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61】加更
“怎么死的?!”</br> “哈哈……怎么死的?!”</br> 張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痛快的事情,眼中的惡毒和仇恨止都止不住,她從地上爬起,搖晃著一步步逼近李承熙。</br> 這個時候的張皇后不再是可憐失勢的婦人,反倒像是個手持利刃的屠夫,慢慢地下刀,細細地欣賞著案板獵物的痛苦和掙扎,“自然是被我毒死的……”</br> “若不是榮妃王妙菡說你的母親來自郗地,喜食新菌,本宮還想不出來怎么弄死她呢……”</br> “我命人采了美人面,那種最毒的菌子,將它們曬干磨碎成粉,讓人每日下一點兒在你母妃所食用的鮮菌之中,讓她漸漸虛弱,最后藥石無醫(yī),懷孕八個月的時候便和她腹中的胎兒一同慘死……”</br> “她死得可慘了……一直在哀哀慘叫……”</br> “那血啊……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br> “啊……我忘了,你太小了……被抱下去了,沒親眼看見呢……”</br> “真是太可惜了……”</br> ……</br> 張皇后痛快地哈哈地大笑著,整個人瘋瘋癲癲,神色猙獰,猶如地獄爬上來的惡鬼,配著這空寂的宮殿,讓人不寒而栗。</br> 雖然,心中已經(jīng)有了猜想,可是,當張皇后親口說出母親慘死的真相,李承熙的心依舊刺痛難忍。</br> 可是,李承熙卻并沒有失態(tài),甚至,面上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是抬起冷冷的鳳眸直視著張皇后,薄唇輕啟,一字一句道:</br> “太子不是自殺的,他是被靜王李承紹派人活活勒死,然后,再吊掛在房梁上的……”</br>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擊碎了張皇后的僅存的理智,痛到瘋迷。</br> “是李承紹殺了我兒?!”</br> “是李承紹殺了我兒?!”</br> “我兒……你死得好慘啊……”</br> “你等著……娘一定為你報仇……一定為你報仇……”</br> 張皇后軟倒在雪地里,雙目渙散,不停地嘶吼著。</br> 李承熙目光冰冷地看著這一切。</br> 皇帝是愛他們母子。</br> 可是,他更愛的是這大蕭的江山!</br> 為了大蕭的江山,他縱容皇后母子,害死了他母妃,也險些害死了他,可是,就因為他們是太子和皇后,所以,他們無論怎樣作惡,弘德帝都會包庇,只會替他們遮掩過去,高舉輕落。</br> 太子如何?!</br> 皇后如何?!</br> 很尊貴、很了不起嗎?!</br> 太子害他之仇,皇上不能幫他報仇,那他便自己報!</br> 母妃被害之謎,皇上查不出來,那他就自己查!</br> 自母妃去逝之后,他便明白了,生在皇家,他誰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唯有自己。</br> 他隱忍多年、苦心布局,終于一舉搬倒了太子和皇后,為自己、也為自己的母妃報了仇!今天,他就是來送皇后最后一程的。</br> 殺人誅心!</br> 他沒有親手殺死皇后,卻把太子的死告訴了皇后……</br> 太子就是皇后的命!</br> 太子都死了?!</br> 皇后還焉有命在?!</br> 不知何時,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花,碎玉亂瓊,紛紛揚揚,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細密的雪白之中,冰冷、寒涼,打在人的臉上針扎般的疼……</br> 宸王李承熙再不看一眼地上趴著的哭哭笑笑、瘋瘋癲癲的張皇后,修長如玉的手戴上帽兜,無情地轉(zhuǎn)身離開了長春宮。</br> “派人去查一下榮妃……”</br> “是!”</br> 一串深深的足跡在長春宮外轉(zhuǎn)眼就被風雪掩埋得半點不剩。</br> ……</br> “這外面又下雪了啊……”</br> 書房里,顧香凝攏了攏身上剛發(fā)下來的茜紅海棠斜襟兒錦襖,站在打開的窗戶前,望著外面的雪景,搓了搓手。</br> 她特別喜歡下雪天。</br> 下雪天總能讓她感覺得格外地寧靜和清透。</br> 在這樣的天氣里,若是能燙壺清酒再配上一個銅爐鍋子,那可就最美了。</br> 這三個月,外面鬧得是天翻地覆的,可是,宸王府卻安穩(wěn)得宛如世外桃源一般。</br> 每每有小廝丫鬟提及太子府的覆滅,都會心有戚戚地說著還好他們宸王是皇上最愛的皇子,皇上才不會這樣對宸王府呢。</br> 他們在宸王府是最安全的。</br> 顧香凝總是抱著溫熱的手爐,但笑不語。</br> 若是其它皇子府,發(fā)生了太子府被抄家的事情,怕也會心有不安地討論。</br> 可是,宸王府的下人們確實是可以安心的。</br> 因為,宸王是最后的贏家。</br> 只要有宸王李承熙在,就可以護得這滿府的下人安全。</br> 這些日子,她很少看見李承熙,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br> 隨著太子的倒臺,顧香凝覺得李承熙現(xiàn)在應該是完全排除了她奸細的嫌疑。</br> 現(xiàn)在,估計就等著她賠個小心,等李承熙出了氣,應該就能放她離開了吧……</br> 心里正想著,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囕p輕的腳步聲,顧香凝好奇地尋聲望去,卻見李承熙身披銀狐輕裘大氅在漫天風雪中緩緩而來。