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酒席
在那個晚上,肖魅又做了很多日子她已經(jīng)不曾做過的夢,她看到了在那個櫻花落滿街道的日子里,那個叫金旭言的男人挽著自己的手,他的笑容溫柔,眉宇里溢滿寵溺,可是即使在夢里,她都清醒地告訴自己:肖魅,那個男人背叛了你!他褻瀆了你們之間的愛情!你為什么還要記得他?
然后,她就滿身冷汗地從夢里醒來,翻來覆去再也無法入睡,她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廚房,從冰箱里拿起一罐啤酒,穿著睡衣慢慢地晃到屋外里,一邊望著寂冷的夜色一邊喝著啤酒,一種涼透了的感覺突然鉆進了她的心底。
她想起了周傲宇,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起時,自己竟然很少做過噩夢也很少失眠,事實上是那個男人把自己帶出了自己龜縮的世界,讓她擺脫了一直糾纏著的噩夢,每個晚上他們都用盡全身力量地糾纏,如今想來其實他們都在逃避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夢魘。
周傲宇,也許你和我一樣,都是心底有殤的人吧?肖魅苦笑了那么,我可不可以再相信你一次?
肖魅不知道,在她站在花園里的時候,肖明也是醒著的,當他透過窗戶看到站立在院子里的肖魅時,心忽然一顫,立刻起身戴起眼鏡,他看清楚了他的姐姐,也看清楚她臉上的落寞,他的心突然狠狠痛了一下。
他想起肖魅質(zhì)問他的,“肖明,你不是我,你永遠無法想到那段時間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如果你也經(jīng)歷了那段時間的煎熬,肖明,你會原諒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人嗎?”他不禁苦笑,當時的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那么恐慌失去,為什么想不擇手段地抓住那一次機會?到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他想作為雙胞胎,他們是有心靈感應(yīng)的吧,所以即使在地球的另一面,他都能感覺到連著自己心脈的另一人的痛苦和怨恨,這么多年來,肖魅失眠了多少次,他也便失眠了多少次吧?內(nèi)心的自責和不安總是讓他徹夜難眠,直到遇到了凱特,他才覺得他身上的罪得到了些許的救贖。
可是,背叛了親人的人啊,是不是真能得到救贖?在六年的輾轉(zhuǎn)里,他開始深深后悔了當初的選擇。
肖魅慢吞吞地走回房間,渾然不知肖明默默地注視,如果她知道,她是不是會原諒他?
肖魅也不知道那幾天是怎么過的,整一個混吃等死,除了在電腦前打字就是窩在床上發(fā)呆,狀態(tài)回到了幾年前,無數(shù)往事,猶如被剪輯過的電影,不連貫的片段,快速地掠過她的眼前,她就像個一無所有的孩子,拼了命地想抓住點什么,但是到最后,卻是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留下。
周傲宇把兩家人約出來見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肖魅倚在窗前,她的手籠在寬大的衣服里,長長的頭發(fā)亂七八糟地飄散著,微笑著看著媽媽一件件地換著衣服,好像她才是去見未來婆婆的小媳婦兒。
“我說肖魅,你要上點心啊,你怎么還不去化妝換件衣服呢?”
“媽,”肖魅不禁覺得好笑,“我又不是沒見過他爸爸媽媽,還緊張個是勁啊?再說了是我見他爸媽,您折騰什么呀?”
“女兒啊,媽可是沒想到能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嫁出去所以媽這不是心慌嗎?”
肖明在旁邊一聽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肖魅橫了他一眼,對母親說道:“媽,您這什么話啊,有這么寒磣你女兒的嗎?雖然你女兒不怎么樣,不過如果我去嫁東邊那個種地的農(nóng)民,或者路邊的攤販,怎么著人家也覺得高攀了吧?”
肖明舉手求饒道:“姐,你不用這么寒磣自己啦,我看別說菜農(nóng)攤販,其實以你這么中國風的長相,在美國還是很受歡迎的啦。”
“所以說,如果當時不是你搶我機會,你老姐可早就是美國一個中產(chǎn)階級的太太了。”肖魅說這句話的時候倒多數(shù)是玩笑,并沒有刻意去回想當年的事,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肖明的臉色立刻黯淡了下來,坐在一旁的凱特觀察到他明顯的表情變化,不禁怔了一怔。
肖魅眼角一瞟,看到肖明的反應(yīng),心也微微一沉,但她不想弄到全家人都不愉快,于是走到母親面前,拎起一件紅衣服道:“老娘你這么年輕穿那么死氣沉沉干什么,怎么著也得穿鮮艷點的不是?”
