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37】
九天的時間,一晃而過。</br> 顧香凝不知道身在貢院考場的蘇斯年過得如何,但她自己卻是渡日如年。</br> 她可是連啃了九天的干燒餅啊……最后,她都不用給自己化個憔悴的妝,都已經(jīng)能從她又瘦了一圈兒的身子看出來,她這幾天過得有多不好。</br> 到了最后一天,顧香凝聽見院子里呂大叔和呂大嬸商量著要去接蘇斯年,顧香凝連忙收拾好自己,推開了門。</br> 她也要去!</br> 去看熱鬧!</br> 她都在屋里憋了九天了,再憋下去,人都要瘋了。</br> 再說,她也挺想看看蘇斯年現(xiàn)在的狼狽模樣,貢院考場那種地方,誰進去不是扒一層皮出來?也不知道蘇斯年怎么樣了?</br> “小公子,你也要去嗎?”</br> 呂大叔有些吃驚,也有些不忍。</br> 這小公子錯過了會試,難過得這幾天都沒怎么好好吃飯,飯菜送進去,也只是少少地吃幾口,他老婆子勸了幾回了,都只說是吃不下。</br> 這人眼見地瘦了一圈了,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憔悴,這若是與他們一同去接蘇公子,呂大叔擔(dān)心他會在貢院門外觸景傷情,再大病一場。</br> 顧香凝自是知道呂大叔的擔(dān)心,強忍著尷尬,笑了一下,開口道:“放心吧,呂大叔。這幾天,我已經(jīng)想開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年歲尚小,少年成名亦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再考就是。”</br> “真的?”</br> 呂大叔懷疑中透著驚喜。</br> “真的!”</br> 顧香凝又笑了一下,讓自己盡量表現(xiàn)得真誠。</br> 呂大叔果然相信了,笑著連連頭道:“那就好!那就好!想開了就好……”</br> 這人啊,就怕鉆牛角尖。</br>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br> 這次錯過了,下次努力就是了。</br> 呂大叔高興,顧香凝也高興。</br> 從今天起,她終于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住上三年了,又過了一道難關(guān),又解了禁足,顧香凝如何能不開心?</br> 呂嬸子看見顧陌走出了陰霾,也終于放心了。</br> “那就一起去吧!”</br> “接了蘇公子后,你們早早地回來了……我給你們準備好吃的飯菜……沐浴的熱水也都給蘇公子燒好了……”</br> 呂嬸子爽朗地說道。</br> 本來顧香凝吃到好吃的飯菜還挺高興的,結(jié)果一聽說是呂嬸子準備的,小臉又垮了下。</br> 她都餓了九天了,特別想吃一頓好的。</br> 呂嬸子一看這模樣,就知道他在嫌棄自己的手藝,嗔了一眼道:“知道啦……不是我下廚房,我買了菜,請隔壁的趙嬸子幫手。”</br> 顧香凝一聽見是趙嬸子的手藝,雙眼立刻就亮了。</br> 趙嬸子就住在呂嬸子家隔壁。</br> 家中男人早亡。</br> 只留下趙嬸子和她兒子兩人。</br> 他兒子雖然只是十五歲,卻已經(jīng)是秀才了,現(xiàn)在白麓書院讀書。</br> 趙嬸子就靠著給人漿洗縫補并出租自己家的一半屋子來維持生計和供兒子讀書的。</br> 顧香凝曾有幸吃過趙嬸子做的菜,手藝特別好,哪怕只是普通的平民小菜都可以做得有滋有味,讓人垂涎三尺。</br> 聽到是趙嬸子來做菜,顧香凝可太開心了。</br> 除了是趙嬸子做菜好吃外,另外一方面則是,顧香凝有心想要租趙嬸子的屋子。</br> 趙嬸子的院落不大,只有一間屋子要出租,卻是難得的獨門獨院。</br> 呂嬸子這里雖好,可是,那院落卻有三間屋子。</br> 有蘇斯年這個先例在,顧香凝是怕了,她可是要住上三年呢……她不想和三個書生一起從《詩經(jīng)》《禮記》聊到《大學(xué)》《中庸》啊。</br> 還是獨門獨院的,住得放心。</br> 反正離呂嬸子也不遠,僅一墻之隔。</br> 她打算等蘇斯年離開后,就考慮行動的。</br> 正好今天趙嬸子來,等一會兒有空時,她去問問看趙嬸子看那房子什么時候能空出來,上次聽呂嬸子說好像快了。</br> 呂嬸子見顧香凝雙眼發(fā)亮的樣子,雖然,嘴上嗔怪,但實際上心里也高興。</br> 這孩子總算是走出來了。</br> 呂嬸子留下來燒水,給趙嬸子打打下手。</br> 四方青磚小院笑語陣陣,煙火氣十足。</br> 顧香凝跳上了呂大叔特意為接蘇斯年而租的青蓬馬車,坐在馬車另一側(cè)的車轅上,開開心心地接蘇斯年去了。</br> 他們已經(jīng)出門挺早的了,可是,等來到貢院才發(fā)現(xiàn)有人比他們來得更早。m.</br> 他們的馬車根本就擠不近前,只能遠遠地在一棵樹下。</br> 中午一到,貢院的大門終于打開了。</br> 從里面陸陸續(xù)續(xù)走出應(yīng)試的考生們,個個臉色不好,游魂一般,有人甚至是兩個或是幾個互相扶著走出來的,那模樣比之城外逃難的災(zāi)民也差不多了。</br> 考生往外面走,尋人的往里擠。</br>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面無表情,伴著守在外面的親人的陣陣喊叫,亂成一團兒。