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3章
楚歸回頭,看到柳照眉進來,心里頓時也是一片雪亮。
前幾日原紹磊在錦城鬧騰的時候,楚歸跟他撞了個正著,知道原大少對柳照眉是有一份賊心的,這會兒歐箴把柳照眉弄來,來意不言自明。
楚去非跟柳照眉卻并不很熟絡(luò),只知道他是個戲曲界的名角兒,也不知道原紹磊跟柳照眉間的那點兒干系,一看是個戲子,雙眉便一皺,不知歐箴這會兒把他叫來是弄什么玄虛。
歐箴上前,簡略將人介紹一番,才又笑哈哈道:“督軍,你有所不知,這位柳老板,跟原家堡的原大少原紹磊是有些交際的,倘若讓他去說和,會說服原紹磊將人送回來也不一定。”
楚去非一聽,原來是這個意思:“是嗎?”就才正眼看向柳照眉,卻見他眉目清秀過人,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自有一股氣質(zhì)。
歐箴見柳照眉不言語,就輕輕推了他一下:“柳老板,督軍跟你說話兒呢。”
柳照眉抬眸,對上楚去非的雙眸,楚去非見他眸色淡然,竟有種空寂之意,不由一愣。
兩人目光乍然一對,柳照眉復(fù)又垂眸,簡單道:“是吧。”那聲音卻是帶一點兒冷,就像是冷笑似的。
楚去非原先沒往那方面去想,此刻看了柳照眉的態(tài)度,心里才轉(zhuǎn)了個圈兒,琢磨出一點兒異樣來,當(dāng)下就皺眉看歐箴。
歐箴咳嗽了聲,正要再說,卻聽楚歸在旁邊開口道:“柳老板是自己想去,還是迫不得已啊。”
歐箴一聽,汗刷地涌出來,手在袖口一摸,想掏塊帕子出來又忍住。
柳照眉仍是那副木然的模樣兒,也不看楚歸:“能為督軍效勞,自然求之不得。”
歐箴聽了這話,心頭稍安。
楚歸卻輕輕哼了聲,幾分不屑地看著柳照眉。
楚去非見楚歸幾分針對柳照眉,卻顧不上理會這些,只道:“柳老板,你真?zhèn)€可以去原家堡?倘若果真能說服那姓原的,我倒是真的要大大地謝你一番……不管你要什么。”
柳照眉聽了這句,便抬眼看向楚去非:“督軍是說真的嗎?”
歐箴有些意外地看向柳照眉,楚去非則一怔,繼而說道:“那當(dāng)然是真的了,大丈夫一言九鼎。”
柳照眉看了會兒,忽地又垂了眸:“罷了,必是不能夠的。”
楚去非皺眉:“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當(dāng)我會說話不算數(shù)?”
歐箴也笑道:“柳老板你可真是的……督軍是什么人物?你想要什么,你說就是了,這錦城里上上下下地……不都得聽督軍的?”
楚歸卻琢磨地望著柳照眉,正巧兒柳照眉也看向他,忽然就說道:“我要的是一個人,若是督軍能給,我拼了死也會讓原紹磊把大奶奶送回來。”
楚歸一聽,頓時就猜到他要什么,便瞪向柳照眉。
柳照眉渾然不懼他的眼神,反而同他平靜對視。
歐箴在一邊兒看了個稀奇,他自然不知道柳照眉的心意及跟楚歸的那點兒過節(jié),楚去非瞅了會兒,瞧出兩個人有些不妥當(dāng)?shù)模愕溃骸傲习濉?br/>
柳照眉看向他,楚去非咳嗽了聲,面色古怪,說道:“你要的人……該不會是我弟弟吧?”
這話一出,石破天驚,柳照眉面色大變,繼而尷尬,楚歸也萬萬想不到自家大哥竟會這么猜,一時整張臉都黑了。
歐箴也是肥胖身子一顫,這會兒真忍不住,把帕子掏出來在臉上上上下下地擦,擦的一張肥臉一道白一道紅。
柳照眉輕輕咳嗽數(shù)聲,苦笑道:“督軍真會玩笑,我當(dāng)然是不敢的。”
楚歸狠瞪他一眼,咬著牙看向楚去非:“你還真敢說啊。”
楚去非松了口氣,面露笑容:“哈哈,哈,開個玩笑……”但是方才看兩人對視,好一種又愛又恨愛恨交織的眼神啊。
楚歸不等柳照眉再說,主動說道:“柳老板,你是想要繼鸞吧,明擺著跟你說,陳繼鸞早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你別做夢!”
