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高升
很難記,很長,很討厭。‘左武衛(wèi)錄事參軍行兵曹參軍監(jiān)令長史’,大概就是這么個無聊軍中文職官員。和以前的級別相比,沒多大變化,但加了兵曹參軍后,可以直接插手軍中人員安排調(diào)動的工作,并有直接參與左武衛(wèi)所有軍事行動的制定權(quán)。
狗屁嘛,給我這么大權(quán)利有屁用!梁建方瞎了老眼,耍人沒這樣耍的,明明知道我連京城都沒出過兩次,一點軍事部署和行軍的基本概念都沒,卻安排兵曹參軍、監(jiān)軍令倆工作。不成,得找他去,就他家二十個孫女也得過去了,一旦出了什么事不是我這一家三口能擔待的。
“備馬!”不理會穎,天就是再黑都得去,事情不解決我晚上睡不安穩(wěn)。“快快,”跑到前院吆五喝六。
穎見我著急,再不阻撓,吩咐二娘子帶了幾個護院陪我一同前往老梁家去評理。
梁府坐落在金光門內(nèi),府邸氣派,進內(nèi)城頭一家就是。大燈籠,超級大,門前二三十米范圍如同白晝,倆石獸锃眉火眼,殺氣騰騰的囂張造型,一眼就能看出這家主人是個什么號的人物。石獸囂張那是造型,人囂張才是真的,門房里的接應拿了我的拜貼打量賊娃子一樣的打量我,嘴都能咧到后腦勺的惡劣模樣,看的我直想抽他,忍了!
老賊勢大,咱不和他一般見識。不管門房有沒有禮數(shù),自家人不能在門口上挨凍。自作主張徑直指了指門房后的暖房,沖身后二娘子等人招呼,“外面冷,都進去暖和下,”說罷,整了整氣勢。沉臉盯了門房上一臉不滿意的下人,“前面帶路!”跟了梁府上的門房來到客廳上。再囂張也得看客人是什么身份,有爵位有官職,不是來打秋風的白丁,再不情愿也得領(lǐng)我到客堂上安置好。
“哈哈哈……”剛端了茶品了口,門外就傳了梁建方的淫笑聲,緊接著老殺才得意洋洋的邁步進來。“掐準了,料到你小子今晚必來。”沒等我行禮。一把拉了我就走,“客廳上說個什么勁,隨老夫后宅去!”
“哎呀!”老野人手勁大地厲害,手腕上被老虎鉗子夾了一樣。“梁爺爺,就幾句話,后宅那個……”這年代沒有說來了客人朝后宅拉的規(guī)矩,就是皇上來了都不成。就算是親戚里,男性也一般避免進入主家的后宅。何況我還是個來評理的。
“羅嗦!”梁建方見我掙扎,手上加了把勁,我就乖了……“再叫喚給你輪房頂上去!老夫說啥就是啥,跟緊了!”
去就去吧,命要緊。輪房頂就下不來了。到底是左武衛(wèi)大將軍,后宅都弄的和別人不一樣,我家院子中間是花池子,他家院子中間是一并排的石鎖墩子。兩旁房檐下還一遛的重兵器,長長的手把頂端按鐵疙瘩那種。私藏長兵刃可是死罪,算了,程家也有,我就不追究了。
“這是老十三,”梁建方拉我進了暖房坐定,指了指上茶地艷麗年輕女子介紹,猥褻道:“為了慶賀老夫死里逃生。專門從‘南樓’里贖身出來的。怎么樣?不錯吧?”
“啊……”我有點手足無措。頭一次碰見有人拉我進后宅后邀請我品評其婆娘好壞的行徑,而且這人還是比我高兩輩的頂頭上司。沒辦法答話,嘴張了多大。
“啊啥?”梁建方不滿的擺擺手,讓老十三下去。“好不好都沒個主見,沒見過女人咋地?”
“啊……”見那女子出門,才輕松點,趕緊恭維道:“好!好!”
