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14】
顧香凝想起來了。</br> 書中是有這么一回事兒。</br> 大將軍袁天闊之所以會對蘇念雪一見鐘情,就是在蘇家的施粥鋪前。</br> 這個時代,女兒家若是能負(fù)責(zé)施粥之事兒,不只能鍛煉管家的能力,還能博得美名。</br> 因此,每到做善事之時,各府也都會給自家女兒一個機會。</br> 在國公府,負(fù)責(zé)善事的基本都是尚未及笄的小姐做的,已經(jīng)及笄的小姐就可以定親了,國公府規(guī)矩大,從不讓她們拋頭露面。</br> 慶國公府尚未及笄的小姐就只有六小姐楚寄瓊和七小姐楚寄瑤了。</br> 六小姐楚寄瓊一聽說要負(fù)責(zé)施粥放糧,頓時坐立不安,目光怯怯。</br> 府中就她和七小姐楚寄瑤尚未及笄,而她還比楚寄瑤大,按理說她應(yīng)該出面攬下這件事兒,可是,她不愿也不敢。</br> 太麻煩了……</br> 她做不好的。</br> 對比著六小姐楚寄瓊不愿又不敢說,七小姐楚寄瑤就勇敢多了。</br> “我不去!”,楚寄瑤皺了皺瓊鼻,滿眼都是嫌棄。</br> 那些乞丐一樣的賤民,如何能配勞動慶國公府最受寵的七小姐為他們費心?!</br> 以前大姐姐施粥時,她曾好奇地跟過去看過。</br> 又臟、又亂、還臭哄哄的。</br> 她才不想去!</br> 有那個時間,她還要去赴小姐妹們的賞花宴呢。</br> 滿屋的小姐們都知道,這是老國公夫人為這兩個小的著想,要為她們做臉,哪成想一個不成器、一個只想著玩……</br> 三小姐楚寄悠有心想要勸幾句,可是,看看國公夫人,又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br> 國公夫人趙蓁雍容高貴,眉宇間含著幾分冷淡,顯然并沒有開口的意思。</br> 大小姐楚寄青不得不開口勸道:“瓊兒、瑤兒,府中常做這等施粥放糧的善事,早已是輕車熟路,你們不要擔(dān)心,只管放手去做便是……”</br> 六小姐楚寄瓊怯怯地看了一眼大小姐楚寄青,又看了一眼七小姐楚寄瑤,抿緊了嘴唇,滿身都是抗拒,顯然是不愿意的。</br> 七小姐楚寄瑤跑到老國公夫人的身邊,身子扭得像個麻花一樣,“老祖宗,瑤兒不要去嘛……好臟、好臭的……瑤兒不喜歡……瑤兒喜歡陪著老祖宗……”</br> 這等無足輕重的小事兒,干嘛一定要讓她去嘛。</br> 七小姐楚寄瑤長得玉雪可愛,嘴巴又甜,又是最小的,難免多得幾分老國公夫人的寵愛,看著楚寄瑤滿臉的抗拒和孺慕的目光,水汪汪的就像她養(yǎng)的尺玉獅子貓一般,心就又軟了幾分,臉上便有了幾分躊躇。</br> 若不然……就算了?</br> 顧香凝有些著急了。</br> 六小姐和七小姐都不愿意去做,看老國公夫人的模樣似是就要取消這次的施粥了。那可是一千兩銀子啊!換成糧食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呢?</br> “老祖宗,凝兒想來做這施粥放糧之人,可以嗎?”,顧香凝猛地站起身。</br> 她一個將要死遁的人自是不稀罕什么美名,但是,能幫幫那些快要餓死的難民,顧香凝確是很愿意做的。</br> 現(xiàn)在就有這么一個機會,顧香凝決定一定要抓住。</br> 顧香凝突然站起,讓滿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有驚訝、有疑惑、有不屑、也有審視……</br> “凝兒?”,老國公夫人顯然沒想到顧香凝會自己站起來請愿,有些詫異地看著顧香凝,心里有些遲疑。</br> 顧香凝還差三個月就要及笄了。</br> 按理說該養(yǎng)在深閨挑選夫家了……</br> “老祖宗,凝兒也想為那些難民做些事情,只可惜凝兒沒什么銀子,只能出出力了,也讓那些難民都知道老祖宗的一番仁善之心,讓他們給老祖宗請個長生牌位,保佑老祖宗福壽綿長。”,顧香凝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般,連捧帶哄,直哄得老國公夫人心情愉悅。</br> “好吧,既然你想做便交由你去做吧……”,老國公夫人松口道。</br> 也罷,想去就去吧。</br> 顧香凝的身份也沒貴重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地步。</br> 再說,雖說還差三個月就及笄,這不也沒及笄嗎?她去正好,大小也是個府里的主子。</br> 讓顧香凝負(fù)責(zé),然后,掛上小六和小七的名字就好。</br> 老國公夫人的意思,屋里的人也都聽明白了。</br> 六小姐楚寄瓊頓時就松了一口氣,不用她出頭,真是太好了。</br> 看向顧香凝的目光都有幾分感激。</br> 七小姐楚寄瑤并不在意。</br> 只要不讓她去做就好,誰愛做誰做去。