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我有不同看法!
    楊鴻年此時把手搭在對方的手腕上,盯著對方的舌頭,微微皺眉。
    舌質(zhì)晦暗,但未見瘀斑。
    舌苔薄白,且苔干未見水滑。
    舌態(tài)顫抖,未居中。
    這……似乎不是一個單純的血瘀證的舌象啊!
    而且……楊鴻年感受著指尖脈率,脈弦緊,重按反而有些沉遲?
    這是怎么回事?
    本虛標實?
    且……有內(nèi)風!
    楊鴻年沉思起來。
    這是一個肝風內(nèi)動,本虛標實的的脈象!
    一時間,楊鴻年內(nèi)心反而拿不準了。
    要知道,一般來說,對于有腦損傷的患者,基本上是要通過活血化瘀改善微循環(huán)為主。
    這是西醫(yī)的理論。
    也同樣也是現(xiàn)代治療腦挫傷后遺癥中醫(yī)治療的方案。
    可是……
    中醫(yī)和西醫(yī)在診療手段上,是有區(qū)別的。
    楊鴻年曾經(jīng)也是一個有夢想的人。
    初學中醫(yī)的時候,也有過振興中醫(yī)的想法,他也想要創(chuàng)新,也想要走出自己的路……
    但是,屢屢受挫以后,生活教會了他做人。
    要夾起尾巴,要學會從眾,不能特立獨行,不能……
    可是,此時的楊鴻年,內(nèi)心卻有些躊躇。
    該怎么治療?
    楊鴻年雖然中醫(yī)并不一定有多厲害,但是脈診,他是在行的,或者說是專業(yè)的,他很清楚的感覺到,這個患者的脈象,屬于肝腎陰虧之象。
    可是!
    現(xiàn)在對于腦挫傷的《專家共識》里,并沒有這樣治療的先例!
    專家們都認為應該活血化瘀,改善循環(huán)!
    自己該怎么辦?
    楊鴻年看著此時床上的女人,可憐且無助。
    哎……
    他嘆了口氣。
    楊鴻年看著趙建勇、劉泉、以及周勤政三個副主任。
    “來,你們試試。”
    他希望得到一些認可!
    聽見楊鴻年的話,趙建勇率先走了過去。
    之后是周勤政,最后是劉泉。
    一番診斷之后。
    楊鴻年看著三人:“你們怎么看?”
    趙建勇沉思說道:“我覺得,治療方案問題不大,脈緊澀,有血瘀,不過本虛標實,我覺得應該應該增加一些補藥,來補氣行血。”
    楊鴻年沒做評價,反而看向一旁的周勤政:“周主任,你怎么看?”
    周勤政看了趙建勇和劉泉,想了想說道:
    “趙主任補充的有道理。”
    “但是,我覺得,本病中醫(yī)屬于淤血、痰阻范疇,外傷之后,髓海失養(yǎng),而氣血不足,脈道不充,心失所養(yǎng),腎主髓腦,心主神明,心腎虧虛則髓海空虛,腦脈失養(yǎng)。”
    “腦為元神之府,腦脈失養(yǎng),就會導致頭暈目眩,五官失靈。”
    “我也覺得,應該在活血化瘀的同事,進行滋補心腎,豁痰開竅!”
    兩人說完之后,現(xiàn)場安靜了下來。
    楊鴻年有些失望。
    因為……他沒有聽見想要的答案。
    顯然,患者是本虛標實,補沒錯,但是……他不認為,應該進行活血。
    如果活血有用的話,患者已經(jīng)進行了這么長時間的治療,能沒用?
    患者在住院期間,就已經(jīng)進行了改善顱內(nèi)循環(huán),營養(yǎng)神經(jīng)的治療方案了。
    西醫(yī)在這個領域,更加精準,療效更好,輪得到中醫(yī)說話?
    而且患者出院以后,也服用了大量的活血化瘀藥物,“通竅活血湯”服用了20多副藥,非但沒有明顯好轉(zhuǎn),反而有些加重。
    為什么?
    療效不對!
    楊鴻年沒有聽見他想要的答案。
    現(xiàn)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而患者本就神經(jīng)淡漠,眼神里充滿畏懼,他雖然遲鈍了,但是她不傻。
    看見現(xiàn)場壓抑的氣氛,女人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眼淚也不自覺的留下來。
    楊鴻年嘆了口氣,笑著看著女人:“大姐,你放心,我把你收入住院,我們肯定會想辦法進行治療。”
    “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
    女人哭著說道:“哎……我不是害怕。”
    “我是擔心啊……”
    “我孩子今年27歲了,還沒結(jié)婚。”
    “我這個樣子了,這樣下去,要是成了癡呆該怎么辦?”
    “人家誰愿意嫁給一個傻子的孩子啊!”
    “我是負擔啊!”
