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云春接電話時，頻頻看向晚，眼睛仿佛淬了光。
    “好的好的。那就這樣了啊。”
    掛羚話，她馬上給保姆打電話，讓她趕緊回來帶孩子，那動作快得向晚一愣一愣的。
    “媽，什么事？”
    譚云春笑得嘴都合不攏，完了程正過來的事情，又上下打量向晚。
    “你這身……你怎么出門就不打扮打扮的？不行，趕緊進(jìn)去再收拾收拾……”
    “媽！”向晚臉都快氣綠了，“你要哪里不舒服，我?guī)闳タ瘁t(yī)生。跟人家去算什么啊？”
    “你這個不孝的，你不管我生死，還不許人家程管我啊？”譚云春顯然已經(jīng)建立起了準(zhǔn)丈母娘的個人意識，怒瞪向晚一眼，自行回屋換了一身衣服，保姆就回來了。她仔細(xì)交代好的事，然后叫向晚。
    “還愣著？要不要陪媽去醫(yī)院的呢！”
    “媽！”向晚脊背僵硬，“你能不能不要讓我為難啊？”
    “你能不能不要讓媽為難啊？嗯？”
    譚云春完，拎著包就走，冷冷丟下一句，“你愛跟不跟，自己看著辦吧。”
    母親生病去醫(yī)院，她能不跟嗎？
    向晚皺著眉頭，連崩潰與辯解的機(jī)會都沒迎…
    ~
    別墅外的林蔭道上，程正的汽車靜靜停著。
    低調(diào)的輝騰，外觀很新，卻半點(diǎn)都不顯張揚(yáng)。
    程正也不像白慕川，會帥氣地倚在車邊抽煙，沖她傲嬌的笑，仿佛全世界的生靈都在為他展顏的一笑而歌唱……
    反之，程正安靜清冷，不像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明明陽光很好，向晚卻覺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格外冰冷。
    “阿姨來了？”程正看到她們，有了反應(yīng)，下車幫著開車門。
    也算紳士。
    譚云春道過謝，坐上了后車座，向晚站在原地尷尬不已。
    “程隊(duì)，真的不用麻煩你的……”
    她還在試圖掙扎，可話沒有完，就被譚云春笑吟吟地打斷了。
    “謝謝程啊。你這孩子，可真貼心。晚晚，快點(diǎn)上來啊，發(fā)什么愣真是！？”
    “媽！”向晚的臉?biāo)⒁幌录t了。
    那種感覺，比尬還要尬，像被擺在菜市場待賣的豬肉，把她拎在手上的人是她的親媽。
    向晚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譚云春這時卻急了起來。
    “咳……咳咳！”她開始咳嗽，一咳嗽話就帶點(diǎn)喘，“你這孩子，是要?dú)馑缷寙幔课疫@都不舒服好久了……”
    行，這招萬能。
    向晚抿著嘴坐到譚云春的旁邊。
    “阿姨，你忍一會，很快就到了。”程正難得有一絲淡淡的微笑，“我已經(jīng)讓醫(yī)院的同學(xué)幫忙掛好號了，很方便。”
    “好好好，我沒事，沒事的啊，不要急，慢點(diǎn)開啊。”譚云春坐上程正的汽車，有點(diǎn)拘束，又忍不住好奇，東看看，西看看，然后拼命給尷尬得臉紅的向晚使眼色，示意她跟程正搭話。
    然而，向晚真的不知道能什么。
    很無辜，無力，又很無奈。
    肉體凡胎的她，有再多的理由都無法擺脫世俗。
    一個孝字，足夠壓死她了。
    程正淡淡從后視鏡看她一眼，似乎為了緩解她的拘束，又冷靜地解釋，“我熟悉這一塊，帶你們?nèi)タ梢愿脼榘⒁虣z查身體，其實(shí)只是舉手之勞，向老師不用太往心里去。”
    滴水不漏！
    不會讓人不自在。
    向晚微微一笑，“謝謝程隊(duì)。”
    完全詞窮。
    她不知道這個要怎么聊下去。
    “向老師。”沉默一會，程正冷不丁又拉開了話題，“今在法醫(yī)室的話，我可能重了。不好意思！”
    嗯？她沒有聽錯吧。
    程正，不是那種輕易道歉的人。
    這么放低姿態(tài)，罕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還是特地來帶她母親看病的笑臉人。
    “沒櫻”向晚笑了笑，自己都覺得臉上僵硬，“我還得感謝程隊(duì)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媽媽生病了。”
    “不要客氣。大家是朋友。”
    程正聲音很慢，低低的，帶一點(diǎn)溫柔的氣息。
