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宮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fā),
二十九蒸饅頭,三十兒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訪親友,大年初二祭先祖,
初三初四逛廟會,十五晚上街上走。
這時候過年比現(xiàn)代人可要繁瑣很多,賀文麒對外頭的身份是男人,這些事兒倒是不太管,以前都是李氏在做,后來有了段雨燕,她也幫著打理了兩年,如今一轉(zhuǎn)眼,卻又要李氏來操心,幸好如今家里頭里里外外的,多的是人使喚,李氏也不過是一張嘴說說就成了。
大門上已經(jīng)貼上了門神,旁邊的春聯(lián)還是賀文麒親手寫的,俗氣的很卻也喜慶。賀文麒還未當(dāng)官的時候,賀家過年也是冷冷清清的,母子倆帶著崔景山,最多不過是往李家走走親戚,如今從年前開始,上門的人便絡(luò)繹不絕,倒是讓賀文麒覺得有些困擾。
幸好這些人也是識相,靠近年節(jié)的時候,便不再上門打擾,反正等過了年都要送禮,不愁沒時間。賀家主子少,李氏便讓崔景山一家也回來一起過年,雖說已經(jīng)分出去過,但兩家人走得近,崔佳更是在賀家陪著賀亦軒一起讀書,崔景山已經(jīng)沒了長輩,如今跟他們一起過年也說得過去。
除夕的時候,皇宮里頭也有除夕宴,不過有外臣參加的“除夕宴“卻是放到小年夜,有品級的婦人這一日也是可以進宮的,以前賀文麒在京城當(dāng)官的時候位卑份低,李氏倒是從未進宮過,這會兒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穿上了誥命正裝,整個人都有些緊張起來。
賀文麒看著好笑,自家娘親難得也有緊張的時候,瞧著像是連路都不會走了,忍不住勸慰道:“娘,您就放心吧,皇上皇后都是和善的人,今日又是除夕宴,您只要不是在席上撒潑,沒有人會挑你的不是。”
這一日,就算是皇帝對大臣們也會分外的寬容一些,當(dāng)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在這一天鬧出什么事情來,那不是自討沒趣嗎,新年第一日,皇帝或許不想要見血,但后面算舊賬的時間還多了去了。
李氏聽了這話總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瞪了一眼自家兒子,不知道她從未進過宮,心里頭緊張嗎,她可是聽那些夫人們說了,到了宮里頭,大家連大氣都不喘一口的。李氏又想到,自己那么多的好友,也只有自己能夠進宮去過除夕,這份面子,那別人都是羨慕不來的。這般一想,李氏倒是鎮(zhèn)定了許多。
賀亦軒原本還小,賀文麒并不打算帶他進宮,只是之前朱成皓說了一句想要見見這孩子,他特意不帶的話倒是不好了,小家伙適應(yīng)的可比他奶奶好多了,穿著大紅色的衣裳,整個人跟觀音坐下的金童子似的,眉心還點上了一點紅,看著乖巧可愛,讓人恨不得抱起來□□一番。
除了誥命夫人,丫鬟們是不準(zhǔn)進宮的,所以家里頭的馬車送到了車門口,便留下三林和小玉在外頭守著,賀文麒一手牽著自家兒子,一邊扶著自家老娘,慢慢的往宮里頭走。
賀文麒如今經(jīng)常進出宮廷,又是皇帝的親信,宮人們自然知道獻(xiàn)殷勤,很快便有小太監(jiān)上來帶路,恭敬的說道:“賀大人,賀老婦人,請跟我來。”
賀文麒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李氏,說起來這么多年,李氏也真的是第一次穿上了誥命那一套衣裳,連帶著首飾重量可實在是不輕,不過看起來,女人也沒有絲毫不適,反倒是對宮廷的敬畏讓她有些不安。
像是察覺到賀文麒的安撫,李氏微微松了口氣,想到之前那些老嬤嬤的教導(dǎo),心中倒是安靜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的往里頭走。這會兒李氏倒是明白,為什么提早三個月的時候,兒子就找關(guān)系尋到一個宮里頭的老嬤嬤,原來就是為了這一日不讓自己出糗呢,也幸好那老嬤嬤的那些話,她才不至于出錯。
前頭帶路的小太監(jiān)見狀,心中倒是轉(zhuǎn)了一個圈子,大家都知道,這位賀大人是寡母帶大的,這位賀老夫人的出生可不高,原以為不是粗俗的婦人,便是畏畏縮縮的模樣,誰知道如今一看,倒是妥妥帖帖的,該說不愧是賀大人的娘親嗎,也是,若是個目光短淺的婦人,怎么可能教出一個探花郎來。
賀文麒雖然是正三品的官員,但所處的位置卻并不太靠后,若是以朱成皓的意思,自家小朋友坐在自己身邊最好。只是朱成皓倒是也明白,若真的那么做的,可不是為了賀文麒好,那是將人放到油鍋里頭炸,他到底不能時時刻刻的看著賀文麒,自然也不會讓他做了出頭椽子。
