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中
朱成皓靠在軟榻上,聽著下人傳過來的話,嘴角忍不住微微勾了起來,若是旁的人,因為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恐怕心中難免怨恨,只有這個人,第一個擔(dān)心的還是自己。
稟告的人說了一遍,見自家主子毫無反應(yīng),只好又細(xì)細(xì)的說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遺漏的,便拱手站在那兒。
朱成皓沉吟半晌,才說道:“讓人繼續(xù)注意著,多派幾個人保護(hù)賀大人的安全。”
下屬連忙點頭應(yīng)下,這才退了出去。心中嘀咕著,看來主子對這位賀文麒大人不是一般的重視,看來保護(hù)那位的人,也得再用心一些才是。
等書房內(nèi)只剩下自己一人,朱成皓才起身站在那副小像前,賀文麒的話他何嘗不懂,只是皇帝將他放到京衛(wèi)的位置上來,為的就是打擊三皇子和二十皇子,從這一日開始,他們就是勢不兩立。朱成皓固然可以不作為,那樣子的話,三皇子兩人也不一定會跟他撕破臉皮,但那樣一來的話,他回不回來又有什么區(qū)別。
半晌,門口傳來內(nèi)侍的聲音:“殿下,王子妃差人來問,您今日的晚膳擺在哪里?”
朱成皓微微皺眉,又想到自己的妻子,說實在的,老皇帝給他的這個妻子倒算是不錯,出生大家,徐家養(yǎng)出來的女兒,不管是容貌氣質(zhì)還是性情品行都非常不錯,只是正因為太標(biāo)準(zhǔn)了,在他的面前,也像是帶著面具似的不真實。
即使心中并不十分喜歡自己的這位王子妃,朱成皓卻明白,徐青山那邊能給予自己不少的助力,他并不能只靠著邊疆的軍權(quán)奪那個位置。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去皇子妃的院子里頭。”
內(nèi)侍聽了松了口氣,雖然皇子妃看起來和氣嫻淑,但幾個月下來,他們卻都知道,這個女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在王子妃進(jìn)門之前,皇子院子里頭也有幾個通房在,如今卻已經(jīng)不知去了哪里,偏偏皇子對女色并不上心,對此甚至沒有問起一句來。
賀文麒可不知道,自己簡簡單單的一句提醒,到了朱成皓這邊就上升了高度,也許正因為朱成皓是這種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將來他們的行走的軌道才會一次又一次被迫交纏在一起。
老皇帝到底是當(dāng)了多年的皇帝,即使一直以來無所作為,但在奪取皇位這一點上,看看他當(dāng)年的手段就知道,這位也是一位狠辣的主。不知為什么這位老皇帝像是認(rèn)定了要送太子上臺,大刀闊斧的開始折騰自己的三兒子和二十兒子。
二十皇子還好一些,他背后還有一個誠親王府,作為異姓王能夠屹立不倒,可見誠親王府的實力。即使是看在誠親王的面子上,皇帝也不會對二十皇子下了狠手,畢竟誠親王府在朝多年,所樹立下的人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剪清的。
但三皇子就慘了一些,這位這些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大部分都是靠著所謂的學(xué)識,身邊一群的讀書人,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要打擊這群書生,也比打擊誠親王那一派的勛貴也容易許多。
這些圍著三皇子高言闊論的家伙顯然沒有想過,他們所謂的體面,都是皇帝愿意給的,說到底他們都是天子門生,而不是三皇子的門生,如今他們不但不幫著皇帝干活,還幫著三皇子一直戳太子的眼睛,皇帝焉能容忍了他們。收拾他們,連接口都不需要,隨便造一個,誰能說皇帝不對。
不僅朱成皓對這些人動手,朝中忽然也出現(xiàn)了許多不同的聲音,彈劾起這兩派的人來,皇帝的實力第一次展現(xiàn)在賀文麒的面前,這位看起來已經(jīng)蒼老,甚至已經(jīng)得了不治之癥的皇帝,遠(yuǎn)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和藹可親,也是,真要是那么和藹的人,怎么可能直接宰了自己的親兄弟登上王座。
