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海軍
書房里頭,賀文麒將賀亦軒放到一邊,小孩知道他們要說話,乖乖的在旁邊練字,因為年紀(jì)小,寫出來的字有些歪歪扭扭的,每當(dāng)這時候,小孩就會皺起包子臉,十分嚴肅的再寫一遍,直到寫得比較好看為止。
賀文麒仔仔細細的將李知禮的文章看了一遍,看得出來,自家這位表弟確實是用了心的,知識也扎實的很,說來有些汗顏,這些年他忙著南中實務(wù),倒是有些放下了學(xué)識。等看完之后,賀文麒多多少少也知道李知禮的問題來。
少年人,寫文章的時候難免有些激揚慷慨,這原本不是壞事兒。只是賀文麒腦袋里頭過了一遍這一屆府試的主考官,便提了一句:“文章確實不錯,看得出來功課扎實,不過知禮,這一屆的劉大人年逾五十,是個謹慎古板的性子,怕喜歡的文章,也該是四平八穩(wěn)的。”
李知禮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提點自己,當(dāng)下明白過來,賀文麒也不多說,指著自己發(fā)現(xiàn)的幾個地方說了一遍,簡單易懂,李知禮都是認真的一一記下,心中帶著幾分感激的說道:“多謝表哥指點。”
他這般認真,賀文麒倒是有些汗顏了,擺了擺手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今天倒是有一樁事情想要問問表弟,我家亦軒如今也三歲,過了年就四歲了,平日里我忙得很,也沒有時間好好教導(dǎo),不知道如今京城,哪里的書院更好一些。”
李知禮看著旁邊小包子似的賀亦軒,心中倒是涌起一些羨慕來,當(dāng)年家里頭供他讀書,卻也是花了不少力氣的,他爹覺得不要花那個冤枉錢,而他奶奶疼他,卻想要將他一直放在身邊,幸好有爺爺在,最后才跟娘親一起,送了自己讀書。
腦袋中將京城的書院過了一遍,李知禮倒是有些為難起來,京城里頭,如果是大家族,一般都有族學(xué),等年紀(jì)稍大一些,或者找門路進國子監(jiān),或者去京城附近的衡山學(xué)院。
李知禮自己就是在衡山學(xué)院讀書,那邊什么都好,但有一個就是離家太遠,一個月才能回家一趟,賀亦軒如今還不到四歲,自然不可能真的去那邊。
賀家其實也有族學(xué),只是這么多年來,賀家早已沒落,族學(xué)里頭就一個秀才在教,平時也沒點威信,是個亂得不得了的地方,賀文麒自然不可能送自家兒子進去大染缸,要知道那地方,跟紅樓夢里頭的也所差無幾了。之前族長上門的時候,賀文麒也提過幾句,只是族長顯然不想多聽,他也就懶得搭理。
李知禮想了一遍,便說道:“除了那些族學(xué)和遠在京城之外的衡山學(xué)院,京城里頭倒是也有一些小學(xué)堂,只是這些學(xué)堂大多數(shù)是屢次不中的落地書生開辦的,里頭也多是平民老百姓,若只是啟蒙,倒也夠了。”
賀文麒心中有些猶豫,想著自家寶貝上學(xué)還真是個大問題,李知禮看了看他的身份,以為他不愿意兒子去那些小學(xué)堂讀書,便又說道:“表哥,亦軒只是啟蒙,何不請一個書生回家來教更加方便,等年紀(jì)略大一些,再去考衡山學(xué)院也可。”
賀文麒倒是將孩子需要人陪的話說了一遍,李知禮一聽倒是疑惑的問道:“表哥何必擔(dān)心這些,不管是下人的孩子,還是買幾個書童回來,不都能陪著亦軒。再說了,賀家族里頭,總有幾個連族學(xué)都沒法去的,若是表哥伸出援手,他們定然也會感激。”
不得不說,這話倒是說到了賀文麒的心里頭去,說到底他是賀家的人,也不可能掰開來,雖然礙于族長的意思,族學(xué)那邊他插手不了,但賀家若是有人才,自己肯定得出手相助才是。想到這里,賀文麒的注意稍定,點頭說道:“你說的是,是我想差了。”
李知禮倒是知道自家表哥跟賀家十分疏離,倒是不覺得奇怪。兩人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賀文麒才幫賀亦軒擦了擦沾上了墨水的小手,準(zhǔn)備帶去后院。
剛剛出門,卻見三林匆匆走了進來:“大人,門房那邊說,陸公公來了。”
賀文麒微微一怔,只好把懷中的賀亦軒放了下來,吩咐道:“亦軒,你跟舅舅去看奶奶,爹爹有事要辦,要乖乖的,知道嗎?”
