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獨行
“這今硯的男人看著很有錢,但做人倒是會做人的。”</br> “可不是,聽說都是他在操辦,醫(yī)院里的事也是,聽她大伯說,看病的錢都是他拿出來的,現(xiàn)在這樣的年輕人也不多了,今硯嫁得也是好。”</br> 許今硯聽到在廚房里煮夜晚點心的親戚討論著。</br> 說話的是許順立的表親,平日里來往少,但許今硯認識,她進廚房去洗杯子。</br> “表姑,表姨媽。”她頷首。</br> 兩位長輩看著她,應了一聲,“我們也沒說什么,你大伯說也說了,你爸過世之后,以后這里就別管了,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那些也不該你管。”</br> “好。”許今硯抬了抬嘴角,也沒有多說什么話。</br> “表姑和表姨媽辛苦了,累的話,我房間里收拾過了,去睡會兒,這三天,也多虧你們幫忙了。”許今硯這點禮數(shù)知道的,她又包了兩個紅包遞過去,“一點點意思。”</br> “這……”</br> “收著吧,應該的。”許今硯這是最后一次給她的父親做面子了,“去睡吧,還要兩天時間,這還要兩位有經(jīng)驗的,幫忙看著點。”</br> 兩位長輩也啞然。</br> 這本身不用她來過問,許順立又不是沒有伴兒,張燕芬好端端在那兒,可她呢,只顧著哭喊,什么都不做,什么錢也不肯出。</br> “誒,誒,好好,我們本來就該做的,今硯就是太客氣了,你也要休息會兒,別累著了。”表姑接了過來。</br> 表姨媽也附和。</br> 后半夜的時候,張燕芬吃不消過去睡了。</br> 傅景霄和許今硯燒完紙錢,就起來坐了會兒,坐在了客廳前面的陽臺上。</br> 三月底了,夜晚風還是涼的。</br> 傅景霄給她披了一條毯子。</br> “人怎么就這樣說沒有就沒有了呢。”許今硯靠在了傅景霄的懷里,“在接到電話的時候,我很難過,也不知道該要怎么辦,但真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我卻又哭不出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個冷血的人。”她絮叨著說。</br> 傅景霄凝神聽著,他欲開口,只又聽到她說:“可當大伯說,他要買單人墓的時候,我又有那么一刻是難過到想哭的,我不知道有沒有輪回,但我知道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錯過了我媽,永遠都無法被原諒,其實他有什么錯,他說的也是,人當壯年的時候,一方過世,漫漫人生路,獨行很難。”</br> 這下傅景霄松開了她的人,他不知道她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br> “不是的。”他開口,強調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無法獨行,當然最美好的期待是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但人和人的區(qū)別,總會有人先走一步,不會剛剛好,活下來的那個人雖然是痛苦的,但也會是幸福的,因為擁有了共同的回憶,就不是獨行了。”</br> 夜色很黑,而他的聲音卻很清亮,在她覺得迷蒙到無法看到出口的時候,他已經(jīng)給自己樹立了指示牌。</br> “回京市之后,我會讓人去看好墓地,先行買好我們的雙人墓,不用我們以后的子女來給我們做決定,因為這一生,我們最終都會進去那個小盒子里,已經(jīng)決定好,就不用反悔了,不必擔心,在世或者過世,我都會陪著你。”傅景霄意識到她缺失的安全感,從父母的婚姻里,她有了忐忑。</br> 許今硯沒想到他意識到的是這個問題。</br> “也不必現(xiàn)在就準備好了。”</br> “沒關系,京市有個說法,早點買好墓,人也能活得更為長久,既選擇同行,那早晚還是走到這一步。”傅景霄握住了許今硯的手,用力交纏住了她的手指。</br> 許今硯靠近了他的懷里:“阿霄,你真好,大家都說我嫁了個好男人,我覺得他們說的一點都沒有錯。”</br> “你覺得好就行,別人覺得沒用。”傅景霄揉了揉她的后腦勺,給她攏了攏手臂。</br> 許今遠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相互依偎的人,他看到了愛情與婚姻最美好的樣子。</br> 這一夜,守夜的人,注定無眠。</br> 而隔天上午,許今硯見到程晴的那刻是愣了愣的,程晴穿著小香黑色套裝,挎著某大牌的黑色挎包出現(xiàn)在他們家門口。</br> 許今硯都有點不敢認。</br> 才上午十點不到,所以程晴從京市出發(fā)的時候不到八點。</br> 傅景霄在里面和親戚們對明天出殯的事情,許今硯忙著跑過去接程晴過來,程晴都沒想到時隔多年,她還記得這個位置。</br> “媽,你怎么來了?”許今硯哽咽而沙啞的聲音在喉間溢出來。</br> 程晴拉了拉她的手,“阿霄給我說了,雖然我們之前結婚也沒見上,但人死為大,你爸腿腳不方便,這飛機坐不了,就我做代表過來了。”</br> 許今硯看到她風塵仆仆而來,她酸澀的情緒涌現(xiàn)出來,哽了哽:“謝謝媽,也謝謝爸。”</br> “應該的。”程晴也是思緒復雜。</br> 等她進去之后,程晴拿了一個紅包出來,遞過去,“不知道你們家當家誰,這是你婆家的一點意思。”</br> “媽,謝謝。”許今硯除了說謝謝,就不知道該要說什么才好了,什么該說的話,都說不好了。</br> 張燕芬看到人遞過來的紅包,很厚一個,她說也沒說就接過來了,“是親家,我是硯硯的母親,我們家老許過世了,也就我當家了。”</br> 程晴打量了一番張燕芬,張燕芬喜歡錢,她幾年前就知道了,只是那時候,她不知道張燕芬根本不是許今硯的母親。</br> 這也是后來聽傅景霄解釋才清楚的,她這副樣子,也難怪結婚的時候,許今硯沒有請她過來,確實沒什么必要。</br> 張燕芬等反應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見過這個富太太,幾年前,她來家里給了支票,說是不許許今硯和她兒子來往,這幾年沒見了,她成了個老太婆,但人家呢還是光鮮亮麗,一點都沒見老。</br> “你不就是……”張燕芬欲開口。</br> “過去的事情不必提了,我來吊唁今硯的父親。”程晴過去上了香。</br> 在許家坐了會兒,許今硯知道程晴肯定是住不慣家里的,所以和傅景霄說了一聲,就帶她去市區(qū)開個房間休息,一般過來吊唁,也要等出殯后,吃了白事的宴才能走,這是規(guī)矩。</br> 走的時候,張燕芬還嚷嚷:“親家母,常來常往啊。”</br> 許今硯橫了她一眼,她才消停地回去數(shù)錢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