</br> 也不知他在雪中走了多久,身上的銀狐輕裘大氅都沾滿了雪花。</br> 雖然,心中好奇,但顧香凝總算暫時適應了自己王府大丫鬟的角色,見到李承熙來書房,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給她泡茶。</br> 待她沏好了茶來到書房后,李承熙已經(jīng)換了新的干凈衣衫,正站在剛剛顧香凝站在的地方,望著窗外的風雪。</br> 書房里,其它伺候的人一個都不見。</br> 李承熙在書房時,素來不喜歡有下人在的。</br> 顧香凝將沏好的玉盞金蓮放下后,便也打算輕手輕腳地離開,卻不曾想,背對著顧香凝的李承熙突然開口,淡淡道:“陪我呆一會兒……”</br> 顧香凝傻在了當場,手上端著盤子,不想留,又不敢走。</br>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現(xiàn)在的李承熙的心情似很糟糕、很壞。</br> 這種壓迫感讓顧香凝也不敢動,只能默默地抱著盤子裝柱子,心里暗暗猜測著,李承熙這是怎么了?</br> 按理說,太子倒臺了,李承熙應該高興才是啊……</br> 怎么還會心情這么差?</br> 不知過了多久,李承熙望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雪花,緩緩開了口,“我母妃是個很溫柔很美麗的女人,我父皇很愛她。小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下了課后,回到母妃的宮里,母妃會給我做很好吃的糕點,父皇下了朝后就會去看我們……”</br> “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br>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我母妃告訴我她懷孕了時,臉上那幸福的笑容……”</br> “可是,我母妃卻死了……連帶著我那八個月的妹妹……一同走了……”</br> “父皇為此殺了很多伺候母妃的下人和太醫(yī),可是,那又能怎么樣呢?母妃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有一天,太子身邊的人對我說太子找我,我不疑有他,便跟著走了,結(jié)果,太子卻讓人把我關進了裝滿香料的地窖,臨推我進去時,他獰笑著在我耳邊說,我母妃的死是皇后下的毒……”</br> “無論是我,還是我的母妃,他們都不會讓我們活著……”</br> “我被關在香料窖里一天一夜……那里很冷、很黑、香味刺鼻……”</br> 李承熙說得很平淡,可是,顧香凝卻聽得出來李承熙平靜的聲音下那顆鮮血淋漓、千瘡百孔的心。</br> 五歲的孩子……</br> 先是母親和妹妹慘死,接著就是自己被騙進香料窖里關了一天一夜。</br> 儲存香料的地窖,為了保存香料,幾乎都是密封的空間。</br> 一個小小的孩子,在那里竟然呆了一天一夜,肯定會因為缺氧而昏迷,最后窒息而死。窒息而死則是這個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之一。</br> 李承熙究竟做錯了什么,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卻要受那樣的罪?!</br> “我被救出來后,父皇照例是杖殺了一批照顧我的宮人,可是,當我對他說是太子命人把我推進去的時候,他卻只是處死了那個騙我去香料窖的太子身邊的小太監(jiān),對太子也只是打了一頓……如此而已……”</br> “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只要太子還是太子,他就什么事兒也不會有。”</br> “同時也明白了,父皇為什么草草結(jié)案,不再追查我母妃死亡的真相……”</br> “他是愛我母妃和我……”</br> “可是,他卻更愛大蕭的萬世江山!他不想大蕭江山動蕩!”</br> “在江山和皇權面前……我們母子不值一提……”</br> 李承熙的眼底是一片清醒的悲涼。</br> 只因李承乾是太子!</br> 只因皇后是大蕭國母!</br> 他為了太子不能廢后,他又沒死,一句小兒無心,為了大蕭江山穩(wěn)固他不能動太子!</br> 那我和我母妃的命,又算什么呢?!</br> 他是一個合格的君王,卻并不是一個好父親。</br> 他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br> 李承熙在說這一切時,一直都是背對著顧香凝的,可是,顧香凝隱約看見了李承熙眼角處的晶瑩。</br> 因為皇上的不做為,所以,李承熙選擇了不告訴弘德帝太子對自己所說的一切,一個人默默地調(diào)查真相,直到變成今天所有人口中的性格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宸王。</br> 雖然,顧香凝一直以為都不太喜歡這位蛇精病的宸王李承熙,可是,在這一刻,顧香凝看到孑然立在窗口前頎長的背影,心中卻是微微一疼。</br> 怪可憐的……</br> 若不然……以后在心里少罵他一點兒?!</br> ……</br> 作者有話要說:有心疼熙哥的了嗎?放心,脆弱只是熙哥的一時,明天,熙哥就又是一條好狗子!,,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