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五章
在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千素便醒了。但是當(dāng)下還沒辦法立即化做人形。
經(jīng)過那個客棧的一夜之后,若一的情緒一直有點恍惚。
她不說話,子離也不說話,弄得才清醒過來的千素有些不知所措,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每當(dāng)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一見兩人之間死寂的氣氛,立刻就變得沉默了。
趕路便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氛圍中進(jìn)行下去。子離從未開口說過離開,而若一也忘了問他們同行的路會不會太長了一點。
轉(zhuǎn)眼間,離嬰梁山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是夜,兩人一狐在蘆葦?shù)刂写驋吡艘黄盏爻鰜恚瑴?zhǔn)備在此露宿一晚。
若一在快入睡之時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之前,那個黃衣女子好像說過要云渚到嬰梁這邊來除什么妖來著。這么些天過去了,不知他這妖除完了沒有。這妖若是除了自然是好,可若是沒除呢?
一來他們要去嬰梁,必定會經(jīng)過那條路,這妖要是跑出來興風(fēng)作浪,他們又得耽擱行程。二來,云渚若還在那兒,千素……
想到這兒,若一驀地坐起身,盯著千素正色道:“千素,你很喜歡云渚嗎?”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問得千素呆了半天,她想若一定是在那天晚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好在一張狐貍臉上毛茸茸的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尋思了一會兒,她點頭認(rèn)真道:“很喜歡。”
若一接著問:“他把你傷得這么重,你還是喜歡他?”子離聽了若一這話,抬頭淡淡掃了她一眼。神色間依舊冷漠。
“還是喜歡。”千素聲音中滿是堅定,聽得若一有些恍惚,此時千素說這話的語氣堅定得多么熟悉,一如她從前對蒼霄說“霄狐貍,以后我會陪著你。”
“我會窮盡一生來陪你。”彼時,她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守著他一生一世,拋棄整個地球,只為不想再見到他眼中的那抹孤寂。
只是,她再如何堅定的決心也無法讓她有勇氣和另一個女人一起陪他。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身為狐妖的我,居然會癡迷一個男子到如此程度。”千素道,“世人都說狐妖是毒,魅人心智,奪人精魄。可現(xiàn)在我卻不知到底是他中了我的毒還是我中的他的毒。”
千素說得淡淡的,好似不甚在意,卻聽得若一一陣感慨。若一指著她心口道:“這般傷你,若是你就此死在那寒劍之下……你,不怨他?”
千素沉默了半晌,方無奈道:“女子若被傷害之后便可全心全意去怨恨那人,該多幸運(yùn)。”
若一微微一笑,是啊,若能全心全意的去怨恨該多好。偏偏給你劃上這道心傷的人,讓你恨也不是,愛也不是,怨不得,求不到。只得讓它血淋淋的敞著,讓時間吐出的風(fēng)霜慢慢覆蓋。
“千素,你還想再見到云渚吧,若是見到,你想如何面對他?”
千素扭頭想了一會兒:“我會給他一巴掌。然后告訴他,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是真的喜歡他。而且云渚脾氣倔,他越是不承認(rèn),就證明他心里越是有我。他放不下的,不過是那些仙妖有別的條條框框罷了。”
若一被千素的爽直逗笑了:“然后呢?他還是不接受你該怎么辦?”
“我也不知該怎么辦,到時就死纏爛打吧,除非他真把我殺了,或者我真絕望了……”
這是執(zhí)著還是固執(zhí)呢?盯著千素怔了一怔,若一道:“若是他心里有另外一個女子,你又當(dāng)如何自處?”
“與他相處那么久,我知他心里絕無另一個女子……”千素頓了一頓,抬頭望向若一,“姑娘方才問的問題,都像是一個人的模子,你說得這些可是你心中的那人?”
若一呆住,隨后無奈一笑:“千素當(dāng)真心細(xì)。只是那人的事,恕我不便多說。”
“咔噠。”一聲,子離將一塊木柴隨手扔入篝火之中,濺出了不少火星。打斷了千素和若一的對話。
“休要吵鬧。”他冷冷說著,繼而閉目休憩。微蹙的眉頭似乎很不滿她們吵了他的休息。
若一暗地里撇了撇嘴,對千素說聲晚安便倒頭睡了。千素眨巴著眼,看了眼若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子離。
方才,她好像感覺到了一絲殺氣。是錯覺嗎?
“唔,前方隱隱能看見嬰梁山的影子了。”若一遙遙望了眼天際如黛的青山。其中有一座山峰突的拔高,明顯高出周圍群山許多,猶如擎天一柱,直插云霄。
千素趴在若一肩頭好奇道:“你對這里很熟悉嗎?”
