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這個周末宿溪還有事,她腿上的石膏差不多可以拆了,雖然走路還得注意著些,但是慢慢行走已經(jīng)沒問題了。爸媽不在家,她和顧沁還有霍涇川約好了,先去拆石膏,然后再去逛街,要買一些資料書,不能玩游戲太久。</br> 于是逛完燈火會,她就打算要下線了。下線之前,她碰了碰崽崽的小手,從屋檐下抹了一點雪,抹在崽崽的鼻尖上,逗了他一下。</br> 陸喚感到鼻尖一片冰雪的涼意,伸手揩掉,莞爾道:“別鬧。”</br> 可隨即,他意識到什么,嘴角雖然還噙著笑意,可眸子里陡然染上幾分惶然的情緒。</br> 他眼睫不安地抖了抖,抬眸望著虛空,低聲問:“……是有事要走了么?”</br> 宿溪碰了碰他左手。</br> 他怔了怔,臉上的神情像是熱鬧沸騰過后的人走樓空一般,有幾分寂寥之感,但他竭力不讓自己的失落被看出來,仍微笑道:“那么,明日見,注意行事一切小心。”</br> 宿溪算了算時間,自己逛街回來,游戲里應(yīng)該剛好是第二天晚上了,剛好可以趕上皇宮夜宴的劇情。那樣的話晚上還可以再陪崽崽一會兒,于是她又碰了碰崽崽的左手,便抬手打開系統(tǒng),退出游戲。</br> 這游戲退出時,不是直接叉掉的,而是畫面緩緩淡出回到主界面。</br> 先前崽崽不知道宿溪的存在,所以宿溪每回上下線,他也都不知道。</br> 但這一回,宿溪退出游戲時,卻愣了愣。只見到漸漸變得暗淡的屏幕里,崽崽小小的一個小人,仍然立在那窗前,因為不知道她從何處離開,所以視線也不知道該目送何處,仍落在虛空中。</br> 他似乎是不確定她走了沒有,在她最后一次碰了他左手之后,仍然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br> 屏幕上彈出對話框——他又問了一句:“已經(jīng)離開了嗎?”</br> 沒得到回答,他頭頂緩緩浮現(xiàn)出白色氣泡——“那么,明日什么時候見呢?”</br> 仍沒有任何回音。</br> 他被留在那里,看著虛空。</br> 白色氣泡——“已經(jīng)離開了啊。”</br> 他垂下了眸。</br> ……</br> 屏幕徹底淡出之前,崽崽還是等在那里。再沒等到任何反應(yīng),確定她已經(jīng)走了之后,他才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從窗子那里看著下面仍舊熱鬧的街市。</br> 只是此時,他負(fù)手而立,背對著宿溪,就已經(jīng)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了。</br> 宿溪:……</br> 為什么,她只不過是退出個游戲而已,為什么被游戲小人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br> 崽崽這樣,搞得宿溪都有種重新上線的沖動了!但是顧沁打來了電話,催促她快點出門,她注意力一下子被轉(zhuǎn)移,怕約會遲到,便趕緊單腳蹦下床換衣服去了。</br> ……</br> 而這邊,陸喚又在成衣鋪待了一會兒,看了會兒街市上的萬家燈火,才懷里抱著她給他挑選的衣袍,以及那一布包的胭脂,從成衣鋪里下了樓。</br> 喧鬧的燈火之中,他從人群百姓中穿過,獨自回了寧王府。</br> 他固然知道鬼神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永遠(yuǎn)待在自己身邊……可或許是因為她看不見摸不著的緣故,他心中便半點安全感也沒有。</br> 就像是面對著一團虛無,只能被動地等待著,既不知道她何時會出現(xiàn),又何時會悄然離開。</br> 若是有朝一日,發(fā)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和上一回一樣,整整八日——乃至是更久、永遠(yuǎn)都不再出現(xiàn),那么他又能如何……?