    “醫(yī)生……我不怪你們。”
    “都怪我,不小心……”
    女人的話說的很慢,但是……每一句都說在大家的心坎上。
    誰又不是為人子女,為人父母。
    此情此景,怎能不觸及心靈呢?
    楊鴻年拍了拍女人的手背,然后看著周圍眾人:“你們大家,有什么不一樣的想法,或者看法嗎?”
    此話一出,現(xiàn)場安靜了下來。
    對于這樣一種疑難雜癥,誰也不敢亂開口,更不敢夸下海口。
    誰有把握治療呢?
    包括陳南在內(nèi),沒有人有這樣的把握。
    一時間,每個人似乎都沉默了下來。
    在場的幾個副主任都說話了。
    讓他們說,他們該怎么說?
    有的人事不關己,漠不關心,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又不是自己的患者,何必在意?
    有的人深諳世事,不亂發(fā)言,自己的組長都發(fā)表了意見,自己去唱反調(diào),領導怎么看?
    有的人,眉心緊皺,在思考,卻想不到很好的辦法,只能選擇沉默。
    楊鴻年見狀,忽然抬頭看了一眼陳南。
    說實話……
    不知為何,楊鴻年忽然希望這個“不討喜”的“刺頭”站出來,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可惜,陳南沒有說話,而是眉心皺起,此時的他在思考用什么方子治療!
    他很清楚!
    自己現(xiàn)在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將作為“呈堂證供”一般嚴重。
    他必須組織好自己的語言,準備好自己的方案!
    戰(zhàn)斗一旦開始,就沒有退后的機會了!
    就在楊鴻年嘆息,準備開口的時候。
    何端康忽然說了句:“我覺得……或許不需要進行活血化瘀治療。”
    此話一出,劉泉眉心緊皺,盯著何端康。
    而楊鴻年卻眼睛一亮:“繼續(xù)說,你有什么想法?”
    何端康臉一紅:
    “方案暫時我還沒有想好。”
    “但是,我覺得,患者血瘀并不明顯,與其花大功夫進行活血化瘀治療,倒不如根據(jù)中醫(yī)辯證,脫離現(xiàn)代醫(yī)學思維,進行治療。”
    “完全按照中醫(yī)理念進行,不要拘泥于現(xiàn)代醫(yī)學的束縛。”
    說完之后,何端康忽然感覺內(nèi)心的自信增加了很多。
    好爽!
    這是他第一次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忽然感覺真不錯!
    這句話,說到了楊鴻年心坎上。
    這也是他想說的。
    中醫(yī)走了彎路。
    楊鴻年一直這么認為。
    西方醫(yī)學的沖擊下,中醫(yī)的有些理念,有拔苗助長的嫌疑,有些用力過猛!
    這就導致,一部分中醫(yī)變得中不中,西不西。
    而偏偏有些人,利用這些理論,站在了高處。
    人有時候站在高處了,就容易不勝寒,所謂不勝寒,就是害怕犯錯!
    站的越高,就越怕站的不穩(wěn),就怕犯錯!
    就容易認不清自己,就容易迷失自我,甚至容易……走上彎路。
    楊鴻年對著何端康點了點頭:“嗯,小何說的沒錯,大家集思廣益一下,還有人有想法嗎?”
    這個時候,忽然一陣聲音響了起來。
    “我可以試試嗎?”
    眾人尋聲望去,發(fā)現(xiàn)是陳南。
    楊鴻年不知為何,竟然眼睛一亮。
    呵呵,“小刺頭”,你沒有辜負老子的“期待”,還是站出來了。
    “好!”
    “你來試試。”
    楊鴻年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道。
    陳南點頭,走了上去。
    手握寸關尺。
    目掌五行宮。
    心沉意定氣閑。
    片刻之后。
    陳南心眼一亮。
    果然,不對!
    這并非是一個瘀血證。
    患者舌質(zhì)晦暗,舌苔薄白,而脈象顯示,上盛下虛,陰陽混亂之相。
    兩手脈象不一。
    左為心肝腎,右手肺脾命。
    左手關脈弦緊長而有力,有肝風亂動之相。
    右手尺脈沉遲,有陰不守內(nèi)之征。
    舌質(zhì)晦暗,為肝風內(nèi)動,陰陽失守,肝色上乘的征兆。
    舌苔顫抖,顯然為內(nèi)風之征兆。
    這應該是一個肝風內(nèi)動,陰陽失守的癥候。
    而且,結(jié)合患者的種種癥狀,陳南的思路瞬間被打開了。
    良久……陳南依然不語。
    他在思考治療方案。
    而現(xiàn)場所有人都看向陳南。
    有期待的目光,有質(zhì)疑的眼神,有厭惡,有好奇,有種種種種……
    但是,陳南很沉著。
    良久之后,陳南忽然說道:
    “我有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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