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過客
這年代搞清洗,屬于高成本運作。成本越高,相對的風(fēng)險就越低,最大的投資就是軍隊,想扳倒長孫家族這種屹立大半個世紀(jì)的龐然大物,不拉來幾支戰(zhàn)斗力超強悍的軍隊,就是皇上都沒那么足的底氣。
長孫無忌的擁立之功,長孫皇后的賢良淑德,光憑一個家族出了這倆人,就沒有說動就能動了的道理。朝堂、民間不論是權(quán)勢還是聲譽,如日中天。錯枝盤根的黨系,林林總總的附庸,要一把把的清理起來……
反正我要是李治,不知道下不下得去這個決心。尤其清除的主要對象還是自己的親生舅舅,俗話說見舅如見娘,娘已經(jīng)不在了,舅是最親的,掐了舅舅的老脖子,這感覺……這親情啊,血濃于水啊,一旦夾雜點權(quán)利紛爭在里面,就什么都不是了。
至少蘭陵不是長孫皇后親生的,站在李家的立場,從未給這個便宜舅舅有一點同情之色,到是對哥哥新立的皇后比較贊賞,姓武的新皇后。
“你認(rèn)識?”我這個來自后世的家伙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沖動。原來每每開車經(jīng)過乾陵的時候,總要下去看看無字碑,坐在武MM和李GG的墳塋不遠(yuǎn)處胡思亂想一番,現(xiàn)在有了近在咫尺的機會,要是能見一面的話,一千五百年的心愿就了了。“看看成不?新皇后啊,能看一眼就滿足了,多榮幸啊。”
“哦?”蘭陵打量了我?guī)籽郏Φ溃骸斑@還說不定呢,或許哪天娘娘召見你也可能,我可沒有帶了外面的男人窺視大嫂的理。”
“也是啊,”我遺憾的拍拍大腿,自嘲道:“召見就免了。我膽小,經(jīng)不起那么大的陣仗,為了看個人被嚇?biāo)谰筒粍澦懔恕!庇芯壜飞吓鲆娋统桑瑢iT接見我一次就麻煩了,被武MM接見的話,后果很嚴(yán)重。
“你膽小嗎?”蘭陵瞇了眼看的我不好意思,“一點都看不出來。在我跟前佯裝個什么?剛剛爬人家身上喊著要怎么死我地勁都哪去了?”披了毯子起身,幫我穿戴整齊。硬把棉褂子也套在外面,“山莊里雖然暖和,可……”抬頭羞怯的掃了我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去,“往后不能再這么瘋下去,再好的事也得有個節(jié)制,郎君年紀(jì)還輕,要在惜身子才是。往后妾身還要和您長廝守呢。”
“說的好聽,本就來和你說說話,說著說著咋就開始哪啥了,令人費解啊。”究竟是誰主動,已經(jīng)無從考據(jù)。不過這些天和蘭陵倆鬧的的確過分。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一天一個脾性,次次不同。加上蘭陵有武藝在身,身體條件不是一般地好。高難度造型易如反掌,稍微變換個姿勢,我就失去思考能力,直接獸化。“下次你收拾的難看點,每次白白凈凈惹人哪啥,學(xué)學(xué)人家倭女,看看多會打扮。”
“去!”蘭陵推了我一把,笑道:“今早接到的消息。你學(xué)生進京了。帶了武威十三府的精兵回來的,威風(fēng)的很哪。”
秦鈺?武威是關(guān)內(nèi)的大門,守軍是精銳中的精銳,十三府地精兵是什么概念?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隨口道:“這小子,回來也不說給我打聲招呼來,還得靠你傳遞消息才知道,下次罰他抄作業(yè)。”
“哈哈哈…”蘭陵見我收拾停當(dāng)。拉我坐下。半裸的靠我身上,“你這老師當(dāng)?shù)恼婧俊O胂朐僬f話。咱前腳走,人家后腳就進城了,前后就一天的時間。下來就是廢后、立后的,前后沒半月,褚遂良被罷黜,長孫無忌被當(dāng)庭斥責(zé),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些事可是能告訴你這個老師知道地嗎?”