</br> 陸喚心里想著這些,面上卻沒表現(xiàn)出來,他照例從側(cè)門回了柴院。先前老夫人提出將西邊一處新休憩的院子給他,讓他搬過去,那處院中有小橋流水,假山清泉,比起陸裕安陸文秀兄弟倆的宅院也不輸一二了。</br> 但陸喚拒絕了。</br> 寧王府到底不是久留之地,他從來沒想過一輩子待在這里,除此之外,這柴院中也有太多他與那人的回憶。</br> 他抬眸,看著檐下?lián)u晃的燈籠,眸子里染上一層暖意。</br> ……</br> 宿溪換上了一件粉紅色的衛(wèi)衣,和顧沁挽著胳膊,慢慢走在人行街道上。霍涇川在兩人身后百無聊賴地給兩人拎著書,已經(jīng)到了中午,三人打算在商場找個地方吃飯。</br> “說起來,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運氣變好了?”顧沁看了眼她順利拆了石膏的腳,道:“自從彩票中獎之后。”</br> 先前宿溪可以說是倒霉至極,喝口涼水都會塞牙的那種,和她一塊兒走在街上,顧沁和霍涇川兩個發(fā)小從來不敢讓她走在靠車流的那一邊,生怕突然發(fā)生什么車子撞上花壇,掃到宿溪的事情。</br> 但自打她從醫(yī)院出來之后,這種倒霉的事卻幾乎沒再發(fā)生過了。</br> “……的確變好了。”宿溪是感覺最明顯的人了,尤其是這次大型考試,她居然沒有發(fā)生涂卡筆中途斷裂之類的事情,簡直老天開眼,讓她順利地考完了一場考試。</br> 顧沁吐槽道:“你年年都穿紅內(nèi)褲,完全不起作用,怎么現(xiàn)在突然轉(zhuǎn)運了?”</br> 宿溪當(dāng)然沒辦法說是因為一款游戲的事情,說了好朋友們也不會信,可能還覺得她腦子有問題。畢竟他們的手機里都找不到這款游戲。</br> 三人找了一家川菜餐廳坐下。</br> 顧沁和霍涇川決定狠狠薅宿溪一把羊毛,多點了幾道菜。</br> 三人一邊聊著學(xué)校里的事情,一邊開吃,等剩下的菜上齊。一個服務(wù)員端著一盤敞著熱氣剛出爐的魚湯來了,對宿溪道:“美女把菜往里面挪挪,我好把魚湯放下——”</br> 但就在這時,服務(wù)員話還沒說完,她腳底忽然滑了一下。</br> 她手中看起來極燙的魚湯眼瞧著就要往宿溪肩膀上砸下來,顧沁嚇呆了,尖叫了一聲:“小心!”</br> 霍涇川也頓時站起身。</br> 宿溪瞳孔猛縮,心臟也跳到嗓子眼,慌忙往另一邊躲開。</br> 那服務(wù)員也快嚇?biāo)懒耍置δ_亂地試圖挽回。</br> 可是。</br> “哐當(dāng)——”魚湯火鍋卻砸到了地上去,雖然湯水濺了一地,卻沒有半點潑到宿溪身上去。</br> 地上熱氣直敞,這一幕發(fā)生在短短一剎那之間,別的服務(wù)員都來不及反應(yīng)。</br> 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后,顧沁趕緊站起來,跑到宿溪那邊去,問:“宿溪,你燙到了沒有?”</br> 霍涇川有些生氣,抬頭看向那服務(wù)員:“姐姐,你怎么搞的啊?!”</br> 宿溪驚魂不定,但搖了搖頭。</br> 剛才那一瞬間,那魚湯真的看起來就像是要砸在她身上似的,但是又好像有外力一下子將它掃開了。倒霉的事情發(fā)生在宿溪身上發(fā)生得太多了,但這還是第一次,倒霉事在發(fā)生之前,被力挽狂瀾——是系統(tǒng)所說的那些錦鯉帶來的運氣?和自己的倒霉抵消了?</br> 顧沁松了口氣,說:“你這也太倒霉了,幸好沒發(fā)生什么大事。”</br> 端湯的服務(wù)員嚇得快哭了,連連道歉:“抱歉,真的非常抱歉。”</br> 經(jīng)理過來調(diào)解,說:“幾位客人沒事吧?”</br> 霍涇川見宿溪沒事,黑著臉道:“幸好我朋友沒事。”</br> 宿溪見那服務(wù)員也不容易,擺擺手,道:“再上一鍋,小心點就行了。”</br> ……而且,說不定發(fā)生這個事,不是她的問題,而是自己的倒霉體質(zhì)的問題。