“以前來過,雖說是很久以前走過這里,但好在這么多年過了,這些路都還沒變。”
曾經(jīng)與蒼霄走過的這些路途沒有在記憶中慢慢模糊,反而隨著日復(fù)一日的回憶變得越發(fā)清晰。初回現(xiàn)代的時候若一還被這些沒完沒了的過去折騰得形容憔悴,后來平靜下來之后,倒覺得這也是一番有趣的經(jīng)歷。
更何況嬰梁這段路還造就了若一與蒼霄的第一次分離……嬰梁山下的遂河蜿蜒而去,它的下游便是一座上古神山——空桑。
空桑。
現(xiàn)在回憶起這兩個字,若一依舊覺得心里是溫?zé)岬目酀D鞘怯缆裱厥堑牡胤健K膿从眩恢@次來嬰梁,是否能有時間去他墳頭上一柱香呢?盡管已經(jīng)知道他在幽都山上獲得了重生。
子離掃了若一一眼,忽然開口道:“路早已變了許多。”
若一有些詫然的看著他。子離往前走去,聲音淡漠了些許:“只是你記憶模糊了罷。”
若一算算路程,不出意外,他們明日晚上便可到達(dá)嬰梁山腳了。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往往越害怕的事便越會發(fā)生。
當(dāng)若一看見這小村落一片狼藉的景象之后,摸了摸千素的腦袋道:“興許,你馬上便可以見到云渚了。”
被劈裂的土地,被粉碎的房屋,滿地的血跡斑痕,無疑是斗法后的場景,非常激烈的法術(shù)交鋒。雙方應(yīng)該都有著極強(qiáng)的實力。再加上空氣中飄散的靈力,現(xiàn)在依舊刺得人肌膚生疼,可以看出,這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戰(zhàn)場。
千素急急從若一的肩頭跳下,奔至一灘還未干涸的血跡旁嗅了嗅,頓時失聲道:“是云渚的血!他一定出事了!”
“我要去救他!”說著身形一閃化作了人形,可未走兩步便軟軟的委頓在地。
若一撫她起來道:“你現(xiàn)在幻化成人形便這么吃力了,若是對上那妖怪,你要如何救云渚?”
“那難道……”千素瞪著若一,眼里已泛起了淚水,“難道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云渚死掉嗎?”
若一抿唇想了一會兒:“嬰梁山上不是有嬰梁主么?據(jù)說嬰梁主已經(jīng)活了兩千三百多年……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活了兩千五百多年了吧。他的道行定是很高的,我們先上嬰梁山去找他,求他幫忙總好過去白白送死。”
話音未落,子離忽然表情一凜,眉目冷了下來:“怕是沒有這樣的時間了。”
一聲尖利的龍嘯震徹天際,一時間若一只覺胸悶氣短,頭暈不已。到底是什么怪物有這等妖力。等等……龍嘯?
龍嘯!
若一掩住耳朵,抬頭望去,一只巨型怪物自她頭頂飛過,身軀龐大得幾乎能遮天蔽日。他體型似龜,背上有甲,甲如山厚,其間骨架鱗次櫛比突出背甲,那些突出的骨節(jié)之尖,鋒利得猶如芒刺,最令人驚詫的是,這怪物竟然有九個頭!
難不成是……
“九蠻!”
“九蠻。”
若一盯著與她吐出同一個名字的子離。更加堅定了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劍客的想法。九蠻乃上古妖物,第一次知道這個妖怪,是熏池告訴她的。
熏池說,他的長輩在空桑周圍的大山下面封印了很多妖物。其中便包括嬰梁的九蠻。那時若一并沒有在意,只當(dāng)熏池的長輩是一個道法高深的人。而后當(dāng)若一在大幽宮里翻到九蠻的畫像,她一時好奇拿去問了蒼霄,才知道,九蠻與九尾狐一族有至親血緣,九尾狐生而九尾,九蠻生而九頭,一首一尾,都是天生妖力極其強(qiáng)大的妖怪。
后來,神滅時代來臨之前,九蠻一族和許多其他強(qiáng)大的妖怪集結(jié)一氣欲滅天道,一統(tǒng)三界,最后卻被上古神明一舉封印了起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也是這群妖力強(qiáng)大的妖怪提前了神滅時代的來臨。那時若一才知道,原來熏池的長輩竟是上古的神。他竟是神的后代。也是那時,若一才真的相信了熏池說的他會回來。身為神之子的他完全可以僅憑著一顆殘破的心臟便能復(fù)活過來!
以至于后來,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熏池的心交給蒼霄,沒什么其他的理由,只是她無法決定任何一個人的生死。
想跑題了……若一甩了甩頭,找回自己的思緒,盯住子離。
而這些事情,早已在上萬年前便作古,只有仙族和妖族的流傳下來的秘聞中才有提及。作為人類他怎么可能知道,仙族妖族又怎么可能將這些信息外泄?
“云渚!”千素忽然一聲尖叫,也不知她從哪里生出的力氣,一躍而起,從半空中接住一個血人。
若一也是大駭。千素落地之后,若一忙奔了過去,一看,頓時呆住了。千素懷里抱著的這個人真的是尋常宮的四將之一嗎?一個人怎么可以留出這么多血來?
自從上次看見他和千素之間的糾葛,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接近二十天了,以他騰云的速度來算再如何耽擱,最多只用三、四天便能到此地。
也就是說他獨自一人與這樣的至少怪物纏斗了半個月。
若一抿緊了唇,尋常宮呢?難道他不知道去求助尋常宮么?這樣大的妖怪,尋常宮身為仙族之首,即便是傾全宮之力來將其除掉也是應(yīng)該的。
為什么沒有人來幫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