柳照眉淡淡一笑,楚去非這才知道柳照眉竟然對繼鸞有心!一時震驚,心頭竟想:“呀,我還以為只有我這個沒試過滋味的弟弟才能慧眼獨具,沒想到連閱盡千帆的人物竟也為她動了心,這陳繼鸞還挺招人愛的……”
楚去非心里嘀咕了幾聲,那邊楚歸道:“哥,我看還是我去吧,我不信原家堡能把我怎么樣,先頭來的時候已經(jīng)說好了,繼鸞會跟著我,有她在,原家堡的那幫哪是對手?”
楚去非見他又不依不饒起來,嘴角一扯:這分明是個驚險的活兒,他卻當(dāng)是什么好玩似的一個勁兒往前沖,當(dāng)然,說什么陳繼鸞要跟著他一塊兒,這卻擺明是說給柳照眉聽得,這醋壇子沒治了。
楚去非板了臉正色道:“稍安勿躁!”
柳照眉忽然說道:“三爺自去涉險,卻要女人也跟著,這不大妥當(dāng)罷。”
楚歸一聽,本是大怒,心頭一轉(zhuǎn)卻又道:“我們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柳老板你這醋吃的可是很沒來頭。”
楚去非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柳照眉冷冷道:“三爺成親了嗎?”
楚歸見他滿不在乎的樣兒,恨不得把他立刻掐死:“就算是沒有又怎么樣,該做的差不多都做了。”
柳照眉淡淡道:“是差不多還是差很多,這區(qū)別可大得很,再說,就算是那又怎么樣?”
歐箴拼命地擦臉,擦完臉又擦脖子,楚去非抬手扶著額頭,無言以對。
楚歸差點兒破口大罵,硬生生忍下來,伸出一根手指壓下火氣,心里想該一槍射過去還是亂刀砍死算了,卻聽得廳門口有人悶聲道:“我愿意跟三爺去原家堡。”
廳內(nèi)的人不約而同地都看了過來,卻見繼鸞站在門口,略低頭,又道:“我雖然不敢保證什么,但是我相信三爺?shù)哪苣汀!?br/>
楚歸雙眸一亮,爍爍地看著繼鸞,這一瞬間,什么區(qū)區(qū)原家堡,就算是讓他上刀山,下油鍋也盡數(shù)不在話下,他自覺能在刀山上跳舞,油鍋里翻騰,歡喜雀躍心花怒放的難以言說。
楚去非喝道:“胡鬧!”
柳照眉卻默不作聲,只是看著繼鸞,繼鸞本是低著頭,這會兒又抬頭看向柳照眉:“原紹磊心術(shù)不正,柳老板前去無異于羊入虎口,若是給世人知道督軍是用什么法子救回夫人,恐怕會有不少恥笑聲音,三爺早在來前就跟我說過,三爺有這個能耐,督軍為什么不相信他一次。”
楚歸回過神來,知道繼鸞為什么忽然間出聲參與,她是為了護著柳照眉啊……心里頭一股酸慢慢趟過,聽到最后,卻又精神一振。
楚去非呵斥道:“那讓人知道我為了女人讓自己的親生弟弟去冒險,說起來會很好聽么!”
“哥,”楚歸走到繼鸞跟前,轉(zhuǎn)身看著楚去非:“鸞鸞說的對,你該信我。”
楚去非心頭七上八下,暗暗記恨了繼鸞,先頭楚歸說要去就被他壓下了,如今又被她攛掇的其心不死,還要跟自己扛上。
楚去非沒法兒說:就算是讓林紫芝死在原家堡,他也不想讓楚歸去冒一點兒險,這個跟信任與否毫無關(guān)系。
楚去非看一眼柳照眉,又看向楚歸,最后目光落在繼鸞身上:“陳姑娘,你對柳老板可是一往情深的很啊。”
柳照眉神情微變,繼鸞卻不動聲色,楚去非哼道:“為了不讓他去原家堡,寧肯自己陪我這個蠢弟弟去冒險?但你總該想到,他也不是個傻子,又怎么會受你的攛掇?他之所以這樣兒,是想做給你看,是為了你,卻不知道這份心意,你受不受得起?”
繼鸞低著頭,垂在腰間的手微微發(fā)抖,她無言以對,手卻忽然被牢牢握住,繼鸞抬頭,對上楚歸帶笑的雙眸:“哥,當(dāng)著我的面兒說我,你還真好意思,別說些有的沒的,我看原紹磊不順眼很久了,這次一定要踢他屁股!”