</br> 她拍了拍心口,也悄悄松了口氣,這一大盆,要是砸在自己肩膀上,雖然自己穿得很厚,不至于燙傷,但是萬一有點油濺到自己脖子上,那也得起幾個水泡啊。</br> 本身被綁定系統(tǒng),遇到幾乎宛如真實世界的一款游戲,中了彩票,就已經(jīng)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現(xiàn)在再發(fā)生什么,宿溪都已經(jīng)淡定了。</br> 吃完飯,她便和顧沁、霍涇川分別回家。</br> 游戲里還沒到皇宮夜宴的時間,但宿溪還是忍不住看看崽崽在做什么。便翻開資料書,一邊做作業(yè),一邊打開了游戲。</br> 只見寧王府中下人正忙忙碌碌,正是為今日老夫人和寧王夫人前去皇宮赴宴做準(zhǔn)備,女人嘛,哪個朝代都一樣,參加夜宴之前都要沐浴更衣打扮上幾個時辰。</br> 而崽崽這邊,雖然老夫人也派了人來為他更衣,但他將那些下人丫鬟趕了出去,一切都自己來。</br> 宿溪在屏幕外見崽崽嚴(yán)肅地繃著包子臉,不近女色的樣子,忍俊不禁。</br> 香軟溫柔的妹子們多可愛啊,崽崽是不是還沒長大?看那些丫鬟的眼神竟然和看路邊的石頭沒什么區(qū)別?!</br> ……不過現(xiàn)在專心搞事業(yè)也好,等到劇情進(jìn)展到恢復(fù)了九皇子的身份,還不是想要多少美人就有多少?</br> 到時候她要好好比較,多挑一些美人,除了燕國的之外,還要把異域美女也選一些來!</br> 宿溪之前見顧沁玩過一款名為《妃子大選計劃》的游戲,她在后邊看著顧沁玩,簡直急昏了頭,她最喜歡的那個額頭貼了金箔的美人,顧沁竟然不收入后宮!這誰能忍?!現(xiàn)在這游戲里的美人們只會比那款游戲里更多而不會少,到時候說不定會挑花了眼!</br> 宿溪想想就有點兒激動,簡直熱血沸騰,恨不得劇情快點進(jìn)展到那里去。</br> 不過現(xiàn)在,還是老老實實陪著崽崽長大。先立業(yè),后成家,暫時不為他考慮娶媳婦的事情。</br> 她見崽崽忙碌,便暫時沒打擾他,而是一邊寫作業(yè),一邊開著游戲放在一邊,時不時抬頭瞅他一眼。</br> 游戲時間轉(zhuǎn)到申時。</br> 三頂轎子來了,兩頂紅緞垂纓的載了老夫人和寧王夫人,后面一頂厚呢青色的來到崽崽的院子,載他進(jìn)皇宮。</br> 宿溪本想撩起崽崽的轎帷,告訴他自己來了,跟他一起進(jìn)皇宮,但是就在這時,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情——</br> 皇宮的地圖她沒有解鎖啊!</br> 目前點數(shù)有三十二點。這游戲的解鎖規(guī)矩是,每逢2、5、7/8、10可以解鎖一個新版塊,版塊按照大小劃分,而皇宮那么大一塊版塊,要想解鎖,肯定至少還需要6個點——也就是點數(shù)攢到38。</br> 可自己這一時片刻的,上哪里去完成什么任務(wù),得到6個點?</br> 但是,按道理來說,按照游戲設(shè)定,每一個版塊的解鎖,都應(yīng)該跟著任務(wù)在走,難不成她有什么任務(wù)沒能完成?</br> 她忍不住問系統(tǒng):“是哪一步走錯了嗎?還是游戲有bug?”</br> 系統(tǒng):“問題出在主線任務(wù)三上面。”</br> “主線任務(wù)三是‘主人公在秋燕山圍獵上結(jié)交二皇子,并進(jìn)入太學(xué)院’。一共獎勵12個點數(shù)。主人公只要在秋燕山上和二皇子搭上話,就能完成1/2的任務(wù),得到6個點的獎勵,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主人公在秋燕山上和五皇子說話了,卻對二皇子十分排斥。所以這二分之一的主線任務(wù)算是失敗。”</br> 系統(tǒng)又提示道:“而且主人公對二皇子好感度-60。”</br> 宿溪:……???</br> 宿溪驚呆了,沒想到還能這樣。</br> 為什么,崽崽為什么要討厭二皇子?