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
老夫人身后六個丫鬟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兩個忙著給老夫人擦干頭發(fā),兩個匆匆拿來棉被蓋在老夫人身上,兩個用布巾裹著熱鵝卵石給老夫人按揉胳膊,這才令老夫人凍得發(fā)白發(fā)紫的臉色稍稍好轉(zhuǎn)。</br> 她緩了口寒氣,抬眼看向陸喚:“你救了我,你可有什么想要的?”</br> 老夫人這話一問,寧王夫人臉色便不大好。</br> 今日她邀請老夫人出來賞梅,本意是討好老夫人,可誰知跟撞了鬼一樣,竟然發(fā)生這種意外!文秀遭到老夫人厭惡與遷怒也就罷了,竟然還叫陸喚占了便宜,得了老夫人青睞!</br> 老夫人在寧王府中說一不二,就連寧王都有些畏懼他這位武將世家的母親,若是叫陸喚得到了老夫人的賞識,那以后自己的日子還能順心么?</br> 可有什么想要的——他一個庶子還能有什么想要的?自然是想要與兩個嫡子平起平坐了!</br> 寧王夫人心中惱怒,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分毫,只關(guān)切地立在老夫人身邊,對陸喚柔聲道:“既然老夫人想賞賜你,你便大膽地說吧。”</br> 而老夫人心中自然也有所考量。</br> 她雖然不經(jīng)常出梅安苑,但看人一向很準(zhǔn)。</br> 寧王府這三個孩子當(dāng)中,陸裕安雖然還算成熟穩(wěn)重、但實在是過于平庸,毫無亮點銳氣!而陸文秀就不必說了,今日看來完全就是個廢物點心!</br> 偌大寧王府,竟然只有這個庶子能力出眾,遠(yuǎn)遠(yuǎn)勝過那兩位。</br> 況且今日他還跳下那寒冷刺骨的冰水中救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應(yīng)該給他以嘉獎。</br> 只是,老夫人心里也很清楚,嫡庶有別,陸喚提出別的錢財要求也就罷了,若是想和兩個嫡兄長平起平坐,那便未免太過貪心了。</br> 她正這么想著,便聽陸喚開了口。</br> “陸喚喜靜不喜鬧,希望我的住處今后不可有人隨意進(jìn)出,望老夫人答應(yīng)。”</br> 寧王夫人與老婦人俱是訝然——</br> 老夫人愕然:“就這?”</br> 少年的嗓音清冷,沒什么情緒:“就這。”</br> 一旁跪在地上的陸文秀則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陸喚他什么意思,喜靜不喜鬧,是在暗諷前幾日自己率領(lǐng)眾人鬧哄哄地去栽贓他嗎?難不成他要趁機(jī)當(dāng)著老夫人的面算這筆帳?!</br> 老夫人萬萬沒想到陸喚的請求如此簡單,就只是想要一處安靜的住所嗎?</br> 但隨即想到,陸喚所居住的柴院確實與下人們的住所混雜在一起,魚龍混雜,難免吵鬧。m.</br> 即便是庶子,被如此苛待,也實在是過分了。這些事情一向由總管處理,而總管背后有誰在指使亦一目了然。</br> 可是先前老夫人根本無心管這些閑碎的事情,從來都和寧王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以至于此時才陡然意識到自己這庶孫在府中生存處境之艱難。</br> 能不艱難嗎。她今日剛出梅安苑,就有所耳聞了,前幾日陸文秀跑到陸喚那里去,胡亂栽贓陷害,卻陷害不成,鬧出了個大笑話。</br> 想必陸喚提出這個要求,也是因為煩透他這嫡二哥的百般找茬。</br> 老夫人一時之間心情略微復(fù)雜。</br> 自己已經(jīng)給了這庶子要什么給什么的賞賜承諾,他卻只提出了這么個微不足道的要求,當(dāng)真什么也不貪圖嗎?</br> 老夫人思量片刻,便對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去對總管說,我給了陸喚一片宅院的賞賜,讓住在他周圍的那些下人統(tǒng)統(tǒng)搬走,今后不得任何人隨意靠近他的住處!若是膽敢違背,便自行去領(lǐng)罰!除此之外,每月給喚兒加三兩銀子。”</br> 寧王夫人和陸文秀臉色都有些難看。</br> 就連四姨娘都沒有一整片宅院,都是和一些丫鬟共住,現(xiàn)如今,倒是陸喚先有一整片宅院了。</br> 還有每月三兩銀子,雖說不多,可至少也足夠他打點一些下人了,比起他先前處處受到苛待的情況,可是好了很多。</br> 而周遭跪在地上的下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心里也有了計較。</br> 先前他們紛紛輕侮陸喚,是因為整個寧王府不會有人在意陸喚死活。可現(xiàn)在,陸喚救了老夫人,恐怕日后不能再待他輕慢成那樣了。</br> 這天,好像變了一些。</br> “至于你。”老夫人轉(zhuǎn)頭看向陸文秀,臉上嫌惡毫不掩飾,“你還不滾回去給我閉門思過一個月?!還跪在這里礙眼干什么?”</br> 陸文秀又氣又委屈,還想爭辯,道:“奶奶,你怎么可以給陸喚一座宅院,就連我都——”</br> 話還沒說完,老夫人氣得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孬種,廢物,不先瞧瞧他自己都干出了什么事,居然還不識趣地在自己跟前嫉妒陸喚.</br> “若不是陸喚,我這把老骨頭今日就被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拖累得交代在溪水里了,你還抱怨什么,沒罰你去祠堂跪下就是好的了!”</br> 寧王夫人生怕自己這蠢兒子再說出什么話激怒老夫人,連忙攔住,對兩個丫鬟道:“還不快帶二少爺回去閉門思過?!”