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第 69 章
……</br> 宿溪臉頰很燙,心中抓狂,她難道說得還不夠明白了嗎?還要怎么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難不成要拿個大喇叭廣而告之嗎?!</br> 可是事已至此,還不如一鼓作氣。</br> 宿溪兩只手抓著睡褲,豁出去了般小聲道:“意思就是……陸喚,我覺著我也喜歡你!”</br> ……</br> 陸喚屏住呼吸,終于聽到了她的這話,他腦中轟隆一聲,炸開了。像是等了很久很久,缺水到嘴唇干裂的干渴之人,終于等來了他的綠洲。</br> 他眼眶不自覺的發(fā)著紅,但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br> ……</br> 世間感情很少會有對等,多的是求不得,陸喚一向懂得這個道理。</br> 因而他雖然輾轉(zhuǎn)反側(cè),渴望有朝一日能離她更近一點,但是心里也清楚,絕對沒有他心悅她,她便要對他付出同等感情的道理。</br> 她將他當做一個游戲里的虛擬人物也罷,將他當做陪伴許久的朋友也罷,他雖然失望,雖然難過,但卻從來都不可能有催促的心思,更不可能去怪罪。</br> 他只是想,只要他足夠耐心,一天一天地等待下去,有朝一日,總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br> 那天幕布消失之前,見到她有意躲避自己,他心中便有些慌張。</br> 他這幾日也有話按捺在腹中,沒來得及對她說——本來想對她說,他已想辦法拒絕掉了皇后安排的選妃,但只是因為他暫無娶妻生子的想法,希望她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br> 但沒想到,她此刻站在他眼前,對他說,她也喜歡他。</br> ……</br> 陸喚宛如眼巴巴等了許久,終于等來心愛的糖的小孩一般,雙眼發(fā)紅地直勾勾地盯著宿溪,忍不住乞求更多一點:“是你亦心悅我的意思嗎?”</br> 宿溪怪不好意思地低著腦袋,小聲道:“是。”</br> 陸喚又問:“是以后你不會再和霍涇川之輩去相親,也不會接受除了我之外的男子的電影票的意思嗎?”</br> 宿溪覺得哪里怪怪的,但抬眸,看陸喚眼巴巴的,便還是答應(yīng)道:“……是。”</br> 陸喚喜上眉梢,竭力繃住神情,然而眼角眉梢的歡喜與璀璨卻是根本抑制不住。</br> 他啞聲問:“是以后會成為我的皇子妃,并且不許我多看別的女子一眼的意思嗎?”</br> 宿溪:“……”九殿下,你是不是有點、太得寸進尺了?</br> 而且,到底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于逼著我成為妒婦?!</br> 宿溪忍不住解釋道:“陸喚,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們這邊法定結(jié)婚年紀女生是二十歲,跟你們那邊不太一樣……”</br> 陸喚眼眸一下子暗淡下來:“我明白小溪你的意思了,你是說心悅我,但日后卻不愿意嫁給我。”</br> “那么,這和你們世界的‘玩弄’‘pua’有什么區(qū)別?”</br> 宿溪:……???</br> 宿溪風中凌亂地問:“pua誰教你的?”</br> 陸喚道:“霍涇川。”</br> 宿溪簡直想打死霍涇川。</br> 眼見面前的少年越來越失落,肩膀都塌下來,一副被玩弄了的失魂落魄的樣子,宿溪只好趕緊道:“嫁嫁嫁,但是,但是怎么著這種事也得以后再說吧,現(xiàn)在誰能說得準……”</br> 然而陸喚看起來像是只聽進去了前面三個字。</br>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宿溪,歡喜快要將他的胸腔填滿:“我們那邊的人一旦許諾,便是一生,小溪,你不可反悔。”</br> 宿溪幽幽地道:“不反悔——但打個商量,你那邊那么多女子,街市上走的遍地都是,我要是不讓你多看一眼別的女子,豈不是要把你眼珠子挖出來?”</br> 宿溪沒想到她說完這話之后,陸喚卻看起來心中的煙花都快要炸開了來。</br> 近在咫尺,宿溪都能聽見他狂跳的心臟聲了。</br> 他倉促地轉(zhuǎn)過身,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稍微冷靜一點,才回過身來,啞聲道:“若你是真的因吃醋想挖,我很開心。”