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穿著它,嫁給別人吧
李韻苓懂他的意思,“可你的孩子,卻只有這么一個(gè)啊!”</br> 明成佑咔嚓將壞死的枝葉減掉,“如果人也像這花草一樣,剪掉半邊還能活著,該多好?”</br> “成佑。”李韻苓淚水淌出眼眶,她右手緊握住明成佑的肩膀,“一有合適的心臟,醫(yī)院方面會(huì)馬上通知我們,這一關(guān),說什么都要過去。”</br> 任你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在生與死面前,哪里有選擇的權(quán)利?</br> 明嶸開車從外面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李韻苓和明成佑都在院子,他健步走去,“兩人說什么悄悄話呢?”</br> 李韻苓背身擦干凈眼淚,“公司的事忙壞了吧?”</br> “還好,”明嶸走到明成佑身側(cè),“有韓雋在,其實(shí)不用操什么心。”</br> “你們兩兄弟聊,我先進(jìn)去。”</br> 明嶸抬眼見李韻苓拖著疲憊的腳步向屋內(nèi)走去,他手肘抵著花架,人傾斜側(cè)過去,“看到媽的臉色了嗎?我想她可能去找老大了,最近她總是心不在焉。”</br> 明成佑繃緊俊臉,他和明錚的身世也只有明家這幾人知道,一道被劃開的傷口始終無法痊愈,橫亙在他和李韻苓之間。</br> “成佑,你真打算讓傅染懷著孩子嫁給別人嗎?”明嶸瞅了眼他的臉色問道。</br> “這件事我不想多說。”明成佑放下手里剪子,越過明嶸后大步往屋內(nèi)走去。</br> 午后,明成佑讓王叔開車回了趟中景濠庭。</br> 偌大的別墅空無一人,明成佑來到二樓,房間內(nèi)干凈整潔,他取出保險(xiǎn)柜的鑰匙。</br> 傅染吃過晚飯,跟陳媽一道給范嫻擦過身子,出院至今,每天需要輸營養(yǎng)液才能維持生命,醫(yī)生所說的奇跡,多么遙不可及。</br> 傅染陪范嫻說會(huì)話,又放了輕音樂。</br> 她走下樓梯,想出去散會(huì)步,傅頌庭吃過飯便上樓去陪妻子,有些事必須學(xué)著去接受。</br> 傅染順著門口的路向前走,一輛車子悄然跟著,不出片刻,車身越到她跟前,從駕駛座上下來的男人傅染也認(rèn)識。</br> “傅小姐,三少請您過去趟。”</br> 傅染站著并沒有動(dòng),“他在哪?”</br> “您放心,”男子知道她心存戒備,“三少讓我?guī)Ь湓捊o你,他說,你還有個(gè)名字叫有染。”</br> 男子只覺這話奇怪得很,卻還是照著明成佑的吩咐一字不差說出口。</br> 傅染腳步已要折回去,聽到這二字,不由又頓住。</br> 男人上前替她打開車門,她猶豫片刻后,坐了進(jìn)去。</br> 車子很快來到一棟別墅前,傅染不會(huì)忘記這,當(dāng)初被傷得體無完膚從這走出去,對中景濠庭的一景一物,傅染都刻在了心里。</br> 男人守在別墅外,沒有跟過去。</br> 她走到二樓,看到主臥的燈亮著,久未跳動(dòng)的心忽然隨著腳步的接近而越來越躁動(dòng)。</br> 房間的門敞開著,傅染站在門口片刻,走進(jìn)去時(shí),眼睛看到床上一抹隆起的身影。</br> 她落輕腳步聲,心里的一根弦繃得幾乎要斷裂,床上的人似是睡著了,卻又像是沒了呼吸直挺挺地躺在那。</br> 傅染心懸至嗓子眼,她腳步不由加快,到了床前,由于沒有開燈,模糊地看不清明成佑的臉色。</br> 傅染手伸向床頭,突如其來的明亮令床上的男人抬起手遮了下眼簾,傅染也總算看清楚,他至少活著。</br> 明成佑見她站在床邊,其實(shí),他原本以為傅染不會(huì)來。</br> 他手肘撐起身,兩條腿落到地上,目光正好觸及到傅染的腹部,現(xiàn)在哪怕穿寬松的衣服都遮不住她的肚子了。</br> 明成佑站起來后同她擦肩而過,“你跟我過來,我想給你看樣?xùn)|西。”</br> 傅染眼見他走進(jìn)更衣室,她腳步沉重地跟過去,里面的燈已經(jīng)被打開,明成佑見她走得慢,索性過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br> 也沒用多大的力,卻覺有種痛正透過皮肉深入骨髓。</br> 傅染被他帶進(jìn)更衣室內(nèi),眸內(nèi)忽然出現(xiàn)的亮眼白色刺的她有種暈眩感。