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青州
賀文麒坐在馬車的前頭,因為路不太平,馬車一直晃晃蕩蕩的,晃得人頭暈不已,他覺得坐在里頭反倒是容易犯惡心,索性就坐在了前面。果然前頭空氣通暢,還能看看周圍的風(fēng)景,倒是比在里頭的時候舒服多了。
賀文麒坐著的馬車并不大,因為他獨身上路,不管是李氏還是李老爹都有些放心不下,李老爹硬是從家里頭調(diào)了一個人過來駕車,來回也就是一個月的功夫,他們家還不差這么一個人。駕車的男人叫做王三,一家人都住在京城附近,所以李老爹也放心他送了外孫出門。
王三三十出頭的年紀(jì),看起來十分憨厚,也是個不愛說話的,見他一副難受的樣子,便笑著說道:“小少爺要不睡一會兒吧,一覺醒來一天就過去了。”
賀文麒搖頭說道:“在馬車上睡著了更加難受,還不如在這兒看看風(fēng)景呢。”
王三聽了這話倒是笑了,摸了摸腦袋說道:“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山就是樹。”
賀文麒看了看,覺得原生態(tài)的風(fēng)景還是挺秀麗的,不過看久了卻是也煩膩,便問道:“王大哥以前去過青州嗎?”
王三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一直在京城附近走著,青州倒是沒有去過,所以現(xiàn)在也得跟著前頭的車走,不然可要迷路的。”
原來學(xué)院里頭有好幾人都是要回青州的,一群學(xué)生便結(jié)伴而行,這樣也能夠相互照看一下,前頭那個趕車的師傅倒是熟門熟路,所以王三只要跟著一路走就成了。
賀文麒覺得有些汗顏,畢竟自己祖籍青州,算起來賀家的祖墳還在那一塊,據(jù)說他爺爺奶奶也是葬在那邊的,甚至連賀鐘明也是葬在那邊,只是青州距離京城不近,他們孤兒寡母的,李氏為了安全并不敢單獨帶著他回去。
這一次賀文麒回去,除去府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拜祭先人,為此李氏做了不少準(zhǔn)備,他的車廂里頭不少東西都是做這番用處的。
也正因為如此,賀文麒只好一人一車,之前倒是有同窗想要拼車,只可惜他的車廂內(nèi)實在是放不下了。
想到這里,賀文麒忍不住看了一眼最前頭的那輛車,相比于自己的車子,那輛車看起來可要豪華許多,這位也是賀家人,不過跟嫡系走的很近,據(jù)說在忠勇伯府內(nèi)也有幾分面子,一貫都挺看不起他們,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卻是跟著他們通行,而不是跟著那邊的人。
雖說都是同窗,但賀文麒的年歲小,跟他們都并不太熟悉,一路上只是順路罷了,馬車走走停停將近一周,才終于到了青州境內(nèi)。
比起京城來,青州真的算得上荒涼,即使是市集看起來也有些稀稀落落的,不過走在街頭,看得出來老百姓的精神頭倒是都不錯。
馬車漸漸停下來,為首的賀啟元就是那位跟嫡系十分交好的,走下出來一副當(dāng)家作主的樣子,看了看后頭的人說道:“賀家祖宅那邊早就收到了消息,這段時間我們便住在那邊吧。”
這般一說,幾個不是賀家子弟的學(xué)生只好各自去找客棧休息,賀文麒倒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怎么說他也是賀家的人不是。
賀家的祖宅看起來占地面積倒是很大,但論起氣派的話,比起京城的自然遠(yuǎn)遠(yuǎn)不如,甚至連族長的房子都比不上。賀家到底不是百年世家,所謂的祖宅也是后代發(fā)達(dá)之后買下來的,不過就是看個面子罷了。
賀家留在青州的族人也不少,七姑八婆的數(shù)不勝數(shù),有些人甚至血緣關(guān)系都算不上,不過對待一批來自京城的學(xué)子,祖宅的人倒是十分熱情,至少面子上分毫不差,即使他們都是旁支。
賀文麒隨大流去拜見了賀家二老爺,這位二老爺是族長的親弟弟,不過自小就留在青州這邊,寧愿在這邊當(dāng)一個土皇帝也不樂意去京城,反正這邊的產(chǎn)業(yè)也要有人管著,所以族長也就默認(rèn)了,這位二老爺?shù)故莻€和藹的,看見幾人都是笑瞇瞇的,甚至沒人都還給了見面禮,說了幾句勉勵的話。
賀文麒趁機(jī)把拜祭的事情提了出來,二老爺?shù)故嵌嗫戳怂谎郏χf道:“應(yīng)該的,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讓人帶你過去吧。”
賀文麒自然表示感謝,暗道這位二老爺看著倒是比三老爺,甚至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族長好說話許多。
等他們走遠(yuǎn)了,二老爺身邊的小廝才忍不住說道:“老爺,您何必對這些人這般和氣,不過是旁支罷了,哪里比得上我們嫡系的。”
二老爺卻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倒是說說看,我們嫡系哪里就高高在上了?”