怪不得秦鈺回京的事情一拖再拖,玄機在這啊。貌似普通的人事調(diào)動,前后竟然出了這么大的關(guān)聯(lián)。這次秦鈺扮演了天平上砝碼地腳色,他帶兵入京給李治吃了定心丸,勢力均衡一旦打破,皇家再無所顧忌,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倆超級大佬一生的風(fēng)光嘎然而止。褚遂良等人被遠(yuǎn)貶蠻荒,李家最忌恨長孫無忌,但他不同于褚遂良等,不但是佐命元勛,更是李治元舅,要將之搞垮,必先除其羽翼,誅其朋黨,這次清洗行動也是針對長孫家的外圍勢力開始的。
杜風(fēng)!秦鈺還沒這么大的能量,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杜風(fēng)這個邪惡的中年美男,太壞了。杜風(fēng)上臺的時間恰到好處,不知道是李治自發(fā)地安排還是枕邊風(fēng)的威力,不管怎么說,這邪惡美男通過這次清洗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根基,加上秦鈺從此一鳴驚人,這秦杜兩家一旦聯(lián)起手來,哼哼……這學(xué)生收的劃算。
“其實啊,杜風(fēng)啊,”我掃了眼蘭陵,“太壞了。”
“知道你不服氣,人家對你可是萬般推崇呢。”蘭陵拉了拉滑溜下去的毛毯,撒嬌的撞了我一肩膀,“文人相輕,你不是文人,怎么也學(xué)的小心眼?明明暗地里佩服人家,嘴上就是不承認(rèn),呵呵……”
“佩服?”說起來,這人還是有本事的。心狠手毒相對與杜風(fēng)這個位置來說,是優(yōu)點,慈悲人首先就沒資格被元首青睞。和杜風(fēng)有過幾天地交往,一肚子學(xué)問,老謀深算,可以規(guī)劃到人精一類。“這個嘛,多少還是有點佩服。當(dāng)壞人嘛,沒點本事也不成,人越壞啊,本事就越大,杜風(fēng)就是范例。”
“可叫你出氣了,呵呵。”蘭陵拉過我雙手環(huán)繞在她身軀上,“你這樣也好,就保持這個口氣,往后說不定有好處。”
蘭陵地話我明白,杜風(fēng)權(quán)勢一大,攀附的不在少數(shù),我則站地遠(yuǎn)遠(yuǎn)的陰陽怪氣,別人摸不輕我路數(shù),沒辦法應(yīng)對,牽扯秦鈺這個關(guān)系,誰也不敢拿我怎么樣。權(quán)大勢大,排隊站隊的事我不參與。但我手里有個秦家的學(xué)生,再大的風(fēng)口上,都得買王家個面子。要地就是若即若離含糊不清,往后就算杜家失勢,清算的時候也輪不到我頭上,連秦鈺都能順帶的沾我點光。利用和反利用,蘭陵從小耳濡目染這些,是高手。我要虛心學(xué)習(xí)。
“我一不擋他的道,二不攪他的局,有事沒事拉出來諷刺幾句,嘿嘿,別人咋看我?”圈子里都知道我對杜風(fēng)有意見,但對人不對事,所以只當(dāng)是私人恩怨,傳傳閑話而已。哈哈一笑的事情。
“就這樣,大家都以為你是個楞子,見你就離的遠(yuǎn)遠(yuǎn)才好。”蘭陵對我的悟性很滿意,“你往后該怎么還怎么,前后不要有變化。都當(dāng)你是率性而為地直人,留了名聲,對你王家也好。相比之下,攀顏附勢的那幫人才是沒了眼色。再大的樹都有砍倒的那天,猢猻散嗎?遲了。”
猢猻散啊,猢猻都下了大獄,散不了了。老百姓就這樣,只要自己日子過的好,才不管你清洗不清洗。關(guān)清官也罷,關(guān)貪官也罷,一天能叫俺吃三頓干飯就成。我是老百姓。就看端的碗大小,不看殺的人多少。
混官場就要有預(yù)備了身敗名裂的覺悟,長孫家地名分雖然還在,但勢力一旦被削弱,倒臺就近在眼前了。只要編制個借口出來,一網(wǎng)打盡也就幾年內(nèi)擺平的事情,大勢已去,命不由己。
