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陸時寒這次沒再食言,第二日準時來顏家了,送上給他們一家人和榮太醫(yī)的請?zhí)螅矝]能多說上幾句話便要告辭匆匆離開,趕往下一位需要他親自上去送請?zhí)娜思摇?br />
顏老爺和顏太太看著請?zhí)套h半天做了個決定,并由顏太太去通知顏芝儀。
適才用過晚飯,天色漸暗又沒完全黑,這么早也睡不著,顏芝儀便借著天色和燈火,拉百葉陪她挑選出明日去吃席要穿戴的衣裳首飾。
陸時寒送請?zhí)麜r明明白白說了邀請他們全家,上至老爺子老太太、下至她兩個還在上私塾的雙胞胎弟弟,一家人整整齊齊都要去吃席,顏芝儀更是理所當然把自己算上了。
她可是男主定了親、交換過未婚妻,網(wǎng)上有句話叫“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顏芝儀也理直氣壯覺得只要不死回去,她就是未來的陸夫人,陸狀元廣邀賓客以示慶賀,哪怕全世界都不去,也沒有她這位未來夫人不赴宴的道理啊。
當然顏芝儀這么期待去參加明天的宴會也沒別的用意,單純就是饞了倦了,想要趁機出門放放風。
算算時間,顏芝儀在家閉關已有大半年之久。
以前因為身體病怏怏的,起床上個廁所洗個澡都累的慌,也就不惦記著出門放風了,畢竟她所有心思都在倒數(shù)著自己含笑九泉的時間。
可是眼看著她又死不了,身體還在太醫(yī)的調理下越來越好,一口氣八百米都腰不酸腿不疼了,再回過頭來看,沒有網(wǎng)絡又追不了劇的日子整天憋在家里簡直是反人類,再社恐的肥宅都受不了,何況她本質上還是個喜歡熱鬧、時不時需要呼朋喚友逛街聚會的普通女大學生,顏芝儀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
顏芝儀深深認為,就算打定主意茍著過完這輩子,也要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生活方式,這幾年她為了百分百貼合劇情,生生把自己的天性壓抑了一大半,演出了一個完美的、只活在書里的女性角色,其實現(xiàn)實中怎么可能有這樣處處完美的人?
從今往后,顏芝儀不準備演下去了,一輩子那么長,她要解放天性回歸自我。
當然為了讓顏家人更好的接受這份真實,她準備循序漸進、一點點釋放天性,就從積極參加男主家的宴會開始吧,至少要讓爹娘知道她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內心還是挺喜歡出門玩樂、廣交朋友的。
所以看到顏太太毫無預兆出現(xiàn)在房門口,不等開口說明來意,顏芝儀就準備先分享自己的快樂,美滋滋招手道:“我跟百葉在挑明日出門要穿的衣裳,娘來得正好,快幫我掌掌眼。”
顏太太聞言卻沒什么動作,神情復雜的看了她片刻,看得顏芝儀當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她娘回過神來后,便坐下摸著她的頭說,“我跟你爹商量過,也詢問了榮太醫(yī),你身子還沒大好,見不得風,酒席上的飯菜也多油膩,不適合養(yǎng)身子的你,明日就還是在家休養(yǎng)罷,別出門受累了。”
顏芝儀傻眼了,陸家為了慶祝男主高中狀元才廣邀親友歡聚一堂的時刻,她這個未婚妻不出席像話嗎?
她也不知道她娘的理由有沒有夸大其詞,或許世上有種病叫做“你媽和主治醫(yī)生覺得你有病”,在這個問題是理論她沒有優(yōu)勢,遂機智的從輿論入手據(jù)理力爭,“娘,我覺得已經(jīng)大好了,去吃席想是沒多大問題,再說寒哥中狀元這樣的喜事,我不同你們去,別人會不會奇怪?”
“不會,你別多想,就這么定了,娘還要回去挑選明日要送的禮物,先回屋了。”顏太太完全不給她講道理的機會,簡單粗暴結束話題并起身,走之前還看了百葉一眼,“早些把東西收拾了,伺候姑娘上床休息。”
“是,太太。”
顏芝儀:……
說不過就跑,她娘這是不講武德啊。
為了太太承諾的額外獎金,百葉這個月工作熱情高漲,已經(jīng)聽話的開始整理衣匣,回頭瞧見自家姑娘還原地不動站在那里皺眉苦思,便隨口勸了句:“姑娘實在想去,不如找老爺說一說?老爺自來最疼您,指不定撒撒嬌就同意了。”
顏芝儀直接搖頭,“這就是他們一起商議的結果,找我爹也無濟于事。”
給他們當了五年多的女兒,她還是很了解顏父顏母的性子,事關陸時寒這位乘龍快婿,她娘根本沒有獨自裁斷的機會,尤其是他最近成了前途無量的狀元,上門都是她爹親自接待迎送,不帶她去陸家吃席勢必是她爹的決定。
可是這不科學啊,她爹看架勢都恨不得把男主綁回家當自個兒子養(yǎng)了,又怎么會突然攔著她去陸家做客?
如今社會風氣雖說保守,主要防的也是年輕男女私相授受,女子落落大方的外出逛街拜訪,一點問題都沒有。
百葉收拾完回頭見姑娘還在百思不得其解,問明緣由后也開動腦筋,以自己的角度推測道:“可是姑娘,咱們這的規(guī)矩是快要成親的男女不能見面,許是老爺太太正在同陸公子的父母商議你們的婚事?”