    朋友？嗯。向晚轉(zhuǎn)過臉看窗外。
    八月的夏季，微風(fēng)熏人。
    譚云春怕暈車，一直開著車窗，暑氣夾在風(fēng)里沖過來，吹亂了她的頭發(fā)，也吹皺了她的思緒。
    瞇起眼，她看著道路兩旁整齊的法國梧桐，尋找著那一絲絲從細(xì)碎的葉縫中漏出的像金子一般的陽光，突然理解了以前那些被家里催婚后，終于無奈向命運(yùn)妥協(xié)，選擇了一個可以將就的人過完將就的人生的姐妹。
    誰又沒有無奈的時候呢？
    向晚曾篤定地認(rèn)為自己不會有那樣的一。
    也篤定地相信自己的未來只能由自己書寫。
    可這一，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看著一張張麻木的面孔，她突然想嘲笑自己當(dāng)初稚氣的真……
    “那的話，我也收回。”程正突然又淡淡冒出一句：“我不懂女孩子，并不知道那樣的話，是會令人難堪的。”
    哪的話？
    向晚看著他的后腦勺，一時沒回過神來。
    “你需要的東西，我會盡力去給。”程正補(bǔ)充，“我想，我都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
    向晚再懵一秒，總算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
    愛情。
    他認(rèn)為他不需要，而向晚需要的愛情。
    可愛情，是物品么？給出來就可以給出來？
    向晚突然有一點(diǎn)想笑，這次是為他的真。
    “程隊(duì)，是朋友就不要提這些……”
    有老媽在身邊，她不愿意糾纏這個話題。
    程正從后視鏡里瞄她一眼，眸底有剎那帶笑的光芒。
    “行，聽你的。”
    “……”
    “我不懂的東西，以后可以學(xué)。”
    “……”
    再無言語。
    向晚看向空。
    一群鳥兒叫囂著飛過，轉(zhuǎn)個彎兒俯沖向那一片鋼筋水泥的森林里……
    ……
    醫(yī)院。
    向晚最討厭的地方。
    不出為什么，就是覺得那白色很刺眼，仿佛帶著不盡的生離死別，淡淡哀愁……
    然而，程正在這里如魚得水，在他熱心同學(xué)的帶領(lǐng)下，譚云春一個感冒受到的完全是重癥待遇，從頭到腳進(jìn)行了全方位的檢查。
    譚云春這輩子都沒有在醫(yī)院里受到過這樣熱情而細(xì)致的照顧。一種從來沒有嘗試過的階層改變，讓她頭腦都熱了起來，熏熏然度過一個時，完全把程正當(dāng)成了她中意的女婿。
    “程啊！你一個人在這邊工作，你家里會擔(dān)心嗎？”
    “程啊！你媽媽多大了？哪一年的？她對你找女朋友，有沒有什么要求？”
    “程啊！你家里幾口人？爸爸媽媽感情還好吧？”
    “程啊！”
    “……”
    譚云春與大多數(shù)她同齡的中年婦女一樣，全方位打聽著程正的私人生活與工作。
    跟在她身邊的向晚，全方位的受著折磨，不話，腦袋隱隱作痛，胃里隱隱犯惡心。
    也許是被醫(yī)院的獨(dú)有味道熏的，也許是因?yàn)闆]有吃午飯餓的。
    她沉默疲憊，覺得再待下去，不定就瘋了。
    等待結(jié)果的時候，她坐在椅子上刷著手機(jī)。
    今《謀殺男神》還沒有更新，書評區(qū)在熱鬧的討論。
    大家對方夜闌和榮暖的感情進(jìn)展以及女神雕塑殺人案的進(jìn)展都抱著熱切的期望……
    看這本書的讀者女性居多，女饒軟萌讓書評區(qū)的留言一片友善而溫暖，看得向晚微微翹起唇。
    不過，也有那么一兩條不和諧的留言。
    “作者情節(jié)這么拖沓，是為了湊字?jǐn)?shù)嗎？一一更完全沒有進(jìn)展，是寫不出來了嗎？我們是花錢看書的，不是免費(fèi)的，能不能走點(diǎn)心？”
    向晚一怔。
    委屈難過傷心……
    什么情緒都有，可回復(fù)了幾次，她還是刪除了。
    沒有一個字，是在她不用心的情況下寫出來的。
    湊字?jǐn)?shù)的諷刺，更是對她這種撲街最無情的嘲笑。
    可她選擇了寫這本書，不就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嗎？
    它絕不會像在網(wǎng)文里風(fēng)靡多年的套路快餐那樣討人喜歡，也沒有上來就啪啪啪的作品吸人眼球……
    “阿姨，結(jié)果出來了，呼吸道感染……”
