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35】
天還未亮,顧香凝和蘇斯年已經帶好了所有應試用具,手中提著油紙燈籠,站在呂嬸子家門口,準備出發(fā)前往會試貢院了。</br> 顧香凝的臉色十分憔悴,兩個眼下的黑眼圈又大又重,顯然是好幾天都沒有休息好的樣子。</br> 一旁的呂嬸子看了心疼,不停地安慰著她,“你不要想太多,進去后就好好答題,嬸子給你在寺廟里燒了平安香了,保證你考場順順利利,金榜題名,你就放心大膽地考去吧!”</br> 呂嬸子這話說得提氣,拍著顧陌孱弱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br> 顧香凝心中苦笑連連,還要謝過呂嬸子的好意。</br> 蘇斯年只是站在一旁,修長如玉的手中同樣提著油紙燈,桃花眼波光流轉,看著她們‘嬸侄’情深,含笑不語。</br> “東西都帶齊了嗎?可有檢查好了?”,呂嬸子有些不放心地問道。</br> 顧香凝想著盡量拖延時間,因此,不但故意起晚了些,還對呂嬸子的關心有問必答,“嬸子,你放心吧。我都已經帶了,都準備好了……”</br> 他們所住的這條抱玉巷,租住的讀書人特別多,其中不乏有要去參加會試的舉子,這個點兒都提著燈籠一言不發(fā)、神色匆匆地往外趕了。</br> 從這里到順天府貢院,可還有一段路要走呢。</br> 若是遲到了,可是要命的大事兒。</br> 貢院的大門一旦關閉,哪怕是走水了,都不會打開。</br> 如果遲到了,無論你有什么原因,都別想進去考試。</br> 顧香凝有心再與呂嬸子說上兩句,拖延一下時間,可奈何旁邊的蘇斯年卻已開口出聲提醒道:“顧賢弟,我們得走了,否則,時間要來不及了……”</br> 呂嬸子這才一拍大腿,反應過來,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一推顧香凝,“快!你們快走吧!再不走來不及了……”</br> 若是被她耽誤可怎么得了?</br> 顧香凝被呂嬸子一股大力推得不得不離開了呂嬸子家的門口,與呂嬸子道別離開,心里面特別不情愿。</br> 背上背著呂嬸子給準備的背簍,那里裝的是呂嬸子給她準備的食物、衣物、被褥、罐子之類的東西,手中提著竹籃,里面放著她’應試‘所需的筆墨紙硯。</br> 顧香凝只覺得肩上背的和手中拎的東西都好沉,深深覺得,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的?這書生明明也不是好當的,也是需要一把子力氣的。</br> 想到一會兒蘇斯年就得在貢院里一連呆上九天,吃不好、睡不好、還得要絞盡腦汁地答題,顧香凝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想要在第九天后去接蘇斯年出考場的想法。</br> 不為別的……</br> 就想看看蘇斯年會試過后,是否還能依舊這般芝蘭玉樹的模樣。</br> “想什么呢?這么心不在焉的?”,耳畔傳來蘇斯年煦和柔雅的聲音,將顧香凝從胡思亂想中驚醒,抬眼望去,蘇斯年正挑燈走在前面,為她照路。</br> 此時,天還未亮,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br> 油紙燈籠透出的光不大,搖曳著只能照亮他們身前一米遠的地方,昏黃、朦朧卻很溫暖,映著蘇斯年迤麗的身影,光華流轉,宛若謫仙。</br> 燈下觀君子,著實地讓人驚艷。</br> 看得顧香凝臉皮發(fā)燙。</br> 若不是蘇斯年長了和李承熙相似的臉,顧香凝真想伸出試探的小腳腳。</br> 秀色可餐啊!</br> 可惜不行。</br> 顧香凝只能讓心中的小人兒擦去嘴角的口水,擠出個笑容道:“我在想呂大叔九天后來接我們,會不會認不出我們來……”</br> 經過九天非人折磨的考生在出門后,一般都是有家人來接的,怕那些身子虛的,出了貢院大門便會暈倒在貢院門口。</br> 顧香凝說是自己家境一般,因此,是獨自進京的。</br> 蘇斯年倒是有一個書童,但是,年紀太小,也不當什么事兒的樣子。平日里,也就給蘇斯年跑跑腿什么的,顧香凝也見過幾次。</br> 呂嬸子不放心他們,因此,一早說好了,等貢院大門開的那天,讓呂大叔去接他們,以防萬一。</br> “沒關系,我們能認得呂大叔就好。”,蘇斯年眸色輕柔。</br> 顧香凝呵呵一樂。</br> 她背得沉,走得也慢。</br> 現在,他們身邊已經有不少提著燈籠的趕考之人都已經超過他們了,漆黑的夜里,熒光點點,如同飛舞的螢火蟲一般。</br> 感覺背上的背婁有些下滑,顧香凝便挺了一下背,讓背婁再往上竄一下。蘇斯年看見了,伸出手道:“我?guī)湍惚嘲桑@樣能走得快點兒……”</br> 這顧香凝如何能肯?</br> 她可就靠著這個太沉她走不快為由打算讓自己缺考呢。</br> 為此她特意讓自己起晚了一些,又在門口與呂嬸子耽誤一些時間。</br> 遲到真是個完美的借口。</br> 不用把自己弄病了,也不用裝昏迷。