</br> 宿溪:……</br> 宿溪剛要討價還價,那么以后她都不能和霍涇川一塊兒去看電影了嗎?霍涇川應(yīng)該可以排除在男性生物之外吧,但還沒來得及說,忽然聽見主臥的開門聲——</br> 宿媽媽半夜想上廁所,但卻聽見宿溪房間里傳出來小聲說話的聲音,她忍不住走過來敲了敲門:“溪溪,你還沒睡嗎?你是不是又半夜熬夜看電影?”</br> 宿溪渾身一激靈,生怕宿媽媽下一秒就要開門進來,她睡覺前也沒鎖門,這要是進來了,桌子底下完全藏不住,自己總不可能大半夜的坐在桌前,柜子里也全是衣服——</br> 她心臟狂跳,宛如做賊,到處一看,慌亂之下,只能將陸喚往床上一推。</br> 陸喚配合地蜷起來,抓起角落里的一大堆被子,往身上一蓋。</br> 然后宿溪光著腳,輕手輕腳地抓了個熊在床頭,制造成堆起來的一大堆被子里全是熊的樣子。</br> “溪溪?”聽見沒聲,宿媽媽又站在房門外問了句:“還在看劇?”</br> “沒。”宿溪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跳上床,對房門外用迷迷糊糊剛醒來的聲音道:“沒,我睡了,媽你聽錯了,可能是樓上傳來的。”</br> 宿媽媽有些狐疑,但也懷疑自己出現(xiàn)幻聽了,她對宿溪叮囑了句:“趕緊睡,就快要開學了,高三了別熬夜。”</br> 然后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生間。</br> 老媽居然沒推門進來?!宿溪松了一口氣,忙道:“好!”</br> 宿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被壓在被子下的陸喚同樣也屏住呼吸,聽著宿媽媽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回到房間去,關(guān)上了主臥的門之后,兩人才同時松了一口氣。</br> 但接下來,房間里陷入了心臟狂跳的死寂。</br> ……</br> 宿溪的床不算大,一米四乘兩米,她一伸手,就碰到了陸喚的身體。</br> 陸喚剛才被她推倒在床上,混亂之中顧不上別的,一身長袍被壓得皺巴巴,他緩緩將蒙在臉上的被子拿開,抱在懷里,朝宿溪看來。</br> 也是到這時候,宿溪清晰地意識到,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同的。</br> 她平時躺在這床上,覺得已經(jīng)很大了,怎么翻身都不會掉下去,但是陸喚抱著被子躺在她身邊,盡管少年身形修長,薄薄肌肉精悍而并不顯得壯碩,可床卻仍然一下子小了起來……</br> 也是到這個時候,宿溪才意識到,身邊的少年不止個子很高,肩膀也是很寬的,他能拉得動長弓,躺在自己旁邊一下子侵略性十足,自己怎么還一直把他當短手短腳的幼崽——實在是游戲系統(tǒng)誤人!</br> 再加上,臉頰發(fā)熱,不知道是她還是陸喚的心臟砰砰砰快要跳出來的聲音,就導(dǎo)致這床顯得更小了。</br> ……</br> 古人云,發(fā)乎情,止乎禮,更何況小溪這邊的世界要到二十歲才能談婚論嫁。陸喚的理智告訴他,應(yīng)當迅速起身,趕緊回去了,可是他又怕今晚宿溪對他說的那一切,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一般,待他回去了,這夢就醒了。</br> 宿溪也從來沒有和男孩子躺在一張床上的經(jīng)驗,盡管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但是仍然讓人心驚肉跳。</br> 她的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一腳將陸喚踹回他那邊的寢殿去,但是大約是一旦情竇初開,便會生出許多依依不舍的心思。</br> 她竟然半點都不覺得困,還想用被子蒙著腦袋,和陸喚聊聊天什么的。</br> 陸喚翻身下床。</br> 宿溪卻忍不住攔住他,小聲說:“你要走了嗎?我們在被子里說說話吧,小聲一點兒,裹著被子,我媽媽不會聽見的。”</br> “我不走。”陸喚蹲在床邊,眸子璀璨地看著她,小聲道:“你沒趕我走,我才不離開。”</br> 宿溪這才高興了。</br> 陸喚伸手給她把枕頭熨了熨,給她把被子蓋上,壓低聲音:“你躺下睡覺吧。”</br> 宿溪躺下了,把手放進被子里,扭頭看向他:“那你呢?”</br> “我就在床邊。”陸喚單膝跪在床邊,手肘撐在床上,撐著腦袋,又重復(fù)了一遍:“我不走,可以嗎?”