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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傍晚，江江請甄意去泡吧，其實(shí)是有意撮合，并協(xié)助司瑰進(jìn)一步勾搭卞謙。
    對于這種當(dāng)紅娘的事兒，甄意是雙手雙腳地贊同。司瑰做警察的，平日里能見到的“正常”男人少，甄意都替她擔(dān)心找不到男朋友，現(xiàn)在終于下定追卞謙，她當(dāng)然要支持。
    說起卞謙，甄意對他真是沒有不滿意的。他是爺爺?shù)膶W(xué)生，高智商，聰明好學(xué)。為人也好，重感情，甄意來HK后人生地不熟，什么事都是卞謙照顧著，就像大哥哥一樣。
    連她從警署辭職遭遇職場挫敗后，也是他建議她學(xué)習(xí)法律，幫助她重獲信心。
    巧的是，那時他創(chuàng)業(yè)開了律師事務(wù)所，后來剛好給了甄意一個去處。這家律師事務(wù)所也成了他卓越能力的表現(xiàn)。
    她成長成今天的樣子，他的功勞不少。
    這么好的男人，還性情溫和，私生活干凈，和司瑰是再相配不過的了。
    甄意接到電話時，正向言格了解醫(yī)院里的器官捐贈人群，放下電話，隨口問：“晚上想和我去泡吧嗎？”
    他不咸不淡地“嗯”一聲。
    甄意沒料到他會答應(yīng)，反倒瞪大眼睛，有點(diǎn)驚恐：“是去酒吧哦。”
    他淡淡抬眸，說：“我耳朵沒問題。”
    事實(shí)證明，帶言格去酒吧是極度錯誤的。
    彩燈閃爍，舞曲曖昧，男男女女各自high。
    言格安然自若坐在最角落，面前放著一杯……水。
    他看上去分外淡定，絲毫不覺他靜止的氣場和喧鬧的酒吧不搭。
    甄意在一旁喝雞尾酒，和朋友們有一陣沒一陣地聊天。聊著聊著，目光挪到楊姿胸前，她今天穿得特少，一件薄薄的低胸吊帶，溝壑深深……
    楊姿的胸沒吸引同行男士的注意，倒是甄意直勾勾盯著。
    她道：“看什么？看你自己。”
    “我的不好看。”甄意癟嘴，“最近好忙，害我絞盡乳汁，胸越來越小。”
    “……”
    她想到什么，又笑瞇瞇起來，“不要緊，等我和言格在一起，他每天揉揉我，就會越來越大啦。”
    江江：“……”
    楊姿：“……”
    司瑰：“……”
    卞謙：“……”
    眾人不動聲色地漂移目光，言格淡然自若在喝水，估計(jì)早對甄意的重口免疫。
    甄意得意地歪頭，一轉(zhuǎn)眼，卻看見了四個熟悉的身影：淮如、淮生、徐俏、許茜。
    她詫異，淮生出現(xiàn)還好理解，但徐俏身體很虛弱了，且許茜還在住院。
    她立刻給徐俏和許茜的醫(yī)生打電話，徐俏的醫(yī)生說謝謝；許茜的醫(yī)生安瑤則立刻趕來。
    Ecstasy酒吧改造后加了西式游戲。
    舞池中央有頭巨大的紅色假牛。
    有人坐上去，酒保按下開關(guān)，牛如活了般竄動，前后左右上上下下?lián)u晃，牛上的人緊緊抓著牛繩，狗一樣趴著，很快哐當(dāng)被牛甩下來。
    一片噓聲。
    隨后下一個挑戰(zhàn)，是許茜。
    甄意一下子起身，她有心臟病能玩這個？
    再看淮生和徐俏都擔(dān)心地看著，許茜上去后，牛再度瘋狂甩，可她扭動著身體，做了幾個漂亮的馴牛動作，引起一片歡呼。
    看上去沒什么問題。
    但后來，她亂了節(jié)奏，也被甩下去。
    惋惜聲起。
    她回頭看淮生他們，又羞又氣，狠狠踢了牛一腳。
    江江道：“酒吧有游戲，誰能在牛身上待一首舞曲的時間就得獎，iPad mini呢，好想要。可我肯定一秒被甩下來。”
    “我去。”甄意說。不管在哪兒，她都是負(fù)責(zé)贏獎品的那個。
    言格抬起頭：“你要去比賽？”
    “怎么？”
    “嗯，不要摔下來。”
    “小看我？”甄意大拇指一擦鼻尖，“不許閉眼睛，看著你準(zhǔn)女朋友是怎么馴牛的。”
    甄意下樓，跑到牛身邊，彎下腰，夸張地抱住它親吻它的鼻子，人群爆發(fā)出一陣歡樂的笑聲。
    她揚(yáng)起手腕，對DJ打了個響指，音樂聲起。
    在一拍一拍的節(jié)奏中，她雙手繞過頭頂，纖細(xì)修長的身體圍著牛兒旋轉(zhuǎn)，腰肢擺動，跳起性感的搖擺舞，白襯衫鉛筆褲高跟鞋，細(xì)細(xì)的身體像水波似的，靈活而靈動。
    她跳到場邊，后仰著身子，纖纖手指一撈，從酒保手中奪過牛仔帽，戴在頭上，頓時男孩兒般英氣逼人。
    仍隨著音樂節(jié)奏隨意地扭擺身體，性感，婀娜，酷。