二皇子那個小人在她印象里還挺低調(diào),沒做什么讓人討厭的事情啊?!</br> 難不成是因為她救下了二皇子,崽崽不高興?</br> 那么,這樣豈不是,她因為去做支線任務(wù),一不小心影響了主線?</br> 宿溪問:“那如果那天不救二皇子呢,劇情會怎么樣?”</br> 系統(tǒng)道:“必須救下二皇子,沒有如果。因為主人公要進(jìn)入太學(xué)院,只能通過成為皇子陪讀這一條途徑。救下了二皇子之后,皇子們之中就有了一個陪讀的空缺。而主人公不一定會成為他的陪讀,有可能會成為別的皇子的。”</br> 宿溪明白了,崽崽討厭二皇子,所以沒有主動去結(jié)交——結(jié)交任務(wù)失敗。</br> 但是二皇子又不討厭崽崽,反而因為秋燕山崽崽嶄露頭角一事,二皇子和另外幾個皇子都對崽崽有了印象——成為陪讀一事會成功,進(jìn)入太學(xué)院的任務(wù)應(yīng)該也會成功。</br> 只不過現(xiàn)在,因為自己的失誤,暫時解鎖不了皇宮版塊,沒辦法跟著崽崽進(jìn)皇宮了。</br> ……</br> 宿溪有點兒可惜,便停下了去掀起轎子帷簾的手,以免讓崽崽知道自己來了,但又沒辦法跟著他進(jìn)皇宮,空歡喜一場。</br> 她在長街,目送著崽崽的轎子進(jìn)了宮門。</br> 游戲里的天空烏沉沉的,皇宮極其雄偉壯觀,殷紅的宮墻琉璃的屋檐,在黑夜之下宛如盤踞在此處的雄獅,氣勢恢宏、森嚴(yán)肅穆。崽崽的轎子緩緩消失在宮門內(nèi),宛如終于徹底一腳踏進(jìn)了京城的旋渦。</br> 在這巨大旋渦里,一個沒落王府的庶子顯得何其渺小。</br> ……</br> 與此同時,陸喚也掀開轎子帷簾一角,一路進(jìn)入皇宮,兩邊院墻高深,只能仰頭看見一條狹窄的漆黑的夜空。</br> 他神色之間,多了幾分凝重。</br> ……</br> 宿溪沒有跟著崽崽進(jìn)皇宮,暫時也不能知道皇宮里發(fā)生了什么,但她開著游戲等著,并繼續(xù)寫一下作業(yè)。</br> 今晚宴席的劇情里,有鎮(zhèn)遠(yuǎn)將軍出言刁難崽崽的劇情,自己沒辦法跟進(jìn)去,就沒辦法幫他了。</br> 不過宿溪覺得以崽崽的聰明才智,也能應(yīng)付,自己不用太擔(dān)心。</br> 她在這邊花了四十多分鐘寫了一張卷子,游戲里足足過了兩個時辰。</br> 徹底入夜,宮門終于打開,陸續(xù)有參加夜宴的轎子出來。</br> 宿溪一眼發(fā)現(xiàn)了崽崽的轎子,而就在這時,屏幕上也彈出了剛才的大致劇情——</br> 【夜宴上,鎮(zhèn)遠(yuǎn)將軍嘲諷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對老夫人一直擠破了頭想要攀交二皇子、把孫子往二皇子身邊送的行為十分輕蔑,若是寧王府的男丁有點出息,他還能高看寧王府一眼,但偏偏寧王府從寧王到陸裕安陸文秀那兩個小子,全都是成不了大器的,現(xiàn)在也完全是爛泥扶不上墻罷了。】</br> 【聽說此次秋燕山圍獵上,是寧王府的一個庶子斬獲頭籌,他也不以為然,他對老夫人的手段司空見慣,以為又不過是老夫人從中作梗,想辦法讓自己的孫子出這一場彩。因此,連帶著的,他對主人公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在席間,主人公對他敬酒,他屢次置之不理,給人難看。】</br> 宿溪看得捏住了筆,這鎮(zhèn)遠(yuǎn)將軍怎么這樣?!</br> 好歹崽崽也是他遠(yuǎn)房親戚,怎么還用有色眼光看人?</br>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席間五皇子主動提出,二皇子一直以來沒有陪讀,也不是個事,他想要主動將他的陪讀送給二皇子。接著,又趁著皇上賞賜主人公金銀珠寶的時候,向皇上提出,想要讓主人公成為他的陪讀。】</br> 【二皇子與他爭了一番,但此時皇帝心里猜疑二皇子在秋燕山上被刺殺,是自導(dǎo)自演,對二皇子心生不悅,于是偏袒了五皇子,竟然答應(yīng)了他這無理請求。】