門口。
不遠處,大黃一路尾隨盯著他。陳豐擊鼓鳴冤。
少頃,一個衙役打著哈欠出來:“哎哎哎,別敲了!”
陳豐:“大哥,我要求見府尹大人,我有大冤情要訴!”
衙役有些不耐煩:“城郊出了命案,府尹大人前去查案,尚未回來。”
陳豐回頭看看大黃,大黃用口型無聲告訴他:“等著?!?br/>
陳豐無奈,又對衙役說道:“那,那我就在這兒等著?!?br/>
衙役打著哈欠進去,留下一句:“隨你?!?br/>
幾近黃昏,府尹帶著衙役們才回來,一個個都累得東倒西歪,大黃給陳豐遞了個眼色,陳豐又開始敲鳴冤鼓。
府尹累得大喘氣,看了一眼陳豐:“你?你不是杜尚書的隨從嗎?你有什么冤情?”
陳豐猶豫:“我……”
府尹擺擺手:“算了算了,進來說吧!”
陳豐跟府尹進衙門,大黃本想跟著,卻被拒之門外,只能在門口守著。
陳豐剛想?yún)R報:“大人,我……”
沒想到一個衙役沖進來,大喊:“大人!大人!”
府尹疲倦地敲敲腦袋:“又是何事啊?”
衙役行禮:“大人,剛剛傳來消息,城西又發(fā)生一起失血命案!”
府尹大吃一驚:“蒼天啊,連連發(fā)生這等命案,再不破案,我這頂烏紗帽是要不得了!”
衙役:“大人?”
府尹拍案起身,對陳豐:“你的冤情回頭再審?!?br/>
說完,府尹帶著衙役匆忙離開。
大黃在衙門外面,看到府尹帶著一眾人又匆匆離開,十分疑惑,心想不知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就在大黃走神之際,陳豐已經(jīng)偷偷溜走。
大黃左尋右尋,再也沒有看到陳豐的身影,心中暗想:不好!
陳豐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敲著杜府的大門,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來了,又收手,繞到了后門,正準備進去,卻發(fā)現(xiàn)巷子口走出來一個人影,那人影越走越近。
陳豐這才發(fā)現(xiàn),是柳青娥。
陳豐有些吃驚:“夫人,您,您怎么……”
柳青娥冷靜地說道:“我一直在等你來?!?br/>
陳豐忽然跪下:“夫人!小的已經(jīng)掌握了那九昱的秘密!她是巫女,來給前朝云紋報仇的,巫祝占恒也是被她所害!向王上匯報此事,咱們府上一定會得到王上的嘉獎!您跟老爺說說,留小的在府里可好?”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信息,柳青娥一時間沒緩過來,看著陳豐,她沒有說話,少頃,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累了,他厭倦了走在逃亡的路上,像雨中孤獨的無腳鳥,他厭倦了沒有家人相伴,沒有人告訴他為何而去,他厭倦了人們用罪犯的眼光瞄著他,厭倦了每日如螻蟻如地鼠般茍且在這人世間。
他想回家。
所以,陳豐找到了柳青娥,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陳豐忽然跪下,連連磕頭:“小的一定忠心耿耿,絕不敢背叛!”
柳青娥忽然轉(zhuǎn)身,再次回頭,卻是一個戴著勾畫面具的女子。
一如那日夜晚在墳墓邊的女子一般無異。
陳豐驚慌,連連后退:“你…你是誰?”
面具女子閃身過去制服他,用鞭子勒陳豐的脖子,不多時,陳豐斷氣。
面具女子起身,施法,銀色絲線纏住陳豐的身體,控制陳豐站起來,隨后,她拍拍陳豐的臉:“來吧。”
面具女子走在前,陳豐緊緊跟在后,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夕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