    她搖擺到牛兒跟前，抓住襯衫下擺輕輕一拉，掀起一半打個漂亮的結(jié)，露出平坦而性感的小腹，襯著臀部的線條愈發(fā)挺翹。
    她跨上去，牛兒很快顛簸搖晃。可斗牛女郎游刃有余，一手平抬牽牛繩，一手揚(yáng)起甩“牛鞭”，借力打力，腰肢隨著節(jié)奏隨意扭擺，英姿颯爽地馴牛。
    喝彩聲一陣高過一陣，現(xiàn)場氣氛達(dá)到高點(diǎn)。
    楊姿看著場地中央集所有目光于一身的甄意，奇怪大家怎會喜歡這樣的“搔首弄姿”。
    和中學(xué)時一樣，甄意是十足的壞女孩。
    她心里微酸，她不會跳這樣的舞，沒有那一顰一笑就性感帥氣的氣場，也沒有將所有目光收入掌中的自信。
    是誰說，如果有機(jī)會，每個女人都想做一次壞女人。
    楊姿很快打消這念頭，扭頭看見言格正靜靜看著牛背上快樂玩耍的甄意。酒吧的燈光曖昧而熱烈，他的側(cè)臉卻清淡又安寧，眼眸很深，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雋永。
    酒吧的氣氛一度度高漲，壓在楊姿胸口讓她悶得慌。
    這些年她一直無法理解，為什么甄意這樣瘋瘋癲癲毫不入流的人總對男人有那樣致命的吸引力，總讓他們挪不開目光。
    她驀地想起高一那年去南沖秋游，大家走上一條幾百米長的木板吊橋，男生們調(diào)皮搗蛋，劇烈地?fù)u晃長橋，秋千一樣蕩得老高。
    女生們嚇得抓著鏈子尖叫，甄意上去幾腳把鬧事的男同學(xué)踹進(jìn)淺水灣里。
    男生們鬼叫鬼罵，卻沒一個真正討厭她。
    也是那次，他們撐著竹竿劃竹排，淺水灣里蘆葦花開得像云朵，像棉花糖。
    同學(xué)們打水仗，歡笑聲此起彼伏。
    她向來淑靜，在最外延慢慢劃，沒有參與。言格也是，認(rèn)認(rèn)真真劃竹排，像做一項(xiàng)實(shí)驗(yàn)似的。
    她想著去和學(xué)長打招呼時，甄意從水塘外圍一溜煙跨過無數(shù)個竹排，蹦到言格的竹筏上，一跳就從背后箍住他的脖子，把他筆直的腰桿都折彎。
    竹排劇烈晃蕩，言格差點(diǎn)掉進(jìn)水里。他臉上很干凈，并沒有不開心的情緒，把甄意從他背后揪下來，讓她站好，對她說著什么。
    甄意嘻嘻笑，乖乖背手，規(guī)規(guī)矩矩點(diǎn)點(diǎn)頭，像受訓(xùn)的孩子。
    可下一秒，她沖言格癟嘴，委屈得很，可憐兮兮地往后退，一腳就“不小心”扎進(jìn)水里。
    言格扔下竹篙，條件反射地跑去拉她。
    “咚”地一聲巨響，像塘里投了炸彈，水花四濺，把言格從頭到腳淋濕。
    溪水沿著頭發(fā)從少年清秀的臉龐滑落，他還保持著要拉她的姿勢，站在竹排上，愣愣的，不可置信。
    水里，甄意指著發(fā)愣的言格，哈哈大笑：“好傻，又被騙了！哈哈！”
    清澈的潭水齊甄意的胸口，她站在水里，陽光在周圍閃爍，像碎玻璃。她笑哈哈：“言格，下來玩啊，很涼快的。”
    言格當(dāng)然不下去。
    可其他男孩子全一個個嗷嗷叫著在竹筏上起跑，擺各種奇葩姿勢跳水，濺水花，一群群像趕鴨子，像下餃子，后來連女生都參與進(jìn)來。
    大家全跳進(jìn)水里打水仗。
    言格不下去，撿起長篙要劃走。
    甄意大聲嚷：“誰幫我把言格弄下水啊！”
    話音未落，眾人應(yīng)和：“我！我！我！……”
    同學(xué)們從四面八方游過來搖他的竹筏。甄意過去，抓住言格的腳，狠狠一拉，一下子把他拽得掉進(jìn)水里。
    言格渾身濕透，甄意卻再次竄到他背上，小狗一樣蹭他濕漉漉的黑發(fā)，咯咯直笑。
    那時，她簡直像只猴子，只要給她機(jī)會箍著言格，就死不松手，五匹馬都別想把她拉下來。
    那次的秋游，在南沖玩了兩天一夜。
    在那之后，他們就成為男女朋友了。
    楊姿回過神，眼前，瘋狂的斗牛已被帥氣的女郎馴服。
    一曲終了。
    甄意吹了個清亮的口哨，揚(yáng)起手腕一甩，牛仔帽飛入人群，一陣哄搶。
    她利落地從牛背上跳下來，一路拍著大家伸出的手掌，在大家歡樂的喊聲中跑上臺階。
    言格正站在那里，目光淡淡，追隨著她漸漸靠近。
    她笑吟吟看著他，迎上去。到他跟前站定，歪著頭，語氣曖昧：“好看嗎？”
    他垂著眼眸，靜靜看她因運(yùn)動和興奮而光彩照人的臉龐，氣息不穩(wěn)。
    她又往前一步，身體已貼在他身上，仰起頭：“性感嗎？”
    他依是不語，卻極輕地點(diǎn)了一下頭。
