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16】
奉天殿外。</br> 文武百官們都在焦急地等著上朝,個個憂心忡忡,尤其以戶部和禮部為最。</br> “錢尚書,這撥下來購買糧食的銀子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可是,城外的難民非但沒有減少的跡象發(fā)生,反而好像是一天比一天多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戶部侍郎盧晉皺眉道。</br> 再這樣下去,很快城外四門就將無米可施了。</br> 到時候,饑餓的災(zāi)民會做出什么來,很難預(yù)料。</br> 其它戶部官員也心有戚戚,眼巴巴地看著戶部尚書錢瑾,希望尚書大人能給他們想個辦法。</br> 若是災(zāi)民嘩變,怕是第一個就要拿戶部開刀問責(zé)了。</br> 下面催銀催糧食的折子一天比一天急啊。</br> 頭發(fā)花白的錢尚書也愁啊。</br> 他能有什么辦法?!</br> 國庫就那么點存銀,皇上還要為自己六十大壽修建瀛祥別院,肯撥下來救災(zāi)的銀子就那么點兒,他雖是戶部尚書,可是,他管的是國庫,又不是自家私庫,沒有皇上同意,他哪里能拿出銀子來?</br> “若不然,待宸王來后,咱們問問他的主意?”,一個年輕的戶部官員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輕聲道。</br> 四皇子李承熙已封宸王,主戶部事。</br> 這放賑災(zāi)銀之事,問他沒毛病啊……</br> 好歹這是他們李家的江山,他又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他若是能開口定能討出賑災(zāi)銀子來。</br> 可是,他的提議并沒有得到戶部其它官員的響應(yīng),反而,個個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br> 戶部侍郎盧晉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剛?cè)氤痪?,不知道也不奇怪……?lt;/br> 宸王李承熙性格最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不喜政事,因為與太子置氣,要了戶部的差事,可是,卻連一天差都沒當(dāng)過,更沒有踏進過戶部的大門,關(guān)于戶部的奏折送到宸王府請他過目,都被他命人給扔了出來,說是沒興趣。</br> 哪里比得上入了禮部的二皇子現(xiàn)在的順王李承琮,那可是位有負責(zé)的主兒,幾乎天天不拉的在禮部辦公,深得禮部上下官員的信任。</br> 以前只當(dāng)順王是位學(xué)識出眾的皇子,竟不知這位順王竟然是個有能力的。</br> 禮部那么個輕閑的部門,送順王去簡直就是大材小用嘛。</br> 若是能與他們戶部換一下,豈不兩全其美?!</br> 想到這兒,戶部侍郎盧晉又想嘆氣了。</br> 這都什么事兒?!</br> “若是順王能勸得動皇上暫修瀛祥別院,將錢挪出來賑濟城外的災(zāi)民……”,有人不甘心地暢想著。</br> “是呀……”</br> “是呀……”</br> 眾戶部人員雙眼一亮,頻頻點頭道,臉上也帶出了一絲喜意,不由得紛紛往戶部那邊看去……</br> 順王已經(jīng)是他們兩部的全部希望了。</br> 只有錢尚書臉色依然陰沉似水,緊抿雙唇。</br> 另一邊的禮部官員也是滿面愁容,只是他們的情況卻要比戶部的官員好得多,因為,他們至少有主心骨。</br> 禮部尚書做不了的事兒,可以推給順王李承琮。</br> “王爺,一會兒大朝,您可千萬勸勸皇上,先暫停修瀛祥別院……”,禮部尚書孫卓山都快要愁死了,胡子都要掐掉好幾根兒。</br> 城外災(zāi)民源源不斷,這邊皇上還要大修瀛祥別院,讓他們禮部負責(zé)此事。</br> 他們禮部都要被打成佞臣了。</br> 誰見了他們都要翻他們白眼。</br> 可誰知道他們禮部官員心里的苦啊……</br> 弘德帝這些年越來越喜奢華鋪張,好玩樂,大興土木,偏偏性格也變得偏激執(zhí)拗、多疑敏感,聽不進去勸。</br> 他們有心相勸,可是,卻沒有這個膽量。</br> 還好,皇上將順王派給了他們,總算能有替他們說幾句話的人了。</br> 漢中郡大旱,不上罪己詔已是不妥,又怎能在此時大興土木呢?</br> 這不是有昏君之兆了嗎?!</br> 不過,最后這句話,禮部尚書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卻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br> “盧尚書,無需擔(dān)心,本王必然會勸父皇暫修瀛祥別院的。”</br> 順王李承琮清俊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謙恭溫和,身上明黃的四爪金龍朝服襯得他越發(fā)地風(fēng)姿綽約,儒雅尊貴。</br> “那就好……那老臣就放心了……”,盧尚書連連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看著順王李承琮眼中越發(fā)的滿意。</br> 這才是我大蕭應(yīng)有的皇子風(fēng)范。