賀亦軒眼中掩不住的失望,但還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賀文麒走到外頭,果然看見陸公公滿頭大汗的等在那邊,見他出來便松了口氣,連聲說道:“賀大人快隨奴才進宮面圣吧。”
賀文麒心頭一跳,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自己這才休假了半天不是,等問清楚緣故,心中倒是松了口氣。
后頭的李知禮帶著賀文麒到了后院,將陸公公到訪的消息一說,李氏便微微皺起眉頭來,果然沒一會兒,便有丫頭來說,大人隨著陸公公進宮面圣了。雖然知道這代表著自家兒子備受重任,但李氏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這才沒歇好半天。”
李察氏也不是第一次聽見賀文麒被宣進宮,心中不由感嘆這個侄子的好運,讓皇帝青眼有加。看見李氏有些惆悵的模樣,忍不住說道:“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盼著文麒這般,還就盼不來呢。”
李氏一聽連忙收了神色,笑著說道:“瞧你說的,本來還想著知禮好不容易一起過來,能夠大家坐下來吃頓飯,今日看來是不成了,待會兒咱們便自己吃,之前有人送了一些大閘蟹過來,肥得很,這時候吃正好,你們回去也帶些,只不能讓爹多吃。”
老爺子好這一口腥氣的,只是年紀(jì)大了,家里頭不敢讓他貪嘴。等李察氏離開的時候,果然帶上了不少的大閘蟹,賀家如今上門送禮的多,他們家主子少,很多時鮮的東西都吃不完,倒是便宜了親戚和下人。
等離開了賀家,李知禮騎馬在前頭,李察氏帶著察家小姑娘坐在車里頭,察家小姑娘忍不住對著腕上的玉鐲看了又看,這樣的好東西,即使是有錢也不容易買到,察家雖然有錢,在京城卻算不得什么,這樣的好東西,即使她娘也沒有,賀家卻用來做她的見面禮。
李察氏摸了摸察家小姑娘的頭發(fā),笑著說道:“玉芬,這是怎么了,平常唧唧咋咋的嘴巴都停不了,現(xiàn)在倒是不說話了。”
察玉芬抿了抿嘴,靠在李察氏的懷中說道:“姑姑,剛才的表姑真和氣。”
李察氏手指微微一頓,笑著說道:“大姐確實是個和氣的人。”說這話的人,肯定是沒見過李氏當(dāng)年撒潑的勁頭,若李氏真的是軟脾氣的善心娘們,文麒還沒來得及長大的時候,他們孤兒寡母的,就得被賀家吃的骨頭都不剩下。
察玉芬不知道自家姑姑話里頭的感慨,她只覺得今天在賀家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從未想過的,那么大的院子,那么大的池塘,那些聽都沒聽過的好吃的,還有,那些看起來就精貴的頭面。
等察玉芬回到自己家中,忍不住對母親說起這些經(jīng)歷來,察夫人聽著也覺得驚訝,原以為雖然賀文麒官職高,但家里頭到底是底子薄,如今看著女兒手腕上那水頭十足的鐲子,覺得自家當(dāng)家的還是料錯了,南中固然是窮困的地方,但也礙不著當(dāng)官的發(fā)財不是。
那頭賀文麒急急忙忙的進了宮,等走進大殿,便瞧見朱成皓皺緊了眉頭看著岸上的大歷地圖,見他進來也不等他行禮,伸手拉著他走到岸邊,指著圖紙說道:“歷朝沿海一帶并不少,若是訓(xùn)練海軍,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賀文麒掃了一眼地圖,知道朱成皓這是動了海軍的心思,但先祖那時候的海軍如今早已疏散,先帝在位期間再未集起過,如今一下子再開始,確實是個大工程:“士兵、船只都是大問題,如今歷朝只能造商船,卻是不適合海上遠航。”
朱成皓自然知道這一點,沒有像樣的大船,海軍也不成樣子,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士兵可以在當(dāng)?shù)卣骷皇谴贿@一項,卻是個大難題。”
賀文麒想了想,便說道:“可以起復(fù)當(dāng)年的老人。”
這話和文麒自己也有些拿不準(zhǔn),畢竟先帝幾十年不用這些人,這么多年過去,恐怕早就死的死,老的老。
想了一下,賀文麒又說道:“許多手藝都是父子相傳,若是有真才實干的,自然會得到重用。”
朱成皓點了點頭,這也是其中一個辦法。他嘆了口氣,有些挫敗的說道:“顧成瑞無功而返,那些倭寇已經(jīng)逃到了海上。”
賀文麒雖然早有預(yù)料,但聽到的時候也是有些憋屈,只是看著朱成皓臉色難看,便勸解的說道:“顧將軍畢竟不是真正的海軍,一時被抓著空子也是情有可原,如今有他鎮(zhèn)守沿海,想必那些倭寇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朱成皓原本有些憋氣,當(dāng)年他打胡奴的時候,哪一次不是真刀真槍痛痛快快的,誰知道這些倭寇卻狡猾的很,居然打了就跑,跑了再來。朱成皓絕對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聽到消息的那時候,已經(jīng)發(fā)了一頓火,所以陸公公宣旨的時候才會急得滿頭大汗,這都是盼著賀文麒進宮滅火呢。
不得不說,賀文麒也知道朱成皓的脾氣,跟這位皇帝,硬碰硬那是自找沒趣,好聲好氣,也得是他愿意聽的。他想了一番繼續(xù)說道:“等海軍一點點組建起來,早晚有讓那些賊人有來無回的時候,到時候皇上想要怎么出氣不成?”