</br> 呂大叔牽著馬,掂著腳的往貢院門口望,可是眼前人山人海又吵雜無比的,根本就看不見人。顧香凝著急地在車轅上站起,嘴里不停地嘟囔著,“怎么還沒出來呢?”</br> “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樣……”</br> 雖然,顧香凝不懂科舉,可是,她感覺蘇斯年就像是沒有問題的樣子。</br> 從考場里出來的考生,個個跟鬼似的。</br> 眼眶子發(fā)青、胡子拉茬,臉色臘黃、衣衫寬大,顧香凝把這個形象往蘇斯年的身上一套……哎呀……有畫面了……好興奮……怎么辦?</br> 顧香凝跺著腳,著急萬分,“怎么還不出來?”</br> 正念叨著,就看見從貢院門口緩步優(yōu)雅地走出一個考生來,青絲如瀑,鳳眸瀲滟,一襲青衣,衣袂翩然欲飛,清雅若仙。</br> 顧香凝的雙眼瞪得貓兒般圓溜,滿眼震驚。</br> 人家是去考試,他這是去與仙人云端掃花去了吧?</br> 蘇斯年的身后跟著的正是他的書童,手上的東西早已被一大早兒就守在貢院門口的書童墨松給接過去了。</br> “你……你這……”</br> 顧香凝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來到他們近前的人,手指著蘇斯年,嘴里結(jié)巴著。</br> 他這也太過份了吧?!</br> 整齊干凈得連身上那件青色廣袖長袍都沒有半點褶皺。</br> “在等我?”</br> 蘇斯年看著顧香凝,嘴角微勾,眼底笑意搖曳宛若濯波青蓮。</br> “對呀,他早早的便和我來這兒等你了……”,呂大叔見要等的人到了,好像還挺精神的,于是,連忙讓蘇斯年上車,樂呵呵地說道。</br> “怎么?”</br> “你沒參加考試?!”</br> 蘇斯年眉頭一皺,卻明知故問道。</br> 顧香凝的臉一苦。</br> 她嚇點忘了,這還有個要考驗她演技的人呢。</br> “上車說吧……”</br> 某人的笑話沒看到,反倒要讓人看她的笑話了,顧香凝有些意興闌珊,無力地擺擺手道,說完,率先上了青蓬馬車。</br> 書童墨松悄悄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見自家主子毫不猶豫地跟著也上了青蓬馬車,不禁在心里嘆了一口氣。</br> 他就是不明白,這會試都考完了,他家王爺為什么還要去住那么個小院子?</br> 遭了九天的罪,此時,不應(yīng)該是回宸王府泡個香湯、松快松快,好好休息一下嗎?可是,主子都上了馬車了,墨松也只能乖乖地抱著東西坐在了另一邊車轅的位置。</br> “怎么回事?”</br> 搖晃的馬車,蘇斯年蹙眉問道。</br> “是浮票最終也沒有找到嗎?”</br> 顧香凝懶懶地點了點頭,并及時制止了這個話題,“咱們就不談這個問題了……我都在屋子里關(guān)了九天了,好容易才調(diào)整過來……”</br> “對了!”</br> “你考的怎么樣?”</br> 比起自己浮票的這個問題,顧香凝更想談?wù)剟e的。</br> 比如蘇斯年考的如何?</br> “有把握嗎?”</br> “尚可。”</br> 蘇斯年眼波閃了閃,給出了兩個字。</br> 他心里很清楚,面前的這個清秀書生,實際上就是他那個膽大包天、落水假死的庶妃。他已經(jīng)越來越迫不及待地想看見她的原本的臉了。</br> 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能想到假冒進京趕考的書生一招,已是不易。怎么可能真的去考會試?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去考。</br> 所以,她一大早的就故意起晚、隨后又與呂嬸子在門口閑聊,其目地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讓自己缺考。</br> 只是,如意算盤被他打亂了,她就又想出丟浮票這一招兒。</br> 這一出出兒的,沒完沒了,一套兒接一套兒的。</br> 見識過人!</br> 狡詐若狐!</br> 膽大包天!</br> 摻沙、逃婚、冒充舉子……李承熙真想知道,還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br> 不過……</br> 看在她有心來接他的份兒上,腿就留著吧……</br> 那么嬌氣,背個背簍都嫌疼兒的主兒,若真是腿打折了,還不得哭得慘兮兮的。</br> 尚可?!</br> 這是什么答案?</br> 顧香凝又羨又嫉地看了蘇斯年一眼,覺得能讓溫潤謙遜的蘇斯年說一句尚可,那他考的肯定是很不錯。</br> 若她也是個男兒身就好了,就不用為了生存如此絞盡腦汁了。</br> 心中正喪著,突然就覺得有股子涼意……呃……顧香凝抬頭看了眼蘇斯年,眨眨眼睛……“這入了秋了,天果然就是涼啊……”</br> 這大中午的還這么冷。</br> 不行,回去后,她得多穿兩件衣衫。</br> 蘇斯年怔了下,笑了,澄明絢麗,意味深長道:“你說的對……”</br> ……</br>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是加更的一天……,,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