</br> 與無能的太子和至今還是光頭皇子的三皇子相比,真是好上太多了……</br> 比起那個分府封王又領(lǐng)了差事卻不當(dāng)差的宸王李承熙更是強得多得多。</br> 宸王李承熙那個脾氣真是和弘德帝一模一樣。</br> 要么說弘德帝最疼這個兒子呢?</br> 這人啊就最不經(jīng)念,盧尚書這邊在心里憐憫戶部官員攤上了難搞的宸王,那邊被盧尚書在心里念叨的宸王李承熙便身著朝服優(yōu)雅地走來了。</br> 金冠束發(fā),青絲如墨,昳麗無雙的臉上眉眼含春帶煞,緩緩由遠及近,微風(fēng)吹拂,袍裾微揚,一身華貴威嚴的明黃四爪金龍朝服硬是被他穿出了幾分繾綣風(fēng)流。</br> 哪怕朝臣們都覺得宸王囂張荒唐,卻也不得不承認宸王李承熙長得是真好。</br> 宸王李承熙一到,戶部的官員立刻就圍了上去,喋喋不休,大吐苦水。</br> “這好辦……”,宸王李承熙聽完了眾戶部官員的嘮叨,用扇子點了點手心,眼波流轉(zhuǎn),薄唇微勾道。</br>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宸王李承熙說得簡單的模樣,眾戶部的官員不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心里越發(fā)的緊張起來,甚至有人已經(jīng)后悔為什么要來找宸王李承熙請他出主意了。</br> 只見宸王李承熙邪氣地笑了,道:“沒錢買糙米,就買點兒更便宜的粗糧熬粥便是……”</br> 一文錢能買三斤糙米。</br> 可是,若是買栗子面卻可買五斤,熬成糊糊一樣吃。</br> 戶部侍郎盧晉笑容一僵,喃喃道:“這如何能使得?我朝自立朝以來,賑災(zāi)時便都是用這糙米的,如若擅自更改,怕是會出問題啊……”</br> 將糙米換成栗子面,雖然出發(fā)點是好的,可是,這樣一來怕是會滋生更嚴重的貪污腐敗。</br> 畢竟,若是糙米換算成栗子面,那些官員便可貪得更多了。</br> 人心的欲望一旦打開,再想合上就難了。</br> “若是如此,那本王也沒有辦法了……”,宸王李承熙攤手,再不看戶部眾人,一人悠悠地往殿內(nèi)而去了。</br> 已經(jīng)喊了大朝了。</br> 戶部眾官員都傻在了當(dāng)場,似是不敢想象宸王真的就把他們?nèi)酉虏还芰恕?lt;/br> 戶部尚書錢瑾臉色一黑,最終,恨恨地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往金華殿內(nèi)走去。</br> 果然,他就不該對這宸王李承熙抱有幻想。</br> 他真是蠢透了。</br> 弘德帝的心情也是糟透了。</br> 眼瞅著他明年就要過六十大壽了,就想建個別院,以讓自己安享晚年。明明銀子是夠的,卻突然漢中郡遭了旱災(zāi),幾十萬難民流離失所,每天都有幾千難民往京城涌來。</br> 他這些銀子再撥去些賑災(zāi)款,國庫便有些捉襟見肘了。</br> 本來他就已經(jīng)很生氣上火了,可偏偏還有一些蒼蠅不停地在他耳邊嗡嗡,讓他停止建造別院。</br> 他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臨老臨老,想要享受一下,怎么就不行了?!</br> 弘德帝臉色陰沉得像是能刮下層寒霜般。</br> 整個奉天殿內(nèi)一片寂靜,宛如暴風(fēng)雨的前兆,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br> 唯有宸王李承熙依舊沒事人兒一般置身事外,淡定從容。</br> 禮部尚書悄悄地看了一眼順王李承琮。</br> 只見順王李承琮面色肅然地走出來,恭身稟道:“父皇,因漢中郡大旱,前往京城逃難的人與日俱增,賑災(zāi)錢糧不足,兒臣建議先暫修瀛祥別院,將銀錢挪用于賑災(zāi),以免更多的災(zāi)民餓死……”</br> 順王李承琮的話還尚未講完,可是,弘德帝的目光已經(jīng)越來越陰涼。</br> 禮部尚書一看情況不好,急忙站出來挺順王李承琮,“臣附議!”</br> 禮部尚書一帶頭,禮部其它官員又哪里還能站得住,紛紛站出來附議。</br> 隨后,戶部的官員也紛紛站出來力挺順王李承琮。</br> 站出的官員越多,弘德帝的臉色就越難看,薄唇緊抿,眼底涌動著陰鷙的戾氣,“錢瑾!國庫現(xiàn)在連賑災(zāi)的銀子都拿不出,你這個戶部尚書是怎么差的?!”</br> 弘德帝雷霆震怒,將奏折摔向戶部尚書錢瑾。</br> 錢瑾猛然跪下,一頭磕在地下,只道:“臣知罪!”,卻不為自己分辨半分。</br> 弘德帝早年的幾場對外征戰(zhàn),已經(jīng)把國庫的底子都掏空了。</br> 這些年來,土地和其它地方收上來的稅越來越少,可朝堂上的花銷卻越來越大。</br> 左都御史大人宋濂看著心急,皇上這是死不松口,就是要蓋他的別院啊,遷怒戶部尚書又有何用?!,“啟稟圣上,微臣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下罪己詔,然后,撥下銀錢購買糧食至漢中郡,賑濟災(zāi)民……”</br> “罪、己、詔?”,弘德帝聞聽這三個字已經(jīng)出離的憤怒,臉色開始變得冷酷。</br> 森森的殺意落在了錢瑾和宋濂二人身上。</br> 順王李承琮心中一顫。</br> 完了,老爺子動了殺心了。</br> 今天怕是要有人血濺當(dāng)場了。</br> 正在這緊要關(guān)頭,一直在旁置身事外的宸王李承熙卻突然開了口……</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