</br> 【主人公本次夜宴獲得兩箱金銀賞賜,并即日起能成為五皇子的伴讀,進(jìn)入太學(xué)院學(xué)習(xí)。】</br> 系統(tǒng):“恭喜完成主線任務(wù)三(初級)(1/2):秋燕山結(jié)交二皇子失敗,獲得點數(shù)獎勵0,金幣獎勵0,但進(jìn)入太學(xué)院成功,獲得點數(shù)獎勵6,金幣獎勵100。”</br> 宿溪:……?</br> 宿溪被這場夜宴上的不動聲色的爭鋒給看得愣了愣。</br> 五皇子對崽崽生出幾分看重,這一點她是知道的,在秋燕山上,五皇子的心思就表現(xiàn)出來了。</br> 這個五皇子一向鋒芒畢露,不怕得罪人,無論什么人才都想要爭奪到手上,上回聽說戶部尚書見那位神醫(yī),就趕緊也去相見——他這樣行事,也是正常的。</br> 但這位二皇子,怎么好像因為自己做了那個支線任務(wù),導(dǎo)致他的形勢變慘了?</br> 如果自己不救下他,他至少三個月都會躺在床上,傷勢這么慘,皇帝就不會輕易懷疑他。</br> 但是他突然受傷,又突然被治好,短短十來天就恢復(fù)了,還稱病不上朝不去北地邊境,這就讓皇帝心生不悅了。</br> 宿溪:……二皇子對不起。</br>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樣一來,還是順利完成了‘進(jìn)入太學(xué)院’的任務(wù)。</br> ……只是,因為完成支線任務(wù)時,沒能阻止二皇子刺向他自己的那一箭,變成了等他自刺了之后救下了他,導(dǎo)致主線稍微有點偏,崽崽成為的不是二皇子的伴讀,而是五皇子的。</br> 宿溪不知道主線偏向這里,會有什么后果,但無論發(fā)生什么,她都會好好護著崽崽。</br> 想到這里,宿溪稍微凝重了些,她拽了片梨花花瓣,去和崽崽打招呼。</br> 她先將視角切換到轎內(nèi),簡筆畫的視角下,崽崽短腿不著地,一只短手揉著眉心,包子臉皺著,月光從偶爾被風(fēng)拂起的簾外灑進(jìn)來,在他臉上偶爾掃過,也看不出來他怎么了——是席間飲酒了?</br> 宿溪第一回見崽崽喝酒,有點好奇他喝完是怎樣的,忍不住氪金一分鐘。</br> 屏幕切換成原畫。</br> 少年靠著轎子一角斜坐,微垂著眸,眸子冷清如許。月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眉梢擰著,白皙玉面上有一層緋色,這緋色也顯得冷淡。</br> 他飲酒之后,比平時更加安靜,神色無波,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宿溪心想,看來崽崽酒量不錯,這種宮廷夜宴應(yīng)該會喝很多,但是他看起來沒醉。</br> 正這么想著,屏幕上一團霧氣“啪”地一變,霧氣散開,又變成了短手短腳面無表情的小團子。</br> 宿溪:……強顏歡笑.jpg。</br> 習(xí)慣了就好。</br> 她拂起一道風(fēng)。</br> 屏幕內(nèi)的陸喚今日已經(jīng)被無數(shù)的風(fēng)掠過了,每一道風(fēng)吹拂過他身上時,他心中都稍稍一跳,下意識去想,是否她來了,但每一道都不是。</br> 直到此時,白瑩如玉的梨花落至他眉心,從他鼻梁上劃過,落至他掌心。</br> 他眉宇一瞬間從冷淡到融化,眼睫欣喜抬起,宛如等候已久,放下懶散支著的手腕,正襟危坐起來:“一日一夜未見了。”</br> 屏幕外的宿溪笑了笑,崽崽未免掐時間掐得太精細(xì)了。</br> “你今日去做了什么?”陸喚忍不住低聲問。</br> 昨夜在街市燈火上分別,今日入了夜才相見,已經(jīng)過去整整十二個時辰了,她是有什么事情去了么?見了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但他卻完全沒辦法知道。</br> 宿溪心想,這我哪里能回答?