眾位大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入了座,賀文麒與幾位相熟的大人相互恭敬了一番,只是在宮中,眾人說話都有些小心,看見賀亦軒倒是紛紛夸贊,只可惜進宮的時候,各位大人都不敢私帶東西,身上穿戴的都不好直接拿下來,小孩倒是拿不到多少小荷包。
賀亦軒自從知道,那些小荷包是自己的私房錢之后,對守禮這件事就積極的很,如今沒有收到任何的荷包,心里頭不免有些失落,臉上也帶出幾分來,賀文麒看得哭笑不得,摸了摸小孩的腦袋,湊在他耳邊說道:“等過幾天去拜年的時候,多少荷包都隨你拿。”
賀亦軒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看得賀文麒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自家怎么養(yǎng)出這么一個鬼靈精來。倒是李氏怕他們在宮里頭鬧騰,被人看見了不好,瞪了這一大一小兩眼,低聲吩咐道:“亦軒乖乖的,在這里面可不能胡鬧,等出了宮,奶奶再給你好吃的。”
賀亦軒進宮之前就被教好了,這會兒點了點頭,小臉擺出十分嚴(yán)肅的模樣,看著倒是有幾分賀文麒小時候的模樣。李氏這才放了心,有心要說兒子幾句,誰讓他帶著孫子鬧騰,但又怕被人聽了去丟了兒子的面子,只好先把話咽了下去。
朝臣們?nèi)咳胱螅瑳]等一會兒,便聽見拖長了的聲音:“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眾位大臣立刻起身行禮,李氏一開始有些慌張,賀文麒偷偷按了一下她的手掌,女人安心下來,跟著前頭的人行禮。
賀亦軒被他爹他奶奶帶著,結(jié)結(jié)實實的磕了個頭,磕完之后下意識的要抬頭往上看,卻見上頭的人一雙眼睛帶著銳利,小孩心中嚇了一跳,便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再一次低下頭不敢在胡亂看。
上頭的朱成皓微微一愣,心中倒是覺得好笑起來,想著方才孩子的神情活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讓他忍不住想到當(dāng)年的賀文麒,他爹的膽子可比這孩子大多了。朱成皓倒是早就知道,這個孩子不過是賀文麒領(lǐng)養(yǎng)的,當(dāng)初他還因為這件事,對段雨燕十分不滿,如今看著,倒覺得父子倆還有幾分相似,心中的不滿也漸漸散去。
“眾愛卿平身。”朱成皓淡淡說道,見賀文麒起身之后,先扶起了賀家老夫人,又給不小心磕頭磕的額頭發(fā)紅的孩子揉了揉眉心,心中不由感嘆,不管過了多久,這個人的心總是太過于柔軟了一些,或許旁人會覺得賀文麒兒女情長,朱成皓卻覺得很好,即使進了污穢的官場,他還是一如當(dāng)初。
賀文麒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看見小孩額頭紅彤彤的一塊兒,他倒是心疼起來,暗怪自己沒有提前跟孩子試驗試驗,倒是讓他這般實在的磕了頭。面見大臣的除夕宴,除了皇后,其余的妃子都是沒資格出現(xiàn)的,先帝時期十分受寵的誠貴妃,也是在皇后去世之后,勉強坐到了下手,作為女主人參加。
說起來,這還是賀文麒第一次看見徐皇后,當(dāng)初朱成皓婚禮,他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過一眼帶著頭巾拜堂的影子罷了。當(dāng)然,作為一個外臣,賀文麒可沒有那么大的膽子抬頭去看皇后娘娘,不過心中倒是有幾分好奇。
外界對于徐皇后,稱譽還要比皇帝更多一些,沒辦法,朱成皓是個霸道的性子,殺人的時候絕不手軟,這樣的皇帝,注定是不討文人們喜歡的。但徐皇后不同,她不僅僅出自大儒徐家,而且據(jù)說還溫柔嫻淑、端莊大方,對宮人也是和善親近。
但即使徐皇后備受稱譽,賀文麒卻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女人,一個女人,在不受寵的情況下,還能牢牢的掌握宮闈,可見絕對不會如表面看起來的那般和善。更別說在朱成皓當(dāng)年爭位的時候,徐家那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了。
當(dāng)然,他們一個是后宮的皇后,一個是前朝的文臣,打交道的時候也不多,比起徐皇后來,賀文麒更應(yīng)該注意的,是徐家那幾個入朝為官的人,徐家即使還是徐老爺子當(dāng)家,但那位辭官多年,雖然有一身好名聲,可畢竟年老體衰,據(jù)說近年來身體十分不好,徐家如今,怕是皇后娘娘的親生父親,徐家大郎掌權(quán)。