要說李治也是個手腳麻利的主。前后這么大的事情辦起來一點都沒軟蛋的樣子。三下五除二就弄了個順當(dāng)。本來我還想避難半年地,誰知道一個月沒過了。風(fēng)聲就過去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般,依舊的國泰民安,繁榮昌盛。
程初來看我了兩次,興高采烈沒點經(jīng)歷風(fēng)霜的樣子。帶來了程老爺子的問候,帶走了大半瓶籽然。看來事情真地過去了,程初已經(jīng)開始載歌載舞的跑去開宴會,而秦鈺雖沒露面,但已經(jīng)連續(xù)派人過來問候不下三次,惦記了莊子上的工程,和蘭陵合計合計,可以回家了。
穎在大事上絕對的明理,雖然弄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立新后和長安的亂局還是有點耳聞,從沒問我扔下莊子里的事跑山莊休閑的原因。聽我宣布可以回家的消息,才輕松了一大截,話也多了起來。
“是公主事先打地招呼吧?”穎吩咐下人收拾行裝后,見我一個人靠到床上發(fā)瓷,跑過來詢問。“當(dāng)日夫君說來山莊休假,妾身就感覺到不對路,一直也沒敢問您。見琪郡主一家也跑過來,才知道京城懂了亂子。”
“恩,蘭陵公主事先告訴過的。”我能感覺穎最近一直揪了心,想寬慰幾句卻說不出來原因,現(xiàn)在好了,事情過去大家都松口氣,好好安慰安慰她。“就是不來也動不到咱家頭上,大人物的事,和咱這種人扯不上干系。不過離的遠(yuǎn)遠(yuǎn)的到底安全,是吧?”
“想不操心啊,可人心惶惶的,連琪郡主那膽大包天的都不敢吭聲,妾身更沒個底氣。”穎拍拍胸口長長出了口氣,喜道:“謝天謝地,這事情終于有個了解了,往后見了公主可得好好謝謝她,看來人家始終是操心夫君的。”
往日穎說這話我肯定不舒服,可這次卻順耳,聽出穎是真心實意地口氣,沒帶其他意思。“是這話。蘭陵始終是心相這咱家地,往后沒必要和人家計較,有個這關(guān)系對咱家只有好處。”
“這心一放下來,就著急趕回去看看,前些天管家差人報信,莊子后面的新宅子都完工了,現(xiàn)在正燒木炭烤房子呢,回家就得著手了遷莊戶。”穎見二女進來,歡喜地招招手叫過來,抱到身上,“老四一個人忙不過來,派人埋怨了許多次,二女回去有得忙了。”
“出來時候交代他們燒石灰的事不知道辦的怎么樣,讓他們把新蓋的房屋里里外外的拿石灰刷一遍,好隔潮。”這些天成天忙了‘上山打獵’,莊子上的事撂手沒管,都叫穎處理,逍遙自在的很。
穎斜了我一眼,嘲笑道:“當(dāng)夫君都忘記了呢,要都按您這個記性,別說燒石灰……”緊了緊懷中的二女。笑問:“是不是這道理?這滿山的走獸見了夫君不知道是個什么想法,天天去打,大冬天都不安生。人家有權(quán)有勢的在長安折騰,咱這沒權(quán)沒勢的,山里窮折騰也不嫌累,早出晚歸呢。”
二女大幅點頭贊同,大眼睛含笑看我發(fā)窘。
我不屑地撇撇嘴,除去長衫。屈了屈小臂,顯示了下已經(jīng)鍛煉的強健無比的二頭肌,“看,都摸摸。不打獵,不鍛煉,能有這么結(jié)實的腱子肉么?知道啥?”說著環(huán)了雙臂一較勁,棱整的胸肌將衣衫撐的緊繃,“摸摸看。還有小肚子,一并摸摸,瓷的和磚頭一樣。打獵,你倆當(dāng)是白打的?”不是吹,現(xiàn)在我有像魔鬼筋肉人發(fā)展地趨勢。每天上千次的俯臥撐那是白做的?開玩笑,光飯量都遞增了五成,更別說肌肉。
“是啊,”穎捏捏我鼓壯的肌肉。嘖嘖有聲,嘆服道:“可是苦了夫君,怪不得每天晚飯都加了一倍,這健壯的都能下地干勞力了。”說著又捏了捏我腿肚子,不解道:“按理打獵憑的是腳力,可這腿上怎么沒改觀,依舊軟綿綿的。”