朱成皓終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看了一眼賀文麒,見他信誓旦旦的模樣,似乎對海軍的前景十分信任,頓時笑著說道:“瞧著你的模樣,倒像是已經(jīng)打了勝仗的。”
賀文麒卻坦然說道:“有皇上在,何愁沒有勝仗。”
賀文麒進宮沒一會兒,朱成皓的郁氣倒是紓解了一些,放下地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疲倦的說道:“皇帝果然不是人當(dāng)?shù)摹!?br/>
賀文麒只當(dāng)自己沒聽見這句話,暗道如果皇帝不是你,如今你不是連人都不能當(dāng)了。
朱成皓自然不是真的不想當(dāng)皇帝,以他這樣霸道*的性格,不是皇帝哪一個皇子能受得了他。發(fā)了發(fā)牢騷,他才繼續(xù)說道:“那些文臣整天唧唧歪歪的,沒辦一點實在事兒,朕真想全部砍了他們。”
這不是朱成皓第一次在賀文麒面前表達對砍頭的青睞,比起老皇帝喜歡折辱文臣,這位更加喜歡直截了當(dāng)?shù)氖兆呷嗣贿^相比起來,這位的手段也更讓那些人害怕。
賀文麒嘆了口氣,真心覺得再這么下去,朱成皓早晚都要變成暴君,便笑著插嘴說道:“皇上這話,可不是把我一起罵進去了,幸好我有金口御封的免死金牌。”
朱成皓這才晃過神來,在他的心中,賀文麒是特別的,壓根不能分類到文臣那塊,正要解釋,卻見賀文麒瞧著自己的雙眼盈盈,分明是帶著笑意,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伸手捏了他的臉頰一下說道:“真是個促狹鬼。”
賀文麒微微一愣,但見朱成皓雖然舉止親昵,卻沒有任何褻玩的意思,心頭才微微安定,只想著他們多年交情,想必是親密慣了。聽了便繼續(xù)說道:“文臣有文臣的用處,比起武人來,他們更加適合治理百姓。”
朱成皓聽了也不置可否,反倒是拉著他的手說道:“急匆匆讓你進宮,想必還未用飯吧,不如留下來跟朕一起用。”
皇帝的話哪里容別人反對,賀文麒卻皺眉說道:“皇上還記得今日是微臣休沐呢,好不容易在家陪娘和兒子,連飯都沒吃,又得進宮了,再這樣下去,將來兒子都要不認識微臣了。”
朱成皓聽了這話便哈哈大笑起來,又說道:“你家兒子如今也該快四歲了吧,比四皇子大不了多少,什么時候也帶進宮來讓朕瞧瞧,說起來,朕也是他的長輩不是。”
賀文麒見他說得真心實意,卻搖頭說道:“免了,太招人眼。”
朱成皓也沒有強求,四皇子是皇后嫡出的,上頭還有三個哥哥,不過這三個皇子的出生都不高,以朱成皓的意思,若是四皇子不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以后皇位給他也算是名正言順,若是賀文麒的兒子進宮當(dāng)四皇子的侍讀,以后也有個香火情。只是朱成皓并不確定,有了嫡出皇子的徐家,是否還是一如既往的謹小慎微,一時便沒有提起這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開始海上霸主的旅程了,哇咔咔,這部分會一線帶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