“好就送你了!”梁建方大喜,厚禮送出。“一會呢。就跟了你回去。”說著老臉湊過來,一臉委瑣。小聲道:“的確不同凡響,若不是你小子,老夫還不樂意送呢。”
“啊……”我大腦有點缺氧,被老淫賊一番攪和,忘記后面的話該怎么說,“送……不合適吧?”
“那就是不好!”梁建方瞪我一眼,“人都沒看上,你說那門子好?小小年紀和誰學的陰陽怪氣?你爺爺當年也是滿腹韜略,就沒你這壞毛病,你和李勣那幫老不死成天就學不來一點真本事,嘴貨!”
“啊……”我已經(jīng)忘記來地目的了,現(xiàn)在就想逃離這個地方,人間地獄莫過于此。突然明白一個道理,‘理’這個東西是講范圍的,有的地方不存在,有的人不講這個,不是到哪都行得通。
“不好也罷,不為難你。”梁建方大度地一揮手。正要松一口氣,后面的話讓我寒風刺骨,如同三九。“正好幾個孫女都在,老夫給你喊過來,挑挑揀揀的,總有三五個能看上眼吧?”
“別!”差點跳起來,“梁爺爺,今天是找你來商議軍務……”
“商議屁軍務,”梁建方不屑的打斷我,“乳臭未干毛頭小子,也配和老夫商議軍務?”
原來你知道啊,那你弄了那么多頭銜給我干什么?“不敢,不敢。”點頭應和,“梁爺爺也知道小子分量,”說著從懷里取了委任狀出來,趁現(xiàn)在還給他,免得后面地手續(xù)了。“這重任,小子實在沒能力擔負。別說行軍部署,您就是讓小子一人去駐地,都不一定能找到路。兵參實在擔當不起,實在不行仍舊錄事參軍得了……”
“噢,”梁建方也不接委任狀,拍拍腦門,“挺好,明天有空就去任了職,常隨了部屬出去走走就熟悉了。學嘛,不學咋會?誰家生下來就啥都耍的開?”
“可小子這身子骨……”說著擺了個林黛玉造型,“別說隨軍,過趟渭河都打擺子,三天兩頭的犯病……”
“也是,”梁建方活動活動關(guān)節(jié),倆手互相握著爆響一陣,點頭道:“這不能怪你。是這。軍務你仍舊掛著,有精神了去一趟,沒精神就家里養(yǎng)著,平時不叫你,老夫會安排別人打理。”
“平時……”這話聽的我有點心虛,他說的平時不知道是個什么概念,也就是說還有找我的時候。
“平時你就愛咋咋,有空來軍里熟悉一下事務。不強求。”說著朝門外喊了聲,“偷看就打了!”外面一陣嬉笑傳來,腳步聲紛亂,腳步遠去,看來人還不少。“幾個孫女,要不就讓她們進來,你們見見面?”
趕緊擺手,苦臉道:“梁爺爺見笑了。咱繼續(xù)說軍務。”老賊開了條件啊,看樣子推不掉,“梁爺爺,小子一沒武藝在身,二沒沙場歷練。您硬拉到軍武里……”
“對,就是硬拉,咋地?”梁建方滿不在乎,無賴樣十足。“禁軍嘛,要打要殺的還輪不到你,老夫又不是睜眼瞎,還掂量的來。老王家就你一根苗,我和老王又是故交,不硬拉到跟前護著,還等蘇定芳那些老不死地給你教壞不成?”看了看我表情,“你也別多心。李老兒沒反對就算認同了。秦家、程家都算是故交,如今倆娃又拜在王家門下學藝,說起來咱們都是一路人。再一個,你上次給李老兒療傷那個手段的確希罕,這也是老夫硬拉你來的一個原因,老夫行伍多年,知道其中的要點,戰(zhàn)死與因傷不治的數(shù)量大抵相當。一直就是軍中頭疼的問題。你既然有手段。那就應該為國出這份力,多救回一條命就能為我軍多一分勝算。你也懂。”