</br> 陸文秀被兩個下人帶走之前,咬牙切齒地瞪了陸喚一眼。</br> 陸喚亦抬頭直視著他,一雙眼睛冷冷的。</br> 老夫人不再多說,急著回去取暖,寧王夫人和一群人簇?fù)碇x開,廊下人群終于散了。</br> 陸喚烏黑的頭發(fā)上還在淌水,他轉(zhuǎn)身牽著庶女,將她先送回四姨娘那里。</br> 而宿溪這邊,系統(tǒng)彈出一條消息。</br> “恭喜:主線任務(wù)(獲得寧王府老夫人的賞識)已完成1/2,主人公得到賞地一塊,獎勵金幣+25,點數(shù)+3。”</br> 見到任務(wù)初步完成,宿溪這才松了一口氣。</br>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主線任務(wù)只完成了二分之一,但想來應(yīng)該是后面還有什么地方會與老夫人發(fā)生關(guān)聯(lián)。</br> 系統(tǒng)道:“點數(shù)累積11,可以再解鎖一個地方,你要解鎖哪里?”</br> 宿溪毫不猶豫,當(dāng)然是解鎖老夫人賞賜給陸喚的那塊地了。</br> 雖然得來的過程有點曲折和辛苦,但是崽崽終于是有一座宅院的人了,再也不是只擁有一個小柴屋的崽崽了。</br> 宿溪都有點兒為游戲小人激動,咱有地有宅院,離稱霸紫禁城還遠(yuǎn)嗎?!</br> 外面的護(hù)士敲了敲門,宿溪用毛巾擦干凈臉,一蹦一跳地去病房門口接過護(hù)士送來的早餐,笑瞇瞇地說了聲謝謝。</br> 護(hù)士小姐姐納悶兒:“26床什么事一大早上這么高興?”</br> 宿溪笑了笑,拎著早餐回到床邊。</br> 她吃了幾口早餐,調(diào)轉(zhuǎn)游戲屏幕,先津津有味地打開地圖,看了看老夫人賞賜的這塊地的全貌。</br> 說是一座宅院,但自然比不過寧王夫人和陸裕安他們居住的雅梅軒、雅心安那么雍容華貴,到處都是曲折游廊、蔥蘢花木。</br> 而僅僅就是一塊什么也沒有的光禿禿的空地而已。</br> 可是——</br> 好大啊!</br> 宿溪心情雀躍,好大一塊空地!</br> 大空地上只有幾間大的柴院,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竹林,此時落滿了積雪。</br> 但宿溪依然很高興,這么大一塊地,雖然簡陋了些,但如果再沒有下人和陸文秀沖進(jìn)來打攪的話,她隨便幫崽崽開開荒、養(yǎng)點雞鴨魚、種點白菜土豆什么的,崽崽都可以過上很好的日子了!</br> 最起碼,不會再缺衣縮食。</br> 簡直一切都有了新希望啊有木有!</br> 而很顯然,屏幕里的游戲小人也是這樣想的,雖然渾身濕透,但漆黑的眸子透亮,回去的步伐都輕松了許多。</br> 柴院周圍原本住著的那些下人此刻正在被管家驅(qū)散走,走之前,小聲地議論紛紛,回憶自己先前有沒有得罪過這位三少爺。</br> 甚至有幾個雞賊的下人在商量要不要上去道歉,否則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時候這個庶子真的成了老夫人眼前的紅人,那他們這些故意針對過他的人豈不是沒有活路?</br> 不過陸喚對這些一概置之不理。</br> 他回到柴院,便去燒水,渾身冰冷徹骨,若是不早點給身子回一回溫,只怕會傷寒。</br> ……</br> 拎起水桶的時候,他回想起方才在溪邊那一幕,忍不住皺了皺眉,當(dāng)時混亂,他也沒看清那下人是如何讓陸文秀將老夫人帶下溪水中去的。</br> 雖說陸文秀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近日陸文秀的運氣未免也太差了些。</br> 難不成又是和上次飯菜事件一樣,有人在幫助自己?</br>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隨即就令陸喚心中產(chǎn)生了一些細(xì)微的、飄忽不定的情緒——</br> 他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臉色立刻一沉。</br> 暗中幫助自己?自己這種像是有些渴望一樣的念頭未免太過可笑。</br> 自己身上并沒有什么利益可圖,又怎么會有人不求回報地相助?</br> 他幼時倒是還對人殘存著一點信任,幫助過一個下人,可接下來那下人便立刻倒戈,害他被寧王夫人抓住把柄,毒打了一頓。那幾日他奄奄一息,鮮血淋漓,身邊人來人往,唯獨沒有人扶他一把,他身上留下的一些疤痕至今未愈。</br> 從出生到現(xiàn)在,若不是他命硬,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br> 人命卑賤、命如螻蟻。</br> 在這寧王府中,他的生存比旁的人遠(yuǎn)遠(yuǎn)要艱難一百倍一萬倍。</br> 他深知,這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br> 至于一直在暗處的那人——</br> 陸喚視線落在角落里那盆仍然未熄滅的炭火上,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蜷了蜷。</br> 他竭力去忽視那點可憐的溫暖,那點落在自己凍得發(fā)僵的肌膚上、悄然順著血液蔓延上心臟的細(xì)微感覺,冷漠而嘲諷地移開了視線。</br> 在暗處便在暗處,總會露出馬腳,被自己揪出來。</br> 雖然暫時不知道對方目的為何,但總會被自己知道。</br> 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對自己好,是陸喚寧死也不會去做的事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