顏芝儀想也不想的否定道,“不可能,我才十六歲,成的什么親?”
百葉“噗嗤”一聲笑了,心想老家還有不滿十歲的女孩就要去婆家做童養(yǎng)媳的,姑娘虛歲十八成親已經(jīng)不算早了,要不是這兩年陸公子一心科舉,他們的婚事早該商議起來了。
他們姑娘還是被老爺太太保護得太好,平日再聰慧伶俐,心里還是把自己當小孩呢。
不過老爺太太都沒有要逼著姑娘長大的意思,她自然也不會點破,見姑娘還在信誓旦旦搬出大少爺還沒成親、肯定輪不到她的理論來說服她,百葉也只是笑著點頭,“是是,還是姑娘想得深遠 。不過老爺太太的用意想不通就別想了,總不會害您的,還是早點休息吧,太太只說明兒不去吃席,可沒說您不用早起鍛煉身體呀。”
顏芝儀一聽有道理,想不通拉倒,顏父顏母要是真有什么盤算,最終也繞不過她這個當事人,早晚會知道的。
放下這份疑慮的顏芝儀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邊被兢兢業(yè)業(yè)的百葉督促鍛煉身體,一邊用眼巴巴的目光看著全家除了她都穿戴整齊的出門做客去。
顏老爺還是疼女兒的,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出門前便笑瞇瞇承諾道:“若是回來得早,爹順路去臨江樓給你帶一份荷花酥。”
顏芝儀沒想到只是散發(fā)一下怨念,竟還有這種好事,吃不上宴席上的大魚大肉,能委有層層酥脆的荷花酥聊表慰籍也不錯啊,遂睜著一雙水霧朦朧的大眼睛賣慘:“女兒會一直在家等著,爹可千萬不要忘記了。”
顏老爺先前還說只是方便就給顏芝儀帶吃的,被她一波爐火純青的賣慘,瞬間豪氣萬丈的拍胸保證了:“儀兒你就安心在家候著,爹什么時候叫你失望過?”
顏芝儀小雞啄米般點頭,一通“爹最好最偉大”的彩虹屁把顏老爺吹得幾乎摸不著北。
雖說父女倆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顏太太還是有些看不過去,催促道:“老爺,該出發(fā)了,咱們若是到得晚可是失禮。”
因為有了顏父的承諾,顏芝儀低落的心情總算緩解很多,他們離開后她便安心在家完成強身健體大計,心想她爹說的早回,能趕上她吃晚飯前到家就算意外之喜了。
她萬萬沒想到,午后小憩起來不久,外面就有人來敲門了。
顏家平時白天大門最多虛掩著,不會關實了,但今天就顏芝儀一個女眷,即便也有丫鬟婆子,顏老爺他們仍不放心,一離開就讓里面的人把門栓好,因此有人想拜訪也只能先在外邊敲門等回應。
去開門的是負責灶臺的林大娘,只見她沒一會兒便領著人到顏芝儀跟前,眉開眼笑像從地上撿到銅子一般,“姑娘,陸公子又來看您了。”
這個“又”字就很靈性,顏芝儀不等林大娘說完,目光已經(jīng)落在了來人身上,真的也想問一聲“你怎么又來了”。
顏芝儀也不是不歡迎男主常來她家看看,他長得這么好看,氣質清雅讓人如沐春風,難得是情商高性格好,知識面又那樣廣,什么人都聊得上幾句,哪怕是跟她這樣整日被關在家里、思維如天馬行空的小女生,也能有共同話題,兩人有限的接觸中從來不曾尷尬冷場,她超喜歡跟男主聊天的!
可今天分明是特殊情況,男主家正在給他舉辦千載難逢的“升學宴”,想必來自五湖四海的親朋好友都趕過來祝賀,作為萬人矚目的中心,他不在現(xiàn)場接受無與倫比的贊美和榮譽,反而不聲不響跑她家來了,這說得過去嗎?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看著他,什么都沒說,卻又仿佛透露出所有,陸時寒一時竟被她看得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掩飾般解釋:“伯父伯母說你今兒身子不好沒出門,我不放心便過來瞧瞧,可有哪里不適?”
原來是顏父顏母的鍋。
顏芝儀還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萌绱寺闊膊缓迷谀兄髅媲敖易约旱锢系祝坏脽o奈點頭:“他們就是關心則亂,怕我出門再著風寒,其實已經(jīng)無礙了。”
“那便好。”陸時寒頷首,其實一來看到她已經(jīng)養(yǎng)出了些血色的小臉,就知道一切安好了。
顏芝儀看男主關心完她,還杵在跟前不走,一副完全不急著回家主持大局的架勢,讓她多少有些奇怪,委婉的問他:“你家還在宴請賓客吧?”
“無妨。”陸時寒聽懂了她的暗示,非但沒告辭,反而一派從容的在她面前坐下,微微一笑,“回來這么些天,你我還未能敘舊,今日正好有些閑暇,顏妹妹不想與我聊聊嗎?”
顏芝儀心想信他的邪才見鬼,古人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天這場宴會男主的重要程度一點都不比婚禮現(xiàn)場的新郎低,儀式還沒結束主角都跑了,這叫“有些閑暇”?
不過,男主主動來陪被獨自關在家里百無聊賴的她打發(fā)時間,顏芝儀是不會拒絕,正好問出她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想的寒哥,我想知道你是從何得知我病重了,伯父伯母應該沒有主動告訴你?”
走到這個地步總該讓她死個明白,劇情究竟從是哪一步開始如脫韁野馬徹底拉不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