    程正跟他那個醫(yī)生同學(xué)在旁邊著話，向晚默默低著頭。
    她其實(shí)聽見了，聽到母親的病情沒有大礙，她也開心。
    只是，忘了反應(yīng)。
    “噯，丫頭。你在想什么，問你話呢？”
    譚云春捅過來的胳膊，驚醒了向晚。
    “嗯？什么？”向晚漠然臉，沒有太多情緒。
    “程現(xiàn)在送我們回去。然后，問你晚上有沒有時間？”
    “沒櫻”向晚?xiàng)l件反射地拒絕，“我晚上要碼字。今沒更新！”
    “你下午不能寫嗎？下午你就寫啊，晚上等程下班，你們再一起去看看電影，吃個飯什么的……”
    “媽！”向晚搓額頭，突然想到跟白慕川約好的事情，“我下午還有別的事兒。”
    到這里，她拿起手機(jī)看一下時間。
    這才發(fā)現(xiàn)一個時前，白慕川發(fā)過一條短信。
    “什么情況？帝宮去不去的？你媽的病嚴(yán)重嗎？”
    她緊繃的臉，微微一松，回復(fù)：“看過病了。你們還在帝宮嗎？”
    “沒有了。案子有新的進(jìn)展，我剛剛回隊(duì)上一趟。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拜訪一個重要證人。”
    新的進(jìn)展？重要證人？
    向晚的心完全被帶入了案子里，一聽這話，腦子瞬間亮堂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白慕川那里去……
    然而，不等她回復(fù)白慕川，譚云春就湊過臉來看。
    向晚趕緊收起手機(jī)，“媽。”
    “你這丫頭，到底在忙什么？我就不懂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比跟程約會還重要？”
    “……”
    對這個媽，向晚連吐槽的能力都沒有了。
    母親的價(jià)值觀里，女饒頭等大事就是嫁人。
    可向晚不想這樣，也不是這樣的女人。
    她有自己對事業(yè)的追求，有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
    “我在跟你話，你又犯傻了不是？”
    譚云春對她始終游離在狀態(tài)之外的反應(yīng)很生氣，抱歉地看了程正一眼，又偷偷扯向晚的胳膊，示意她乖一點(diǎn)。
    向晚頭皮隱隱發(fā)麻，“媽，我有事，得先走了。”
    她站起身，譚云春馬上拖住她，“你到底什么大不聊事兒，連你媽的話都不聽了？”
    “人命關(guān)的大事！”向晚硬著頭皮回了，又望向程正，“這事兒程隊(duì)也知道的！”
    譚云春一頭霧水，看看她，看看程正。
    乘著這個機(jī)會，向晚從她手上掙脫出來，就開溜。
    “媽，我回頭再來看你。我先去拯救宇宙了。”
    “噯，你這孩子……”
    向晚遇到案子的事情就興奮，人格更容易分裂，勇氣也比平常足，價(jià)值觀也會傾斜。她顧不上那許多了，既然程正想做好人，那她就給他機(jī)會把好人做到底。
    “程隊(duì)，謝了啊！”
    程正一直冷眼旁觀，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居然很配合。
    “你去忙吧！回頭有時間再約……”
    “好的好的，謝謝了啊！”
    向晚飛也似的離開醫(yī)院，邊走邊打白慕川電話，“喂，你在哪里？”
    白慕川聽她突然來電問行蹤，冷哼一聲，不冷不熱地：“忙完了？”
    “嗯。我現(xiàn)在過來，還來得及嗎？”
    白慕川沉默一下，“你在哪里？”
    向晚回頭看一眼醫(yī)院的大門，“我來找你吧。”
    白慕川突然沉了聲音，“我問你在哪里？”
    這家伙！
    對她總這么霸道！
    向晚很想吼回去，可為了跟他去看“重要證人”，咬牙忍了。
    －－－－－－題外話－－－－－－
    親愛的仙女，過年好。
    二更大概會在四五點(diǎn)的時候。
    大過年的，除了祝福，就不什么別的了。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財(cái)源滾滾，身體健康，事事順心，遠(yuǎn)離負(fù)能量，擁抱正能量。
    嗯，大家可以加《慕川向晚》書友群：，今晚上與追文的親們一起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