</br> 這正合宿溪的心意,她高興地道:“好。”</br> 少年個子很高,即便蹲在床邊成一團,也是很大的一團。</br> 月色從窗戶透進來,落在他臉上,雖然烏黑長發(fā)如瀑,長袍如仙,但光看臉上神情,他倒不像是穿過千年光陰而來,而只是朝氣蓬勃的陷入了戀愛的年輕男孩子。</br> 他看著宿溪,宿溪也歪著腦袋看著他。</br> 宿溪忍不住爬起來,趴在床上,將被子扯過肩頭,蓋住自己腦袋,也蒙住床邊的陸喚的腦袋。</br> 宿溪和陸喚距離挨得很近,呼吸落在彼此的呼吸上。</br> 陸喚耳根有些紅,像是要滴血,低聲問:“怎么了?”</br> “沒什么,感覺很神奇。”宿溪小聲道:“別看我爸媽老是把我和霍涇川編排在一起,但要是知道我真的早戀了,肯定要打死我。”</br> 陸喚道:“十七歲在你們這邊,原來竟是早戀,燕國十七歲的那些世子們早已妻妾成群。”</br> 宿溪說:“你還說,你看看人家,人家十七歲妻妾成群,你呢,你還在強制別人不許你多看其他的女子一眼。”</br> 陸喚笑了笑。</br> 他注視著宿溪,忽然道:“小溪,我想一直與你在一起,一直陪著你……”</br> “無論今后會發(fā)生何事。橫亙在我們之間的有什么,光陰也好,困難也好,我只要你一個。我固然放不下燕國,但若當真要做出選擇,我仍然會來到你的世界……”</br> ——即便很自私。</br> 他想說的話很多很多。</br> 他明白,對宿溪而言,他并非這個世界的什么經(jīng)常在操場上打籃球的男孩子,也并非可以請她去看電影的校草之類的男生,和那些人談戀愛,定然會輕松很多,不必去思考兩個世界的事情,也不必去擔憂對方有一天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br> 但他也想說,若她喜歡,他也會學習著,如同這個世界的普通男孩子一般,去考駕照,開著那種有著四個輪子的馬車,從后備箱拿出一束花,對她提出看電影的邀約……</br> 和他在一起,或許會出現(xiàn)一些挫折,但無論出現(xiàn)什么困難,他都會用跑的,來找到她。</br> 他別的什么都不怕。</br> 唯獨怕有一天讓她覺得為難。</br> 怕有一天,他和他的那個世界,成了她想要逃避的東西。</br> 被子蒙著兩人的腦袋,有些熱,也有些面紅耳赤的灼熱感。</br> 陸喚話沒說完,可宿溪卻理解他所有的不安。</br> 她心里軟軟的,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他挺拔的鼻尖。</br> 她將被子拽了拽,小聲說:“無論發(fā)生什么,我會陪你一起的。你還不明白嗎,這是我因為終于意識到自己喜歡你而做出的選擇,并不是你逼迫我的。”</br> 再度從她口中聽到“喜歡”二字,陸喚宛如吃到了最心愛的蛋糕,心中一片饜足。</br> 他心想,他想要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她,但是這話他可不能說出來。</br> 宿溪近距離地瞧著陸喚,些許月光從被子的縫隙中照進來,讓他俊美無儔的臉龐近在咫尺。</br> 宿溪盯著他的眉毛、眼睛,一路下滑,落到他嘴唇上。</br> 宿溪不由自主地變成了一只快要昏古七的顏狗。</br> 她想到了什么,忽然捂著臉美滋滋地道:“等弄好了身份證,你出現(xiàn)在我學校一次吧。”</br> 陸喚伸手將宿溪被被子壓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撥了撥,低聲問:“怎么?”</br> 他還以為小溪是希望他同這個世界的男生一樣,去接她放學,但——</br> 只見宿溪眼睛放光地道:“來自古代的男朋友長得這么好看,我不炫耀,太虧本了。”</br> 陸喚:……</br> 陸喚心中幽幽地想,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眼睛都瞎了,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她,或是將她帶回燕國藏起來,誰也瞧不見她。</br> 可她卻像是完全不介意別人看他一般。</br> 但好在“男朋友”三個字,令陸喚稍稍振奮了起來。</br> 無論如何,被承認的男朋友總比不被承認的男朋友好。</br> “好。”陸喚允諾道。</br> 他將被子從宿溪頭頂輕輕扯下來,讓她躺下。</br> 給她掖了掖被子:“睡吧,我守著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