皇帝真的是沉寂太久了,當(dāng)年廢太子直接宰了十幾個兄弟,給皇帝帶來的打擊是巨大的,那之后的一段時間,皇帝對朝政的心思也遠(yuǎn)遠(yuǎn)不足,外加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便讓三皇子和二十皇子鉆了空子,如今他狠了心要給太子掃空前路,自然就會下狠手。
京城的老百姓似乎回到了那一年太子叛亂的時候,刑場沒有一日是空置的,不同于上一次的是,這一次被斬殺的大部分都是讀書人,而且也少有牽連家人的。當(dāng)然,這并不是皇帝多么的寬容,而是這些貧寒出生的學(xué)子,家人并無影響朝廷的能力,與其得一個殺名,還不如放過了他們,能被人稱贊幾聲寬容。
這段時間,李氏也是心驚膽戰(zhàn),要知道她兒子也是讀書人,還是個進(jìn)了翰林院,之前頗得皇帝喜歡的讀書人,越是靠近皇帝越是危險,雖然李氏覺得自家兒子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傻事,但擋不住皇帝胡亂殺人啊。
賀文麒只能軟語安慰,每日除了去衙門就待在家中,勢必讓李氏安安心,甚至陸清輝幾次邀約都推卻了,這個時間段,他也是很怕出一點幺蛾子。要知道最近被殺的大臣里頭,也不全是那兩派的,中立人士和太子那一派的人,也沒能逃過這個圈子,三派人馬廝殺起來,互相攀咬,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牽涉進(jìn)去。
只是他再三小心,也不能躲過這次的事情,好幾次都被人攀咬出來,幸好賀文麒行得正立的直,一直以來都沒有真真切切的把柄掌握在別人的手中,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多不過是被人說道幾句,外加皇帝有意偏頗,倒是一直沒有被責(zé)罰。
老皇帝殺了一批讀書人,似乎覺得夠了,給下面不聽話的人足夠的震懾,讓他們知道朝廷里頭能做正事兒的人是誰,太子下去辦事的時候,也不會遇到陰奉陽違的人了,于是稍微消停了一些,一時之間太子輔政,朝廷里頭分外的和諧。
只是這種和諧,是建立在無數(shù)的獻(xiàn)血上的,如果太子也有老皇帝的手段,能夠彈壓住這些朝臣,自然沒有什么問題,但太子母妃出身低微,自己尚且年幼,即使老皇帝的心腹,對這位太子都報以懷疑的態(tài)度,更別說其他人了。
比起太子來,在這場風(fēng)波之中,朱成皓也是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即使背負(fù)著儈子手的罪名,但能夠潛移默化的將京都慢慢控制在手中,卻是怎么都換不來的便利。有老皇帝愿意替他背負(fù)大部分罪名,朱成皓怎么能不趁機滲透自己的勢力。
瘋狂的血腥過后,老皇帝終于也意識到,繼續(xù)殺下去的話,不但會惹了眾怒,朝廷也會沒有人用了。老皇帝殺人也不能誰都?xì)ⅲ行┤烁€(wěn),動起來難免牽涉太多,除了幾個倒霉催的,剩余被掃除的,最多不過是四品。
朝廷十分寧靜,各司各職,效率達(dá)到了空前的高,這時候賀文麒忍不住吐槽,文人就是需要鞭笞才會好好干活,不然的話平日里都忙著彈劾誰,博得一個千古名聲去了。不過這種大洗牌,中國歷史上也只有幾個兇悍的皇帝做過。
只是這樣的寧靜,分明給人一種風(fēng)雨欲來的壓抑感覺。三皇子與二十皇子經(jīng)營多年,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勢力一點點被吞噬,就算這個人是皇帝,也不能讓他們心甘情愿的挨打。兩個一直斗雞眼似的的皇子,第一次因為一致的目標(biāo)走到了一起,一直不被他們看在眼中的太子,因為皇帝的支持,終于成了他們首先想要打擊的絆腳石。
而這個時候,擋在太子面前的,除了皇帝,還有一個朱成皓。不用賀文麒的提醒,朱成皓也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妙,上一次殺俘事件好不容易過去,下一次再遇到的話,老皇帝能不能保住他,會不會保住他也是問題。
這一日早朝,照舊看起來一派和諧,太子幾次就政事發(fā)言,得到了皇帝好幾聲夸贊,甚至大笑說道:“吾子甚肖吾,將來必有作為。”
跟前幾次不同的是,不管是三皇子還是二十皇子,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對皇帝的夸贊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但就是這樣,才讓人覺得不對勁。