看來這老頭不光是為蛆的事情拉我,若為蛆的事情,他大可以不花這么多周折,直接說明了也行。還是集團利益,他和程老爺子一伙,如今拉我過來就等于間接拉攏了秦鈺這個名將之花,看樣子已經(jīng)開始著手培植新生力量地打算。粱老頭屬于禁軍里地一把手,在拱衛(wèi)京師各部的諸位將領(lǐng)里威信最高,深得皇上寵信地人物,這種人只要不存了造反的念頭,沒人敢動他,尤其是皇權(quán)糾紛到了圖窮匕見的關(guān)頭,這種人就是定生死的殺手锏,有他的臂助就意味能取得最后地勝利。
復雜而危險的圈子。表面上和程老爺子看似一路人,其實所處的環(huán)境孑然不同,這人的心思絕不會和外表一樣粗笨。能混到這個份上的人絕對是老手,他知道怎么樣來鞏固自己地地位和權(quán)勢,拉攏或者打壓全憑他一念之間,所謂與王修爺爺是故交的話純屬信口開河。
“粱爺爺,您知道,小子是個缺心眼的人,動不動的就犯傻,前言不搭后語,還有健忘地毛病,醫(yī)生都說沒治了。”將委任狀放在桌上,笑道:“您看啊,這軍務上都是老手,小子生蛋子一個,還頂了這么些要職,吃白飯拿白餉不說,還不露面,時間一長,難免有閑言碎語傳出去。小子無所謂,外面編排的多,早就臉皮如城墻拐彎,習慣了。可您老多年的威名,豈能因為了回護一個毛頭小子受牽連?”說著站起來恭敬的一禮,“您的好意,王家上下心領(lǐng)了,軍中的職務也不推辭,力所能及的地方定然兢兢業(yè)業(yè),若說錄事參軍這職務,您就放心好了,隨傳隨到,絕不耽擱!”我今天就認準這個閑職,軍權(quán)軍令的,決不沾手,要站定了立場才行。
“哈哈……”粱建方豪邁大笑,“腦子不夠用?精賊精賊地缺心眼還真少見。”回過頭盯住我,“你怕啥?莫名其妙的家伙。你在右武衛(wèi)是錄事參軍,老夫找借口調(diào)你過來,再仍舊給你錄事參軍的話,未免說不過去。不過,”說著拿起委任狀,拆開瀏覽一番,“今天老夫高興,隨你的意。”賊笑著,“你不去當文官真是可惜了好料子。有時候,放權(quán)比拿權(quán)還難,上上下下的牽扯太多,坐到這位子上呢,興許光擔驚,不受怕。若要離了這位子,哼哼,秋后算賬的事情,誰都跑不干凈。你不攙和進來也是好事,老夫當年沒你的見識,拼死拼活的爬上來,現(xiàn)在想平穩(wěn)地下去,不容易嘍!”起身找了紙筆,重新列了個信簽遞給我,“年輕人。能看清這一點地不多,成全你。閑職,行軍長史,閑的不能再閑,禁軍多時要用了行軍長史地時候……呵呵。”
我趕緊接過委任令,比錄事參軍高了兩級,什么事都能管,又什么事都管不著地職務。一旦有個機構(gòu)小改革就能裁撤掉的閑職,的確不錯,尤其工資高,正合我意。笑道:“謝謝粱爺爺,這官大,心里喜歡。”
“喜歡啊,喜歡不是官大吧?”粱老頭笑著抓了茶碗喝了口,“知道這小子今天晚上必然過來打擂臺。雖說和李勣不和,可他的面子仍舊要給的。你當老夫看上的東西就輕易撒手了?若不是李老兒事先料到,幫你說了這情面,今天你連粱家的門都進不來。”將早先的委任狀放蠟臺上燒了,“你只管去上任。老夫去給兵部打招呼。”
“謝謝梁爺爺成全……”
“事辦完了,你若還存了看我孫女地心思,那老夫去安排?”
“別,您老……”趕緊起身行禮。
“那還不滾?”梁建方拍拍手站起來。“回去好好養(yǎng)你的蛆,沒事過來轉(zhuǎn)轉(zhuǎn),要老夫知道你仍舊和李老頭一伙攙和,收拾不死你!”