</br>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對方無法回答,陸喚莞爾,道:“依然是以‘是否’提問,你來回答我好不好?”</br> 宿溪發(fā)現(xiàn)崽崽以前從不笑的,自從發(fā)現(xiàn)可以接觸到自己之后,他笑容好像變多了一些——當(dāng)然,仍然不算多。</br> 陸喚低聲問:“你今日,是去玩了么?開心么?”</br> 宿溪勾了勾他的小小左手。</br> 他便又問:“可是見了什么人?”</br> 當(dāng)然見了,不見人出什么門?不見人洗頭都不用。宿溪笑著在屏幕上繼續(xù)勾了勾他的左手。</br> 只見屏幕上的崽崽看了眼他自己的左手,似乎也被她歡快的動作感染了,眸中笑意深了些,但他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只是隨口一問的樣子,輕聲問:“所見之人是男是女?”</br> 宿溪勾了下他左手——但還沒等他有所反應(yīng),又勾了下他右手。</br> 今天見到的顧沁和霍涇川可不就是有男有女嗎?</br> 屏幕上的崽崽頓了下,又問:“是你的朋友……你很喜歡他們?”</br> 他的左手被勾了勾。</br> 這樣一問一答,宿溪覺得還挺好玩兒,還等著崽崽繼續(xù)問,可誰知就見,屏幕上的崽崽不知道在想什么,雖然竭力繃住神情,但包子臉還是皺了起來。</br> 頭頂也冒出一片焉了吧唧的葉子來,葉子上下著雨。</br> 宿溪:……???</br> 宿溪剛要繼續(xù)和崽崽交流,就見屏幕上陡然彈出來一些劇情對話。</br> 原來轎子正路過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將軍府,便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接下來和鎮(zhèn)遠(yuǎn)將軍有關(guān)的劇情提示。</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正在將軍府中的書房與兵部尚書深夜低聲談話。</br> 兵部尚書壓低聲音道:“今日夜宴上,暗潮涌動,皇上似乎對二皇子有些不滿。”</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擰著眉頭,沉聲道:“本將軍之所以支持二皇子,無非認(rèn)定他懂得在其他幾位殿下爭搶之時,避其鋒芒,是位低調(diào)能忍、能成大事之輩!但此次北地□□,該他出頭的時候,他卻仍然低調(diào)不爭,甚至稱病躲避!若他心中有百姓,便該知道此時北地百姓受苦,便不該如此!他這樣,倒還不如冒進(jìn)爭功的五殿下呢!”</br> 兵部尚書又道:“此時皇上還未定奪到底由誰去北地鎮(zhèn)亂,若一旦定奪,兵權(quán)必定要交與那人。”</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嘆息道:“若我還寶刀未老,此次必定親自帶軍前去,可惜,皇上已經(jīng)嫌棄我老了。”</br> 兵部尚書低聲勸道:“大將軍,難道您還不明白嗎?這次皇上之所以不肯讓您帶兵前去,并非覺得您老了,派不上用場了,而是想借此機會,收回多年以來掌控在你手中的兵權(quán)哇!”</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眉梢輕輕一跳。</br> 兵部尚書知道鎮(zhèn)遠(yuǎn)將軍忠心耿耿,但也不得不提醒道:“功高震主,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若是您將兵權(quán)交出來,將軍府恐怕真的大勢旁落,任由宰割了,但若是兵權(quán)還在您手上,將軍府上下三代,皇上還是動彈不得。”</br> “因而,您必須早日尋到可替您去北地鎮(zhèn)亂之人!”</br> 鎮(zhèn)遠(yuǎn)將軍道:“這又談何容易?