宮內(nèi)的除夕宴十分無聊,好吃好喝的從御膳房遠(yuǎn)道而來,大部分都已經(jīng)冷透了。當(dāng)然,就算是美味佳肴,下面的人也不敢放開肚子大吃大喝,誰知道這一次除夕宴會持續(xù)到什么時候,若是半路想要出恭什么的,到底是有些不好。
賀文麒這會兒都是感謝歷朝皇帝的體貼,除夕宴是放到了小年夜,若是放到大年夜的話,豈不是讓大家過年都不安生嗎。排除心理上的緊張,還有食物有些冰冷之外,宮內(nèi)的除夕宴還是十分高規(guī)格的,至少遠(yuǎn)遠(yuǎn)的在吹拉彈唱的女子,絕對不是外頭能隨便找到的,只可惜距離的實在有些太遠(yuǎn),只聽能見隱隱約約的聲音。
賀亦軒到底還是孩子,雖然方才被嚇了一跳,這會兒又有了精神,看著桌上精美的糕點有些渴望,賀文麒笑了笑,幫他拿了一個鮮花形狀的糕點,這些東西就算是冷了還是好吃,只是不能吃的太多了。
宴會進行的熱鬧而流俗,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當(dāng)然,個中滋味就只有他們自己曉得。宴會的重頭戲自然是皇帝的贊賞,每年這個時候,朱成皓也不會掃興的挑刺了,對幾個滿意的大臣都有賞賜,甚至還挑著幾家的年輕子弟夸獎了一番。
看著下頭官員感激涕零的申請,朱成皓倒是覺得有些沒趣起來,不管這個人是真的感動還是假的,都與他并無關(guān)系,想必等到利益足夠,不管自己多么信任這些人,背后捅刀的時候,他們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朱成皓骨子里頭不信任別人,眼睛一轉(zhuǎn)便看到了賀文麒,這小子倒是好,自己忙著應(yīng)付大臣們,這家伙卻手把手喂兒子吃東西呢,絲毫也不怕人看他笑話。
朱成皓眼神微微一閃,忽然開口說道:“哪一位是賀老夫人?”
李氏下意識的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沒辦法,家里頭的人,叫他夫人的更多一些,幸好賀文麒提醒了一句,李氏才匆忙起身行禮,心中暗道回家之后,可得讓上上下下都改口,以前她是夫人,段雨燕是少夫人,如今回到京城,她就得是老夫人了。
朱成皓細(xì)細(xì)打量這個女人,這是賀文麒最重視的親人。李氏到底出生一般,并不是宮里頭嬤嬤教了幾天就能改過來的,但幸好為人向來端正,看著規(guī)矩雖然有些欠缺,卻并不惹人厭惡,反倒是帶著幾分樸實。當(dāng)然,也可能是朱成皓愛屋及烏,不然別人在他面前規(guī)矩稍微差了一點,這位皇帝可不是好說話的。
朱成皓點了點頭,難得露出幾分笑意:“賀老夫人無需多禮,賀愛卿能夠成為歷朝棟梁,多虧了夫人辛苦教導(dǎo),夫人高潔大義,堪為歷朝婦人之表。”
空口白話的稱贊,卻讓李氏比收到什么樣的賞賜都要高興,有皇上這么一句話,她甚至覺得這輩子就是立刻死了,也是已經(jīng)值得了。
旁邊的徐皇后眼神微微一閃,皇帝是什么樣的人,她自然也十分清楚,正因為這樣,見他特意夸贊一位外婦,心中不由感嘆賀文麒確實是深的皇帝信任,見李氏那副激動的模樣,便笑著說道:“賀老夫人當(dāng)?shù)闷疬@般夸贊,皇上有所不知,當(dāng)初我那遠(yuǎn)房侄女進京投奔,路上船只漏水,卻也是賀老夫人出手相助。”
朱成皓聽了這話倒是細(xì)細(xì)問起,徐皇后便將孫妙云進京時候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客客氣氣的說道:“原本進京之后,表妹便想要上門道謝,只可惜水土不服一病不起,到了入冬才慢慢好了起來,本宮在這里,替表妹多謝夫人的恩德。”
李氏心中又驚又喜,想到自己那時候?qū)O妙云的怠慢,雖然有賀文麒的安慰,到底是有些心虛,連說當(dāng)不得。
但朱成皓卻不讓她推脫,笑著說道:“既然如此,皇后可得大方一次。”
徐皇后難得跟皇帝十分合拍,自然笑著答應(yīng)下來。等出宮的時候,李氏身后跟著好幾個太監(jiān),手中的賞賜看得人眼紅,只是皇帝皇后態(tài)度擺在那兒,他們也只好對李氏道恭喜。
等上了馬車,李氏連忙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道:“真是嚇?biāo)廊肆耍镊瑁屎竽锬锼坪鯇δ莻€孫家小姐十分重視,我們那時候把人趕下船,不會有事吧。”
賀文麒卻笑著說道:“娘,你就放心了,若是皇后有心與你為難,怎么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夸獎你,還送了賞賜,若是之后她再說你的不是,那不是自打嘴巴了嗎。”
李氏一聽,果然放心了一些,暗道自己以后進宮的機會也少得很,哪里用得著擔(dān)心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老夫人風(fēng)光一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