正要落荒而逃,又被叫住,“等著,過了時辰,門上都宵禁了。老夫送你出城。”
有面子啊,左武衛(wèi)大將軍親自送出城來的感覺,真是害怕啊。過護城河的時候,才松了口氣,身后幾個護院模樣也有點緊張,連二娘子都不例外,提個大燈籠不知道該咋上馬。
心情好,實在好。梁老頭放了我一馬。摸摸懷里的委任狀。長長出了口氣。這世上,親情、愛情的。只有平頭百姓能感受來,權(quán)勢越大,感情就越淡漠,最大莫過于皇上,最缺乏情感的也是皇家。梁建方能放我這一次過關(guān),說明他還沒有到達皇家里的境界,還能理解我地想法,或許我應該感謝李勣才對,不過這次我樂意呈了梁老頭的情,老家伙還是有點人味的。
沒吃晚飯,也不覺得餓,回來時候穎正坐在正庭里等我,二女拿了個鞋樣子正爬桌上描,看的我心里暖和。家里有倆賢惠的婆娘等,再什么都該滿足了。
“好了,料理干凈,都趕緊洗洗睡。”說著懷里掏了委任令出來讓穎過目,得意道:“升官了!”
“恭喜夫君。”穎上前打開信箋看了看,“不懂是什么,多大地官?”
“不懂看個啥?”將信箋扔了一邊,拉扯倆夫人朝后宅去,“不小,見了皇上不用跪那種。”穎以前認為見皇上不跪的就是大官,隨口逗她。
“呵呵……”穎笑著拍我一下,“又來嘲笑妾身,”說著掙脫了手,“夫君且和二女過去,妾身給您預備點吃食,急惶惶出門,晚飯都錯過了。”
炕桌上幾樣小菜,我自斟自飲,穎和二女一旁做針線,我似乎想起個什么,放下筷子問道:“中午你和我說的啥話?作坊什么的?”
“哦,”穎仍舊刺繡地仔細,低頭道:“老四將蒸酒作坊里的產(chǎn)量擴大了,妾身也就順嘴提了幾句。”
“好,”老四還是很能干的,這會正是著手增產(chǎn)的好時候,等夏糧一收,酒價就回落了,自家不釀酒,光憑收購回來再蒸餾而已,成本低了不少。“往后作坊的事,咱倆別插嘴,二女和老四比咱強。”
“恩,再不說了。”穎抬頭笑了笑,“家里糧庫的黃豆讓周醫(yī)生明天按牲口的口糧拉,明天妾身就讓人去周圍的莊子拿陳糧換些豆子回來,咱家里地不夠。”
“恩,”穎操持家務還是有經(jīng)驗,我也放心。“學堂的事情,下午管家同我說了,請先生盡量要年輕的,別太老。”
“幾個都年輕,年齡大的都回去了。”穎挪到近前,“小事情,夫君別往心里去,就在莊子后面起個小院子夠了,學堂還是有地方的。”想了想,“今后呢,咱家下人和莊戶都能送孩子念書,別莊的想送孩子過來的話,也行,一年交一石的麥子。”
“那沒有多少,”一石就一百多斤,學費不高,大部分人都有這個能力負擔,“太少了,送來上學地一多,咱可教不過來。”
“妾身是想,五個先生吧,每人一年里得五到七石地口糧,算下來也就三十多石,外面娃娃收三十個就能把先生養(yǎng)活了……”穎順手撥著算盤,“咱家就是起個學堂,發(fā)先生幾個零用錢,沒別的開銷。”
“太摳了吧?”穎這帳算地我有點心酸,人家當教師的多不容易,你當光是教倆字就完了?要負責任,要操心的,嘔心瀝血。“還不興人家吃口好的?摳門樣子。”
“呵呵……咱不操心,有零花錢他們自己買去,只給口糧。”穎拉過二女描的鞋樣,“按夫君腳走的樣子,就您說的,分左右出來。”
不錯,我接過鞋樣看了看,終于可以穿個有分左右的鞋了,這年代,鞋逮住就朝腳上套,只分大小,不分左右。
。三掌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