</br> 倒是屋中伺候的下人們心思活躍,紛紛向顧香凝投去異樣的眼神。</br> 這位表小姐可真是會順桿子往上爬,用老祖宗的錢給她自己做臉,是想嫁得好點嗎?只可惜,到頭來終會是一場空的。</br> 表小姐的身份注定她不能為高門貴戶人家的正妻,頂天是做個妾。</br> 可是,一個做妾的,要那么好的名聲做什么?!</br> 顧香凝知道她主動攬了這個活計兒,怕是有不少人會在心里笑話她作妖了。</br> 不過,顧香凝也不在乎。</br> ……</br> “夫人,您覺得這位表小姐是不是在算計什么呢?”</br> 離開靜和堂后,國公夫人的心腹冬嬤嬤一邊扶著國公夫人往回走,一邊皺著眉,輕聲道。</br> 她就是怕這位表小姐心眼太多,想要的更多。</br> 她們大公子可還沒有訂下親事呢,可不能家里先有個糾纏曖昧不清的表妹,尤其是這個表妹還很善鉆營。</br> 國公夫人趙蓁聞言,冷哼一聲,“心比天高,命比紙薄。”</br> 她是絕對不會讓顧香凝纏上她兒子的,哪怕是做妾也不行。</br> “可是……老祖宗……”,冬嬤嬤不無擔(dān)心道,“夫人,哪怕您再不待見這位表小姐,也別表現(xiàn)出來,萬一惹惱了老祖宗,與您置氣,把這個表小姐給指過來可怎么辦?”</br> 冬嬤嬤想起之前夫人只是稍稍流露出了幾分瞧不上這位表小姐的意思,老國公夫人便冷了臉的樣子,實在是擔(dān)心。</br> 國公夫人趙蓁猛地停住腳步,一臉怒氣,“她敢!”</br> 冬嬤嬤連忙勸著,“夫人,您消消氣……千萬別和老祖宗對著來……為了大公子好……”</br> 只要不和老祖宗反著來,對那位表小姐有幾分好臉色,老祖宗不可能為了一個外八路的血脈,坑自己最愛的孫兒的。</br> 老祖宗自己都瞧不上這位表小姐。</br> 只是,卻只準(zhǔn)她自己瞧不上,別人卻不行。</br> 國公夫人趙蓁雖然生氣,可是,畢竟已是掌家多年的主母,很快就便恢復(fù)如常,也知道楚嬤嬤說的是對的。</br> “冬嬤嬤,一會兒你去給南熏院送五百兩銀子過去,今年的施粥放糧一事叫楚忠按規(guī)矩辦事就好……”,國公夫人趙蓁說道。</br> 既然如此,那她便按照規(guī)矩來便是。</br> 她不為難她,可也不喜歡她。</br> 一切按規(guī)矩辦就是。</br> 誰也挑不出她的理來。</br> 冬嬤嬤聞言,放下心來,連忙領(lǐng)命。</br> 只要夫人不糊涂,不與老祖宗頂著,任那表小姐再多花樣兒,也翻不出天來。</br> 這五百兩送到南熏院,顧香凝才在香云的口中知道原來府中做善事,不只老國公夫人會出銀子,府中女眷都會出銀子的。</br> 這可真是太好了!</br> 顧香凝開心地在紙上記下了老國公夫人一千兩、國公夫人五百兩的字樣。</br> 沒過多久,其它小姐們的銀子也陸續(xù)送了過來。</br> 大小姐楚寄青四百兩。</br> 二小姐楚寄書三百兩。</br> 三小姐楚寄悠二百兩。</br> 四小姐楚寄沅一百兩。</br> 五小姐楚寄雪五十兩。</br> 六小姐楚寄瓊五十兩。</br> 七小姐楚寄瑤五十兩。</br> 共計二千六百五十兩。</br> 好多……好多的小錢錢啊……</br> 小錢錢……真心甜。</br> “表……表小姐……這些可都是善銀,可是不能貪的啊……”,香云看見顧香凝雙眼發(fā)直的模樣,膽顫心驚地提醒道。</br> 她是真怕顧香凝會帶她當(dāng)陪嫁,這些日子都很是乖順,甚至還能主動給顧香凝提醒了。</br> 顧香凝聞言,有些尷尬地擦了擦嘴角。</br> 她當(dāng)然知道這是善款不能動的。</br> 她只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銀子嘛……</br> 二千六百五十兩……</br> 府中眾人都出了銀子了,她是不是也應(yīng)該出一點兒。</br> 可是,一想到她可憐的四十兩銀子,就犯了難。</br> 她是想幫助更多的難民能多喝上一口粥的,可是,她好窮啊……“窮窮窮……好想換銀子……換……銀子……”,顧香凝猛然從書案前站前,嚇了香云一跳。</br> “表小姐,您干什么?”,香云脫口問道。</br> 只見顧香凝急急跑到梳妝臺前,不一會兒便抱出一個裝有首飾的小匣子放到書案上,打開,里面金光閃閃,全是眾位小姐給她的謝禮,這一匣子是顧香凝精心挑出來帶不走的那一盒。</br> “香云,我們把它當(dāng)了吧!”,顧香凝雙眼冒光興奮的看著香云。</br> 這些留在府里也是可惜,都是她辛苦賺的呢,卻帶不走。</br> 不如把它們換成銀子,還能救很多人的。</br> 雖說進(jìn)了當(dāng)鋪很是虧本,可是,留在這里只能是死物,沒有任何價值,能換一點兒是一點兒。</br> 香云看得目瞪口呆。</br> 她覺得她家表小姐瘋了……</br> 這還是她們摳門的表小姐嗎?</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