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134】
李承熙此時人仍留在泰興。</br> 泰興府衙,書案之上放著一封已經展開的信件,信封被隨意的丟棄在一邊,上面正寫著四個大字‘四哥親啟’。</br> 李承熙一眼就認出這是李承昂的字。</br> 他們兄弟幾人中,以李承昂的字最是豪放不羈。</br> 李承昂信上只有一句話──要拿顧香凝換榮妃王妙菡,交換地點在白城。</br> 李承熙心中震動。</br> 李承昂竟然要他將他的母妃榮妃接出宮中,送往白城?!</br> 難道,李承昂真的不打算回京做他的皇子了?!</br> 在泰興的這半個月,李承熙除了命人四處搜救顧香凝外也沒有閑著,此時已經查出來當初在泰興包圍他們的除了一部份是綠林中人,還有另一部份則是李承昂在江南養(yǎng)的私軍。</br> 初接到情報時,李承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br> 他沒想到李承昂竟然膽大到竟然敢在江南養(yǎng)私軍,這分明是心懷不軌之心。</br> 這多虧李承昂的私軍養(yǎng)得太晚,只養(yǎng)了半年,成不了什么氣侯,否則,他能不能有命出江南都兩說。所以,李承昂這是知道自己養(yǎng)私軍的事情暴露了,知道自己就算是回了京城,下場也只能比死好上一些,說不定會終身圈禁,所以,索性自我放逐了?</br> 在放逐之前,還不忘將他的母妃也接出來?</br> 若不如此,無論是弘德帝還是他,怕是都會將這一腔的怒火沖著榮妃而去了。</br> “他倒是孝順!”,宸王李承熙下頜繃緊,鳳眸寒冽。</br> 為了救他的母妃,就綁走了他的香凝。</br> 只是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幾分。</br> 有所求就好。</br> 他就怕李承昂是因為要報復他,所以,才綁走了顧香凝。</br> 只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想要殺人。</br> 顧香凝才從他身邊離開幾天,他的心便又空了起來,便夾帶著從未有過的心慌不安,每每閉眼都是顧香凝滿身是血的樣子。</br> 顧香凝和蘇念雪逃跑時,他都沒有這樣恐慌害怕過。</br> 既然,李承昂是打算用顧香凝來換取榮妃的安全,那么,顧香凝暫時就會是安全的。</br> 郯城縣……</br> 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果然是要北上的。</br> 不過,李承熙卻并不怎么相信李承昂給出的交換地點。</br> 李承昂為人陰險狡詐。</br> 他怎么可能直接將目的地告訴他,不怕他在白城布下天羅地網(wǎng)嗎?</br> 只可惜,哪怕已經知道了他們是想要北上,可是,北上的路線那么多,而且,顧香凝又為他們易了容,怕是也很難找到。</br> 李承熙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親自指定了北上的幾條路線做為重點盤查路線,飛鴿傳書出去,讓沿途州府衙門重點盤查。</br> 李承熙便得回京了。</br> 既然,李承昂這么擔心榮妃的安全,那他自然是要將榮妃攥緊在自己的手心里。</br> 他還要帶著榮妃北上交換顧香凝呢。</br> 有榮妃在手上,想必李承昂也會迫不及待的想與他交換。</br> 李承熙并不懷疑李承昂這封信的真實性,李承昂在宮中時便是出了名的孝順。小時候,無論多么討厭背書寫字,但是只要榮妃哭,就算李承昂再怎么厭煩,也會坐在書桌前老老實實的完成。等長大了經商之后,但凡是有什么珍奇異寶,不用榮妃說,便會自動的如水般送進宮中,只為博她母妃一樂。</br> 榮妃想為他選左相家的楊紫桐為妻,李承昂不喜,卻也聽他母妃的話乖乖去送了禮物。</br> 可以說李承昂這個人如果有軟肋的話,那一定就是他的母妃榮妃。</br> 李承熙在來江南之前,便已經命人暗中看著榮妃了,為的就是哪一天也許會用來對付李承昂。</br> 剛將命令發(fā)下去,影一臉色肅穆便大步走了進來,“主子,京城急報……”</br> 總共有三分。</br> 前兩份分別是袁先生、二皇子李承紹發(fā)過來的。</br> 內容都是一個意思──弘德帝病危,急盼李承熙回京。</br> 最后一封則是來自弘德帝。</br> 信中直接已經言明了他時日無多,宣他緊急回京主持大局。</br> 李承熙看完這三封急報,瞳孔緊縮,心中巨浪滔天。</br>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br> 他必須得回京了。</br> ……</br> 沒有了李承昂這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李承熙命西山大營的人繼續(xù)按原計劃押運軍響,他自己帶著一隊親衛(wèi)快馬加鞭,水路旱路交換,終于將原本三個月的路程生生壓縮成了十五天。</br> 李承熙入京后,在城門口接他的二皇子李承紹甚至來不及和他多說什么,就直接命人將馬車趕往宮里。