那小廝見他也沒有生氣,笑嘻嘻的說道:“光看忠勇伯府,誰家不愿意給幾分面子,再說了,三老爺之前不是讓您收拾收拾那個賀文麒嗎?”
二老爺卻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忠勇伯府,在京城算得了什么,老三那個見識淺薄的家伙,那賀文麒到底是賀家的人,他欺負(fù)孤兒寡母誰家不知,如今還要拖我下水。”
二老爺這輩子最不耐煩的,其實就是那位一母同胞的兄弟,看著是個聰明的,其實比誰都笨。那個賀鐘明能留下多少東西,值得他豁出面子,再說了,如今過去多年,賀文麒當(dāng)時還小,說不定已經(jīng)忘了,他倒是還念念不忘,這不是生怕結(jié)仇不了嗎。
二老爺早年也是去過京城的,比誰都清楚明白忠勇伯如今也就是個名頭罷了,一點兒實質(zhì)性的用處都沒有,賀家的以后還不是得看這些學(xué)子。賀文麒小小年紀(jì)就來參加府試,肯定有幾把刷子,這樣的人不好好拉攏也倒罷了,哪里還要上趕著得罪:“你給我好好看著,三老爺給了你們多少好處我不管,但這些人要是在我的地盤出事,我就剝了你們的皮。”
那小廝被他喝了一聲,頓時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誰都知道,二老爺尋常不發(fā)火,一旦發(fā)落人的話,誰勸都是沒有用的,在青州這位老爺向來都是說一不二,小廝摸了摸口袋里頭的銀兩,暗道三老爺銀子都給了,難道還能要回去,自己不辦事他也奈何不得。
賀文麒可不知道自己身后還發(fā)生過這樣的變故,對他而言,賀家二老爺確實是個不錯的人,他說讓他們好好歇息,只管考試,也不是一句虛話。賀家給幾人準(zhǔn)備的房間都還不錯,至少都能照得到陽光,而且地處幽靜,適合備考。三餐都有專門的小廝送上門來,讓他們不至于為了這些瑣事操心。
第二天的時候,果然有小廝上門來帶他去墓園,賀文麒這還是第一次給自家老爹上墳,心中倒是不由忐忑起來,也不知道地下的老爹知不知道,他家女兒從一開始就變成了一縷異世幽魂。
賀家的祖墳就在青州外的山包上,遠(yuǎn)遠(yuǎn)看起倒是有一大片的樣子,但李氏說過,賀家并不是名門望族,跟著祖皇帝起了山,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不到一百年,后山那么多的墳包,真要算起來,其中是賀家嫡系的,也就十分之一都不到。
賀鐘明雖然是旁系,但他去世的時候到底身上有著官職,所以墳頭的位置到還算不錯,賀文麒一板一眼的順著李氏的吩咐,將祭奠的東西一一取出來放好,青白色的墓碑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人搭理了,二老爺雖然注重這些,但擋不住下人們陰奉陽違,一年里頭除了過年的時候少有人打理的。
賀文麒也不用那個小廝幫忙,自己親手將墳頭收拾的干干凈凈,看著那墓碑不知道有什么話可說。雖然是父女,但不說自己是個穿越的,單單這輩子跟這個父親連一面之緣都沒有,實在說不出什么貼心話來。
用毛筆沾著朱砂,一點一點將墓碑上頭的文字描繪的鮮艷起來,從李氏的話中不難聽出來,這個父親是個重義氣而正直的人,還在世的時候與李氏的感情也很好,若是這個人活著的話,自己的一生或許也是既然不同。
做完這一切,賀文麒的心中有著淡淡的惆悵,又想著自己未來不知道會走到哪里,只希望科舉能夠順順利利的,雖然他對自己頗有信心,但科舉跟高考到底是大有不同,若是一直考不中的話,估計李氏就得讓他恢復(fù)女裝嫁人再說。
等離開墓園,旁邊的小廝見他一直沉著臉色不說話,還以為這位是憂傷過度,便忍不住插嘴說道:“小少爺,人死不能復(fù)生,您馬上就要府試?yán)玻刹荒転榱诉@個傷神。”
賀文麒這才注意到身邊的這個小廝一臉的機(jī)靈勁頭,看著自己的時候似乎十分擔(dān)心,便笑著說道:“我沒事,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廝笑著說道:“小少爺叫我大力就好了,我娘指望我力氣大,誰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個瘦瘦小小的。”
可不是,這個大力看著跟瘦猴子似的,跟崔景山倒是截然不同,想到崔景山,賀文麒忍不住笑了起來:“名字都是圖一個好兆頭,這段時間可要辛苦你了。”
小廝聽了連忙說道:“不辛苦不辛苦,別人知道我們能服侍幾位少爺,都還羨慕不來呢。”
賀文麒倒是沒有再說,只是覺得這家伙倒是機(jī)靈的很,跟崔景山真的完全不同,自己一個眼色這孩子就知道要做什么,每每剛剛口渴,熱茶就放到手邊了,若不是這是賀家的人,自己還真想帶回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