二女也起哄的在我身上亂揩油,不該長肌肉地地方都捏的變瓷實了。
“行了行了。”我趕緊收了架勢。再捏就出事了。“腿嘛,不好說,平時坐的久了,一時難以有改變,往后多打幾次獵就好了。”說著將二位夫人抱在懷里,“今早早睡,明天還要趕回去。山外天氣冷,把前些日子做的棉褂子都穿上。”今年舒服啊。棉被子有了。棉褂子有了,明年棉花一收。置辦的更齊全。
山峪中四季如春,過地滋潤,一出了山人就受不了,沒一點抗寒能力,風(fēng)和日麗的都打哆嗦,要不是顧忌身份,早就鉆了馬車?yán)锖蛡z夫人擠暖暖去了。心里一個勁埋怨,標(biāo)新立異的沒袖棉褂太無聊,有個袖子就不哆嗦了。直到家門口才逐漸適應(yīng)過來,下馬站太陽地里打了趟組合太極拳暖暖身子,沒功夫磨蹭,帶了管家趕緊去莊子上巡視,這才時頭等大事。
錢管家老道,交代的事情辦地一絲不茍,不光新起的房屋,全莊子的農(nóng)家都用石灰將墻壁里外的粉刷一遍,老遠(yuǎn)就看見雪白一片,煞是漂亮。
“還有石灰的話,樹上也刷上一遍。”指了指村落周圍的大樹,冬天粉了石灰能有效的防止林木病蟲害,“好,好。”空房子里架了炭火烤的通透,新搬遷地莊戶們算是享了福,摸著干燥的墻面,心里喜歡。
“豐河上的莊戶都收拾停當(dāng),就等您一聲令下了。”錢管家難掩心中喜色,說話有點走調(diào),“當(dāng)初真沒想到是這個場面,咱家莊子才粉了白灰,一下就走了風(fēng)聲,前后多少莊子跑來詢問,弄的老漢不勝其煩。”說著喜滋滋的搖搖頭,“好東西啊,才吩咐了那幫兔崽子去燒灰,老漢打算多燒些將咱家院子也粉一遍,就等小侯爺您的話了。”
“粉,愛咋粉咋粉。”我沉寂在喜悅中,現(xiàn)在就是管家上來粉我都答應(yīng),“多燒,不行咱家自己箍個石灰窯,老去人家燒瓷的租廢窯不劃算,自己箍一口出來多方便。”
“就是這話,夫君才是聰慧過人。”穎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下莊子了,帶了二娘子幾個保鏢就站在我和管家身后,“早就該咱自個備口石灰窯出來,省錢省事。”
“對,對,”管家見穎帶了人過來,趕緊上前搭話,“這莊前莊后想要石灰的多了,咱家這榜樣一出來,他們都瞧地眼紅,趕死地跑來買。”管家說到這里,得意一笑,“咱家都顧不過來,誰還有功夫和他們磨牙。差點就忘了,造紙作坊的女管事找過老漢,要問咱家買石灰過去,都是一家人,老漢也不好拒絕不是?”
是該給自家弄個燒石灰地大火窯出來,往后變蛋作坊一投產(chǎn),需要大量的石灰。這東西吸水好,造紙作坊的晾紙車間里一放,吸收潮氣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刷墻蓋房的,往后用處大了。
“恩,趁了才蓋房子的勁,有勞力,就順便起個火窯出來。”我點頭拿了主意,“后村的瓷窯不是老說生意敗了的話嗎?錢叔你就出面把瓷窯一同盤下來,火窯就蓋到那里,還不占咱自家的地方。下午就派人到豐河莊子上去通知,明早就能陸續(xù)朝過遷徙,大牲口不夠用就從咱莊子上出。”
莊子新住宅的完工解放了大批勞力,現(xiàn)在都擠在飼料作坊和牲口棚上幫工。勞力過剩,工程進展的也飛速,過來時候看到牲口棚已經(jīng)快完工了,周醫(yī)生在工地上監(jiān)督的仔細(xì),我和管家過來都沒發(fā)覺。兩個莊子一合并,大牲口順便就拉到棚里集中飼養(yǎng),周醫(yī)生的專長也能得到充分的發(fā)揮。不錯,終于有了點合作社的味道。
。三掌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