我多年征戰(zhàn),膝下無子,唯一的女兒也病死了,如今煢煢孑立,信任的人都不多,又上哪里去找到接我衣缽之人?”</br> 談話間,鎮(zhèn)遠(yuǎn)將軍白發(fā)蒼蒼,嘆惋怔忡。</br> 而就在這時,系統(tǒng)彈出了消息:</br> 【請接收主線任務(wù)八(中級):在完成任務(wù)七后,成為鎮(zhèn)遠(yuǎn)將軍繼承人,并前往北地鎮(zhèn)亂,立下軍功。】</br> 【任務(wù)難度十五顆星,金幣獎勵2000,點數(shù)獎勵12。】</br> 宿溪看這個任務(wù)看得眼皮子一跳,前七個任務(wù)都是初級,到了這個任務(wù),已經(jīng)變成中級任務(wù)了嗎?</br> 而怪不得上個任務(wù)是改變鎮(zhèn)遠(yuǎn)將軍對崽崽的看法,得到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支持,原來是要為接鎮(zhèn)遠(yuǎn)將軍衣缽做準(zhǔn)備。</br> 如果想在朝廷立足,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確是最快的辦法。</br> 但是……</br> 宿溪看了眼屏幕上精雕玉琢的小團子,是真的沒辦法想象他去帶兵打仗!不禁想象不出來,而且還心疼無比。</br> 上戰(zhàn)場的話,肯定會受傷的吧?</br> 不過有自己在的話,應(yīng)該還好。</br> 而且這個任務(wù)雖然這時候彈出來,但是距離完成它,至少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br> 想到這里,宿溪稍稍安下了心。</br> ……</br> 轎子緩緩進(jìn)了寧王府。</br> 陸喚垂著眸子,沒有再問問題。</br> 他雖然知道,鬼神可能要去見別的鬼神,她的世界里還有許多別的事情,不只是只有他,這再正常不過。可他仍是——仍是心中細(xì)細(xì)密密地產(chǎn)生了一些焦灼與類似占有欲的情緒。</br> 若是能看見她就好了,若是能觸碰到她就好了。</br> 若是……</br> 更多的陸喚不敢去想,怕冒出的想法太過貪婪。</br> 但她身邊的那些鬼神是否都能看到她呢?自己不是她的同類,所以,才看不見摸不著……真是嫉妒她身邊的那些人……</br> 雖然知道她陪在自己身邊,已經(jīng)是自己此生以來所擁有的最幸運的一樁事情了,可大概人心總是貪婪的,從她身上得到了那些溫暖和善意之后,竟然又想要知道她的音容相貌,時時刻刻將她放在眼睛里。</br> 那樣的話,她便不會輕易跑掉,有一日突然消失不見了吧。</br> ……</br> 看,就像現(xiàn)在,分明知道她在自己身邊,卻不知道她臉上神情,也不知道她站在自己哪一邊。</br> 更不知道,她沒有勾住他手指頭的時候,是否還在。</br> 他宛如一個盲人一般,所看見的世界里沒有她。</br> ……</br> 陸喚這樣想著,面上卻半點不顯。</br> 他明白自己過強的占有欲與不安,實在不對,若是顯露出來,恐怕會嚇到她,因此竭力按捺,不讓那些陰郁的情緒表露分毫。</br> 但宿溪關(guān)掉任務(wù)發(fā)放界面之后,就看到屏幕上的崽崽頭頂還掛著那一片凄涼的葉子。</br> 他的包子臉垂著,眼睫也垂著,一副小白菜地里黃的模樣。宿溪頓時被逗樂,揉了揉他的頭,又捏了下他的臉。</br> 她希望他能明白,她喜歡她的朋友,但也很喜歡他,否則就不會整天上線打游戲,把時間分給他了。但是這些話的意思太長,太復(fù)雜,無法表達(dá)。</br> 屏幕上的崽崽被她揉亂了頭發(fā),又捏紅了臉之后,耳廓染上一層薄紅,頭頂上那片凄涼的葉子終于消失了。</br> ……</br> 回到柴院之后,崽崽急匆匆進(jìn)屋將身上大氅脫了,又急匆匆穿著衣袍出來,急匆匆伸出手,掌心立刻被輕輕捏了捏,他這才確定她還沒走,安心下來,眸子亮晶晶地對空中輕聲道:“今夜按照昨日之約,搟面?”</br> 宿溪握了握他右手,表示:不。