“邊兒去,你老娘穿那么鮮艷你當是老妖精啊?”肖母假意去踹她屁股,肖魅立刻動作夸張地躲避了開去,母女倆這么鬧,把剛才的少許陰霾掃了開去。
他們正鬧著呢,在里屋的肖爸推開了門,他這一出來可真是驚呆了他們,同時深刻明白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道理,他們看著肖爸居然穿著燕尾服,頭發(fā)梳得像印度阿三,不禁全都笑噴了口水。
肖爸漲紅了臉,糾著衣服道:“我想第一次見面要正式點嘛”
肖魅一臉笑意盎然地看著父母,上揚的鳳目里卻有了一點點的感悟,原來這么多年來自己是太任性了,一直把自己鎖在過去的悲哀里,不肯往現(xiàn)實世界里看看,也沒有去體恤身邊的親人,不知道他們?yōu)榱俗约簱硕嗌傩模钡酱丝趟吹礁改笗榱怂ソY(jié)婚而高興得這么不正常,她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了悔意,畢竟人不能一輩子沉浸在過去里,她懂得這一點,表面上貌似也恢復(fù)過來,可其實心里的那道傷,卻一直無法愈合。
那天晚上他們一家人去了國貿(mào)賓館,和周傲宇一家會和,當肖魅經(jīng)過周斯涵身邊時,她感覺到周斯涵眼睛里一閃而過的詫異,但凝定下來后,依舊是那樣小鹿般無害的眼神,她靜靜地望著肖魅,嘴角似乎帶著一絲微笑,只是那抹笑容苦澀得讓肖魅心里一顫。
那一晚,兩家人都顯得很融洽,肖魅和周傲宇坐在桌子的兩端,席間幾乎沒有眼神的交流,但依舊溫馴地笑著,接受著兩家人的祝福。
“我們肖魅能嫁給你們家傲宇這么好的人,真是福氣啊。”肖母端起一杯酒,笑吟吟地說道,“我敬你們兩位一杯。”
“哪里,我們傲宇很任性的,從小做什么決定都不跟我們說,他和肖魅注冊了也不跟你們說聲,我還怕你們怪罪呢。”周母連忙說道。
“本來就是。”肖父嘀咕了一句,立刻被肖母用銳利的眼神扼殺在搖籃里。
“來,我也敬親家一杯,就當給傲宇賠罪。”周父看肖父臉色不善,連忙也敬了杯酒。
肖魅看著他們,不禁覺得好笑,眼睛晃過周傲宇,看到他也在望著自己,眼神里似乎浮動著溫馨,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肖明微笑著看著這一切,眼前卻浮現(xiàn)了多年前類似的一幕,只是物似人已非,他衷心地希望姐姐找到了她的幸福。
“斯涵,你也來說兩句吧。”周父喝到興起,看到一直坐在那里悶聲不響的周斯涵,于是朗聲笑道。
周斯涵本來一直坐在肖魅身邊,不聲不響地吃著飯,突然聽到父親說的話,她有些驚惶地站起,結(jié)果手肘剛好撞在一個捧著熱湯的侍應(yīng)的手上,那湯立刻就翻了,熱湯直接往她身邊的肖魅潑去。
“嫂子!”周斯涵驚叫道。
肖魅也有些驚惶,不過她的臨機反應(yīng)還算快,一下閃了開去,但熱湯還是撒到了她的左袖,燙到了她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周斯涵捂住了臉,眼神里流露出恐懼。
坐在席對面的周傲宇,驀然壓下了濃眉。
“沒事,沒事,我去洗手間沖一下。”肖魅勉強笑道,匆匆地從席間離開,往洗手間走去。
“我,我去看看肖魅姐。”周斯涵猶如一只驚嚇了的小鴿子,小臉嚇得有點發(fā)白,跟著肖魅的步伐跑了出去。
“我也去看看。”周傲宇站起了身,對著席間的人禮貌地一笑,然后不疾不徐地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去,只是他一轉(zhuǎn)身,臉上就布滿了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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