楚去非仍舊皺眉,正在這時,卻聽柳照眉說道:“既然三爺想去,那么……就讓我也一起跟著吧。”
繼鸞大為意外,又有幾分焦急之色。而楚歸看著柳照眉,笑道:“喲,你就這么想見原紹磊那頭狼啊。”
柳照眉默默地瞅一眼繼鸞,才回答:“三爺這么能耐,我跟著的話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楚歸“嗤”地一聲。
有了柳照眉“照應(yīng)”,楚歸又堅持,楚去非合計了一番,勉為其難地應(yīng)承了,又安派了十幾個帶槍的士兵跟隨護送。
三人乘坐楚去非的吉普車出城,本來繼鸞坐在中間,楚歸把她拉到另一邊,自己不由分說地坐到中間去,于是變成楚歸在中間,柳照眉跟繼鸞一左一右地坐著,楚歸意猶未盡,便硬是抓了繼鸞的手握在掌心里。
繼鸞用力一拉拉了過來,楚歸又湊過來,鍥而不舍地握住,如此幾次,鬧得繼鸞不厭其煩,當(dāng)著柳照眉的面又不能呵斥,也無法對他動手,只好不理他,楚歸如愿以償?shù)匚罩氖郑诺靡獾仄沉肆彰家谎邸?br/>
方才兩人這番推搡柳照眉看得很是明白,當(dāng)下便想到黃包車上那一幕,凝眸想想,大概了然了幾分,當(dāng)下反不覺得難過,只是微微一笑。
車行半路,繼鸞問道:“柳老板,你其實不用答應(yīng)的。”
柳照眉見她跟自己說話,便道:“我……我是心甘情愿的。”起初當(dāng)然并非甘愿,但是后來……
楚歸一聽,醋意上涌,瞧著柳照眉,就想象把他踢下車時候的精彩情形。
繼鸞略微沉默,才又問道:“三爺,你有什么計劃嗎?”
楚歸聽繼鸞問起自己,便道:“暫時沒有……”
柳照眉跟繼鸞一起看他,楚歸咳嗽了聲:“車到山前必有路嘛,不用擔(dān)心,原紹磊就真是頭狼,三爺也會咬死他。”
柳照眉嘴角一抽,繼鸞忍著笑:“三爺加把勁兒,一定成的。”
楚歸起初得意,漸漸反應(yīng)過來她取笑自己,暗中便用力捏捏她的手,繼鸞也沒反抗,楚歸心里便高興。
楚歸這話卻說得早了點兒,車子到了原家堡前,還沒到鎮(zhèn)子,遠遠地就看到鎮(zhèn)外許多人站著,近了看,竟個個背著槍,當(dāng)中有一輛車,車上坐著一人,吊兒郎當(dāng)?shù)兀娏思哲噥淼剑銖能嚿咸聛怼?br/>
吉普車停下,司機打開車門,繼鸞先下了車,而后是楚歸,再就是柳照眉,三人一出現(xiàn),當(dāng)真都是金鑲玉質(zhì)的人品,原家堡眾人眼前均是一亮。
那領(lǐng)頭的人則更是神色變了變,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然后便走過來,一直走到三人跟前,才道:“楚三爺真?zhèn)€來了?真是蓬蓽生輝。”
楚歸見他身形瘦瘦,雖然也生得周正,但臉色卻不太好,且年紀輕輕,身形便有些傴僂,像是個抽過大煙的。
繼鸞道:“這是原家堡的二少。”
楚歸才笑道:“原來是二少爺,好說好說,其實早就想來原家堡看看,也好多交些朋友,正好就趁著這個機會了,還勞煩二少親自出迎,慚愧,慚愧!”
原振業(yè)也笑得很開心似的:“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本來還準(zhǔn)備了炮仗呢,但現(xiàn)在非常時期,一放炮仗,很多人以為打槍子兒了,就算了,三爺勿怪!”
兩個人分明剛見面,卻好像熟絡(luò)了半輩子,場景感人。繼鸞在旁掃了掃,在場眾人里并未見到少揚。
那邊原二少寒暄了,又分別見了柳照眉跟繼鸞,他也沒露出跟繼鸞怎么熟的樣兒,繼鸞便也未跟他格外寒暄。
原二少迎著三人入堡,在送他們上車的瞬間,才低低跟繼鸞說了聲:“你怎么也來啦!”時間緊迫,原二少說完這句,便頭前上車帶路了。
繼鸞琢磨著這話,心里一沉,知道這是原二少在報訊:這堡內(nèi),指不定有什么等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