</br> 她看到她曾經(jīng)在店里試穿過的那件婚紗,掛在正中央,拖地裙擺迤邐曖曖,形容不出的心境,只覺整個(gè)心臟被填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卻又空寂的難受。</br> 明成佑拉著她走到婚紗跟前,把傅染的手牽起后放到婚紗上,“這件是我一早就買下的,聽說你要結(jié)婚,傅染,穿著它吧。”</br> 傅染掌心掬了把蕾絲,眼里氤氳出溫?zé)幔鞒捎由焓謱⒒榧喨∠拢p手托起后遞給傅染,“再穿上一次給我看看。”</br> 她站在原地沒動(dòng),明成佑把婚紗放到她臂彎間,然后走了出去。</br> 他在門外站了許久,更衣室內(nèi)約莫一刻鐘后才傳來窸窣聲,待到差不多時(shí),明成佑這才打開門。</br> 傅染雙手折到身后,好像是拉鏈卡住了。</br> 明成佑上前,透過巨大的落地鏡看到一前一后站著的他和傅染,本應(yīng)該天生的匹配,明成佑手掌貼向她腰際,婚紗向兩邊敞開,露出她整個(gè)白皙光潔的背部。</br> 明成佑喉間輕滾,卻又勾起抹凄涼,沒辦法,如今就算他有色心都沒這色力氣了。</br> 傅染見他彎下腰,手指勾住拉鏈后,緩緩?fù)侠穆曇羟逦鷤魅攵小?lt;/br> 明成佑抬起視線,目光同傅染在落地鏡中相遇,誰也沒有避開,就這么直勾勾盯著。</br> 明成佑陡然將兩手落到傅染肩上,她只覺得一沉,連帶著,心也跌入谷底。</br> “傅染,結(jié)婚的時(shí)候穿著我給你選的婚紗,”明成佑俊臉湊過去,倘若鏡中的這一對是璧人,那該多好?他眉梢微微上揚(yáng),可嘴邊勾起的笑卻苦得像是吃了黃連般,“穿著它,嫁給別人吧。”</br> 盡量平緩的語氣,分明帶著顫抖,傅染也感覺到肩膀上被握得生疼無比。</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眼里淚水似要滑出來,她趕緊抬起下頷,聽到自己嗓音空洞,“好。”</br> 這件婚紗,傅染試穿過兩次。</br> 明成佑也看過兩次。</br> 第一次,心里是絕望的,而今這次,卻更加難以釋然。</br> 但至少,他的愛和他的生命能得已延續(xù),所以他并沒有絕望。</br> 對傅染來說,她兩次試穿婚紗的心境,卻是截然不同的。</br> 傅染把手伸向背后,想要拉下拉鏈。</br>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他繞過傅染身側(cè),單膝落定后把臉貼向傅染的腹部。</br> 這一幕落入別人眼里,定然會(huì)覺得很怪異,傅染盯著鏡中的畫面,明成佑伸出掌心撫向她的腹部。</br> “他對你好嗎?”</br> 傅染兩手垂在身側(cè),口氣很平淡,“好。”</br> “好就好。”他似乎一聲低喃,話語很輕。</br> 自從含山寺后,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平時(shí)都通過電視才能知道彼此的近況。</br> 外界也有揣測,說mr暫時(shí)交由明嶸管理是因?yàn)槊鞒捎由眢w抱恙,但誰都不知道他病得這么重。</br> 明成佑的另一手環(huán)過傅染腰際,他當(dāng)時(shí)做出的決定沒錯(cuò),不見,才不會(huì)那么痛。</br> 如今抱在手里,耳邊能親切感覺到孩子的存在,冰封在胸口等待有痊愈這天的心臟,如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般劇烈跳動(dòng)。</br> 但他的身體已經(jīng)要承受不住,與其轟轟烈烈,不如平平淡淡。</br> 明成佑松開纏住傅染的手,他緩慢站起身后,目光在傅染臉上掃過眼,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擦著她的肩膀走出了更衣室。</br> 傅染換好衣服出去,手里托著那件婚紗。</br> 明成佑從她手里接過后,把婚紗小心翼翼放入盒中,每個(gè)動(dòng)作都精細(xì)周到,他蹲在床前,手指將婚紗僅有的褶皺撫平。</br> 明成佑站起身時(shí),神色不免有些沉重,他把盒子遞向傅染,“嫁給他,你一定要幸福。”</br> 傅染卻在心里搖了搖頭。</br> 不,她的幸福已經(jīng)賠出去做了交換,既然她能和明成佑在含山寺見面,那說明他們都相信佛,都抱有希望,傅染執(zhí)拗地認(rèn)定,她丟掉的,必將換來她想要換取的。m.</br> 所以……</br> 傅染把盒子拎在手里,很重,“你也一定,好好活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