    她慢慢踮起腳尖，襯衣和他的衣衫微微地摩擦，向上。她幾乎貼到他唇邊：“你，不想吻我嗎？”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住著星星。
    他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呼吸，這次，卻不敢點(diǎn)頭了。
    “那我當(dāng)你默認(rèn)了。”她輕輕說著，手不自覺爬上他的脖子，箍住。
    指尖觸摸著他的發(fā)根，癢癢的扎進(jìn)心里；她踮著腳，隔著曖昧的燈光與音樂，仰望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湊近他的唇。
    她感覺得到，他似乎緊繃了起來，他淺淺的鼻息，撩過她的雙唇。
    她依稀記得他唇齒間的味道，青澀的，清澈的，男性的……身體深處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像是醉了，朦朧中剛要閉上眼睛，重力來襲，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摁回地面。
    言格握著她的肩膀，表情克制。
    他什么也沒說，和她擦肩而過。
    甄意怔忡一秒，心突然空了一塊，回身去追，一把拽住他的袖口。
    他回頭。
    她一張口，嗓子就疼了，悲傷如潮水將她包裹，她是多么張揚(yáng)，多么任性，可她不相信接下來要說的話，會那么卑微：
    “言格，你不喜歡我這樣吧，是不是？”
    時光仿佛回到8年前與他分別的前夕，做自己喜歡，和他喜歡的，她在這兩者之間彷徨糾結(jié)，把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幾乎發(fā)瘋。
    她微微笑著，聲音卻發(fā)顫：“我今天晚上做的一切，你都不喜歡，是不是？”
    言格有些怔愣，側(cè)過身來，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說完，見她委屈的模樣，他不禁遷就地低頭靠近：
    “甄意，我認(rèn)為，你，就這樣子，就很好。這就是你，別人都學(xué)不來做不到的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什么都不用改變，就做你自己，就很好。”
    甄意腦子一懵，不太相信這話是他說的。一直以來，她以為他對她很無語，以為他很辛苦地默默忍受她一系列奇怪的瘋狂的舉動。
    “我沒有要走，你不要誤會。”他耐心地解釋，溫?zé)岬氖终戚p輕覆上袖口上她的手，握了握，才緩緩拂開，指另一個方向，“安瑤那邊出了點(diǎn)事兒。”
    甄意一愣，回頭看。
    那邊，許茜不耐煩地把安瑤推得撞到墻上，走進(jìn)人群。
    甄意收拾了心情，和言格過去找安瑤，還沒到她身邊，酒吧里忽然爆發(fā)出惶遽的尖叫聲。
    撥開人群跑去，就見許茜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嘔吐，抽搐，痙攣，像正被抽筋扒皮的蛇。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嘴里涌出，她驚恐地瞪大眼睛，雙手捂住嘴，可血液不斷從她指尖溢出。
    甄意驚呆，以為這只會在電視里看見，以為人不會這樣流血。
    酒吧里尖叫不斷。
    司瑰第一時間打了120。
    “救護(hù)車馬上到。”
    “拿毛毯和冷水袋過來！”安瑤蹲下去，把許茜扭曲的身體掰過來放平，撥開她的嘴觀察口腔，回頭看甄意，“把她的下肢抬高。”
    甄意趕緊照做，發(fā)現(xiàn)許茜的腿在發(fā)涼。
    安瑤接過毯子裹住許茜，把冷水袋敷在她左腹上部，扶著她的頭偏向一側(cè)，怕她嘔出的血液堵住氣管。
    周圍人一片混亂，只有她沉著冷靜，說出的話緩慢而有力：
    “許茜，不要緊張，抓住我的手，對。沒事，沒事的。”
    這里離醫(yī)院近，救護(hù)車不到兩分鐘趕到。
    醫(yī)護(hù)人員把許茜抬上擔(dān)架，安瑤跟著快步離開，邊走邊急速道：
    “嘔血量300cc左右，鮮紅色偏暗，混有血塊；帶酒精氣味，沒有食物；病人暫時神志清醒；脈搏、血壓下降；體溫降低，甲床發(fā)灰，皮膚……”
    酒吧的人仍在驚慌中。
    甄意跟在后邊，輕嘆：“安瑤好厲害。”
    “嗯。”言格清淡地說，“許茜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