</br> 顧香凝用袖口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搖頭道:“不用了,挺沉的,我還是自己來背吧。蘇兄你著急還是先走吧,我自己在后面慢慢走,肯定能趕上的……”</br> 你快走吧……快走吧……</br> 你走了之后,她就找個地方呆上一會兒,待貢院大門關上之后,她就回呂嬸子家了。</br> 顧香凝心中的小人兒開心地揮著帕子,歡送蘇斯年離開。</br> 這種關鍵時刻,他們非親非顧的,犯不著和她一同走,被她連累得參加不了會試。</br> 他從寧州遠道而來,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還得再等三年。</br> 三年又三年。</br> 讀書人又能有幾個三年可以揮霍?</br> 以蘇斯年的腳程,只要自己先走,就一定能趕上會試的。</br> 顧香凝知道蘇斯年一定不會錯過會試的。</br> 可誰知,蘇斯年卻完全沒有要放棄她的意思,大手一伸,便將她的背簍撈了過去,背在了自己的一肩之上,“走吧……”</br> “哎……”</br> “不是……蘇兄……你快放下……”</br> “挺沉的……”</br> “會耽誤你的時間的……”</br> “你不要管我……”</br> “快快先走吧……”</br> 顧香凝愣了一下,身上肩膀一輕,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背簍讓蘇斯年背走了,忙幾步跟了上去,掂著腳試圖將自己的背簍給搶回來。</br> 可奈何,蘇斯年沒看是文質彬彬的風雅君子,可是,身高腿長,顧香凝在后面都快追斷氣了,都沒能搶回自己的背簍,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br> 心里又氣又恨!</br> 這個蘇斯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br> 這是天生來克她的吧?!</br> 她不就是想要逃場考試嗎?</br> 怎么就這么難呢?</br> 自從身邊多了蘇斯年,她這難度直逼地獄級了。</br> 若是按照蘇斯年的這種走法,他們鐵定能趕上會試,若她的秘密暴露在大廳廣眾之下,那她就完了!</br> “沒關系,你這些東西輕得很,根本不會讓我吃力。”,蘇斯年神色輕松道。</br> 顧香凝發(fā)現蘇斯年還真沒有說謊,他背著兩人份的背簍,長腿一邁,竟然還面不改色,氣不喘,輕松得好似在郊游一般。</br> 讓顧香凝叫苦不迭。</br> 蘇斯年將顧香凝眼中的驚惶看了個滿眼,嘴角邪氣一勾。</br> 眼瞅著就離貢院越來越近了,顧香凝已經隱隱約約看到前面星火點點,人聲鼎沸了,不由得急出了一身的汗……</br> 心跳得越來越急,呼吸也越來越急促。</br> “哎呀!”</br> 顧香凝猛地站住腳,神色驚慌地大叫。</br> “怎么了?”</br> 在前面疾走的蘇斯年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轉回身,挑著燈籠來到顧香凝近前,關心地詢問道。</br> 顧香凝一只手急急地摸遍自己的全身,抬起一張小臉,著急無比地說道:“我的浮票不見了!”</br> 浮票就是類似于現代的準考證。</br> 沒有浮票就證明不了你是應試舉子,就不能進入貢院考試。</br> 可見它的重要。</br> “怎么會不見了呢?你好好找找……有沒有在你的竹籃里……?”,蘇斯年怔了片刻后,急急地問道。</br> “沒有啊……”</br> “那你是不是忘帶了……”</br> “不會的!我記得我明明就帶在身上了的,可能是剛剛走得太急,掉在了半路上吧,這樣吧……蘇兄,你把背簍給我,我提著燈籠回去找一找……”</br> “等我找到了,我就來找你。”</br> 這話自然是顧香凝說出來騙蘇斯年的。</br> 蘇斯年將她的背簍背走了,害得她遲到缺考的計劃夭折了,還健步如飛走得那么快。還好,她腦瓜子轉得快,將自己這些年從小到大缺考的各種理由都回想了一遍,終于,又想到了丟浮票這個辦法。</br> 見顧香凝已經急到鼻子尖都在冒汗了,過足了折騰癮的蘇斯年這才大發(fā)慈悲地終于肯放過她。</br> “那好吧……”</br> 蘇斯年將背上的背簍卸下,替顧香凝背上了,柔聲道:“要快去快回啊……”</br> 顧香凝感動得差點落下淚來。</br> 蘇斯年這牛皮糖總算甩開了,她的腦細胞都死了好多了,再甩不開他,她真的是要瘋了,她已經黔驢技窮了。</br> “嗯嗯!”</br> 顧香凝乖巧狀,連連點著頭。</br> 心里卻想的是,您不用等了,她是不會來考試的。</br> 拜拜了您吶……</br> 咱們九天后見!</br> 哈哈……</br> ……</br>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答謝小天使們的評論、地雷和某白白的東西,今天給小天使們加更……,,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