</br> “父皇……真的不好了……”</br> 二皇子李承紹面容憔悴,眼眶通紅。</br> 最開始江南那些彈劾的奏折都是弘德帝壓下去的,后來,弘德帝已經完全起不了床的,那些奏折就都是二皇子李承紹壓下去的。</br> 揚左相一向謹慎慣了,這個時候選擇保持中立。</br> 壓力就全集中在二皇子李承紹的身上了。</br> 李承紹身上無封,除了一個身份之外,處理這些名不正言不順,壓力可想而知。</br> 隨著江南的動靜越鬧越大,朝中那些李承昂殘存的勢力便蠢蠢欲動,幾次險些弄出大事來。</br> 李承紹盼著李承熙回來,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br> 若是,李承熙不歸,弘德帝又駕崩的話,大蕭非得亂起來不可。</br> “太醫(yī)說就在這一、兩天了……”,二皇子李承紹的聲音隱含著悲痛。</br> 雖然,他對于弘德帝又敬又怕,可是,到了這一天生死離別,那畢竟是他的父皇,他怎么能不傷心呢?</br> 竟然這么快嗎?</br> 李承熙恍惚了一下。</br> 自以為早已經遺忘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br> 小的時候,弘德帝常把他抱在膝頭,教他讀書認字,母妃就在一旁看著他們淺淺微笑,美好得像一副畫卷一般。</br> 可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件事情,讓他把這副畫卷深深的埋藏在了記憶的深處。</br> 他以為他已經忘了這一切,卻沒想到,根本就沒有忘過。</br> 而今天,這一切都將要走到了盡頭……</br> 李承熙自認他是恨弘德帝的,恨他護不住他們母子、恨他對不起他們母子、也恨他的冷酷無情……可是當他聽聞弘德帝時日無多時,他的心仍然像被刀絞般疼痛,以至于不知不覺中竟紅了眼眶。</br> 當李承熙風塵仆仆、眼眶微紅的出現(xiàn)在弘德帝的病榻前,已經是彌留之際的弘德帝似是有所感應,竟然睜開了眼睛,甚至精神頭還不錯的樣子,“男子漢大丈夫,紅著眼眶算怎么回事?!”</br> 弘德帝看著李承熙不滿地訓斥道。</br> 雖然,弘德帝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可是,滿屋的人都知道這怕是回光反照了。</br> 李承紹心如刀割,‘咕咚’一聲就跪倒在地,淚水不知不覺流了滿臉。</br> 弘德帝嫌棄地看了一眼李承紹,“優(yōu)柔寡斷、性子溫吞,這輩子也就當個富貴王爺吧……”</br> “父皇……”</br> 李承紹哽咽的哭出了聲。</br> “李承昂沒有回來?”</br> 弘德帝倚在床頭掃視了一圈,沉沉地問道。</br> 李承熙嘴唇動了動,終是搖了搖頭。</br> 李承昂在江南干的那些混賬事兒,此時已經不重要了,李承熙不想讓弘德帝走得不安心。</br> 可是,弘德帝又哪里是一般人,“將李承昂逐出皇室,貶為庶民。”</br> 江山已定。</br> 弘德帝不可能留著李承昂這個隱患,威脅李承熙的統(tǒng)治,動搖大蕭的江山,這個惡人只能他來做。</br> 口喻已下。</br> 這是絕了李承昂再掀起風浪的可能。</br> 接著弘德帝又罷黜了幾個重要的大員,其中就包括揚左相和戶部尚書錢瑾。</br> 然后,又將一些心腹將領的名單交給李承熙。</br> 待完成這一系列的事情后,弘德帝銳利的目光落在了李承熙的身上,“老四,你的性子太過邪氣任性、愛恨分明且隨心所欲……若是王爺這并沒有什么……可是,若是帝王就是致命的缺點……”</br> “老四啊……既然這皇位是你想要的……你……你就要對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那……那是你的……責任……”</br> 弘德帝的臉色由紅潤漸漸轉為灰敗,眼中的光芒也漸漸暗淡了下來,只是仍是不放心的死死的盯著李承熙。</br> “父皇……兒臣……知道了。”</br> 李承熙咬著牙,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悲痛欲絕。</br> 得到了李承熙的承諾,弘德帝像是松了一口氣般,身上的生機迅速消退,“那……就……好……”</br> “老四……你……你很好……”</br> “將皇位傳給你,朕放……心……”</br> “老四……朕……朕要去找……找你的……母妃……去了……”</br> 話音未落,弘德帝的手便落了下來,雙眸漸漸闔上。</br> 太醫(yī)急忙上前搭脈,隨即跪在地上大哭,“皇上,駕崩了!”,隨著太醫(yī)的話音落下,屋中皇子、大臣全部跪下,哭聲震天。</br> 李承熙在一片哭聲中挺直脊背,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br> ……</br> 元治三十八年,九月十八,弘德帝駕崩。</br> 一個月后。</br> 太子李承熙繼位,改年號為興平元年,稱為靖武帝。</br> ……</br> &ltp/,,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