以賀文麒的官職只能站在十分后頭,但也能察覺今日朝廷十分不對勁,心中暗暗為朱成皓擔(dān)心,三皇子他們要動手的話,第一個對付的恐怕就是他,誰讓他大大咧咧的擋在太子身前,成了名符其實的靶子呢。
第六感這東西十分微妙,在賀文麒覺得大事不妙的時候,朝廷里頭果然出了一件大事,這件事看似跟朱成皓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但最后卻導(dǎo)致了不可回避的后果。
歷朝邊疆遼闊,北方的胡虜是心腹之患,每年都要來襲,朝廷的兵力大部分都被限制在那一塊,跟明朝一般,實行了重北輕南的方針。
但輕視南方,并不是說放棄了南方,這里所說的南方,自然不是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這種稅收大地,朝廷怎么可能放開。但再往南去,前輩子的云南,這輩子的南中那一塊,卻成了十分棘手的地帶。
這一片土地各種名族混居,用中原人的話講就是頑固不化,而且風(fēng)俗習(xí)慣,甚至是氣候都與其他地方大大不同,一直以來,那邊的土司都比朝廷派過去的人更有話語權(quán)。朝廷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只要不是叛亂大事,也沒必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治理,沒看見北疆那邊還亂著嗎。
而這一次,卻是以前的南中知府死了,是的,這位在南中憋憋屈屈待了不少年的知府,無聲無息的就死了,等消息傳到京城,已經(jīng)是幾個月之后,估計這位知府的尸首都已經(jīng)腐爛,無法得知真正的死因。
無論朝廷對這位知府的死亡有多少的疑惑,但那邊傳來的消息,眾口一詞都說這位知府去了南邊一直水土不服,長年以來病痛產(chǎn)生,撐了許多年終于撐不住去了。皇帝就算是有所懷疑,擋不住沒有證據(jù),也實在沒辦法拿那邊的土司怎么辦,人家還是土皇帝呢。
若這時候朝中有余力,皇帝就不會輕飄飄的放過這件事,但偏偏北疆剛剛安穩(wěn),卻正好遇到諸位之爭正好激烈,自然也分不出多少手來。
皇帝長嘆一聲,到底是沒有繼續(xù)深究,只是這下一任的南中知府又成了問題。
都說清翰林富知府,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知府是個十分有油水的地方,下放下去當(dāng)一個知府的話,那也是十分槍手的職位,一般人想要當(dāng)上還不容易。只是南中卻不同,這地方自古以來,那是被流放的地方,多少人直接死在了水土不服上。
邕州兩岸水土尤惡,一歲無時無瘴,春曰青草瘴,夏曰黃梅瘴,六七月曰新禾瘴,*月曰黃茅瘴,土人以黃茅瘴尤毒。
這說的就是南中當(dāng)?shù)氐恼螝猓退闶堑搅爽F(xiàn)代,瘴氣這東西也沒有一個完整的應(yīng)對方式,更別說在各種科技落后的古代了。
雖然南中知府,所處的位置并不十分偏遠(yuǎn),還算是安全,但算上這剛剛死的這一位,已經(jīng)有三位南中知府直接一命呼嗚,要說其中沒有什么蹊蹺,連三歲孩子都不會相信。
第一位知府在去的路上直接水土不服死了,第二位倒是好了一些,但到了那邊也病倒了,一直到死也甚至沒能入職。
在派出第三位的時候,皇帝也是精挑細(xì)選了一番,一定要身體強壯健康的,這倒也安安穩(wěn)穩(wěn)了這么多年,誰知道臨了還是一命嗚呼,一時之間,南中成了一個棘手的地方,更棘手的是,朝廷還在內(nèi)亂之中,騰不出手來收拾那邊的土司。
而這一日,南中的問題再一次被擺在面上來,皇帝冷眼看著下頭的人,淡淡問道:“哪位卿家愿意為朕解憂?”
性命攸關(guān),眾大臣紛紛低頭,似乎壓根沒聽見這句問話。
賀文麒自然也是如此,雖然在現(xiàn)代,云南那是旅游的好地方,但如今可是沒開發(fā)的蠻荒之地,瘴氣這東西,他自然也是害怕的,若不然的話,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朝廷,避開這個多事之秋也是一件好事。
正在這時候,卻見一人出列,大聲說道:“啟稟皇上,臣以為,掌管南中最好的人選,非鎮(zhèn)國將軍莫屬。南中多有刁民,不服管束,鎮(zhèn)國將軍鐵血手段,才能讓這群刁民服從朝廷調(diào)令。”
話音剛落,卻見一群人跪倒下來,口中紛紛言道:“微臣附議。”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發(fā)~哇咔咔,其實是若初跟隨了文麒的腳步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