</br> 今晚還有別的重要的事情要做。</br> 她打開商城,發(fā)現(xiàn)之前一片灰色的一些技能欄已經(jīng)被解鎖了,也是,現(xiàn)在點數(shù)已經(jīng)38了,這些技能也是時候解開了。</br> 任務(wù)七是掌握更好的武藝、兵法、體力,獲得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賞識和支持。</br> 崽崽的武藝是跟著偷學(xué)的,雖然因為天賦,已經(jīng)在京城少年里出類拔萃,但完全還可以再進(jìn)一步。</br> 除此之外,點數(shù)里除了主線支線任務(wù)、人際關(guān)系、外在環(huán)境之外,還包括技能、身體素質(zhì)這兩個大類。</br> 培養(yǎng)技能,達(dá)到一定精通程度;增強體力,少年身形茁壯成長,也能獲取點數(shù)。</br> 昨晚玩耍了,今晚還是得學(xué)習(xí)會兒,老母親把崽崽安排得明明白白。</br> 宿溪打開了商城。</br> 而一秒之后,陸喚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憑空懸浮了幾本書,《孫子兵法》、《六韜三略》、《百戰(zhàn)奇略》、《算無遺策》、《劍法圖解》。</br> 見崽崽臉上空白了一秒,宿溪以為他不想搞學(xué)習(xí),鼓勵性地揉了揉他的腦袋。</br> 并還從商城兌換出一個糖人,在空中晃了晃,暗示崽崽,乖乖學(xué)完就可以吃糖人。</br> 陸喚:“…………”</br> 他面色有些古怪,先前永安廟一事,她想辦法替他贏取京中名聲,他便猜測她是有意讓他卷入京城紛爭。而現(xiàn)在,將這些給他,是督促他學(xué)習(xí)上進(jìn)么?這倒也罷了……</br> 還拿小糖人誘惑……陸喚有些哭笑不得。</br> 他身形頎長,手臂修長有力,已然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郎了,在她眼中,卻怎么……像是把他當(dāng)成孩童一般?可先前一問一答,她分明又只有十六七歲。</br> 但陸喚并未多想,只是莞爾,攤開手,那幾本書便噼里啪啦往他懷里砸,他抱著那一摞書卷,無奈地看向面前的空氣,打算進(jìn)屋挑燈夜讀。</br> 可在他要坐到桌案前時,宿溪又?jǐn)r住了他。</br> 按照主線任務(wù),遲早要求帶兵打仗了,老母親擔(dān)心得很,提升計劃刻不容緩。</br> 不如一邊做俯臥撐一邊讀書?</br> 于是陸喚茫然地任憑身邊的輕風(fēng)將書卷都抱走,擱在了桌案上,接著,那風(fēng)將他打橫抱了起來——</br> 他:!</br> 屏幕上崽崽頭頂白色氣泡里冒出個感嘆號,宿溪在屏幕外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將崽崽輕輕放在屋內(nèi)的床上,而這時,崽崽不知道在想什么,臉色已經(jīng)紅成了天邊的云霞,他連呼吸都屏住了,但宿溪要做的,只是將床上的奶團子像是翻湯圓一樣,翻了個面兒。</br> 讓他背朝上,趴在床上。</br> 崽崽頭頂冒出了一串省略號:……?</br> 宿溪又輕輕將崽崽身體抬起來,將他手臂微微壓下去,然后一根手指頭按在他背上,讓他慢慢往下,這樣一來,一個俯臥撐做完了。</br> 被她折騰一番的陸喚也明白了,她是想讓自己做這個動作,來鍛煉身體?</br> 但是壓在自己背上的重量……</br> 莫非她坐在了自己背上?</br> 屏幕外的宿溪并不知道崽崽想到了什么,只知道他一張包子臉莫名緋紅,緋紅漸漸染到了脖子根,然后,他像是為了證明什么一樣,跟學(xué)校里的臭屁男孩一樣,突然一上一下飛快地做起了俯臥撐!</br> 一瞬間做完了幾十個!</br> 速度之快、力氣之大、動作之輕松!令宿溪咋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