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府
可有些事情永遠都是無法料定的。顧琮生的面容漸漸消去,腦海歸于一片空白。沈喬安不知不覺的睡過去,再次醒來,首先入眼的便是一道嫣紅衣襟。
沈喬安的一雙眼睛猛的大睜,在還沒去看床邊的人影視誰之前,她心虛一下便沉到最低處。這樣毫無知覺的睡覺,在沈喬安的映像里,已經(jīng)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可床前來了一人,她這次卻毫無知覺。
凝了凝神,她伸手拂開床幔,“三姐姐?”這背影單薄消廋,一截腰肢不過一只手便能虛虛環(huán)住。
“喬安妹妹,你醒了?”季巧慧神情淡淡的,讓沈喬安瞧不住她心底的情緒。兩人雖然都是女子,但眼下沈喬安只穿了一身素白里衣,黑如墨的長發(fā)披散著,睡了一夜如今已亂成了一團。
沈喬安下床,抬手理理自己的發(fā)絲,拉開門,朝外面喊道:“玉鶯。”
季巧慧這樣守舊的女子,竟然也會有一片亂進她人房間的事情。這要是在以前,沈喬安是想都不敢想的。
玉鶯一聽到沈喬安的聲音,便從外面跑了過來,“小姐。”眼睛下意識的往里一看,坐在沈喬安床畔的季巧慧讓玉鶯嚇了一跳,神色一變,“三小姐?”
季巧慧從里看過來,雙眼微瞇著,什么話都沒說。
沈喬安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她朝玉鶯吩咐道:“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今日洗簌提前些。”
玉鶯應(yīng)一聲,待將沈喬安收拾打扮好了復(fù)又退出去。
正屋的門大開著,沈喬安坐到放在屋子中央的圓桌前,抬眼瞧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季巧慧,她說道:“三姐姐,你是怎么進來的?這院子夜里我可是讓玉燕從里面關(guān)上的。”
雖然開著門,但屋里還是陰暗一片。沈喬安心里堵的慌。正想說出去坐時,季巧慧慢悠悠的開口了,“我不過才來一炷香的時間。你那丫鬟玉燕起得倒早,她將院門打開,我便自己進來了。沒能提前知會喬安妹妹一聲,倒是我失禮了。”
原來是這樣。沈喬安默默腹誹一句,而后向季巧慧指了指外面的石桌,道:“這屋子光線不太好,三姐姐出來坐吧,在里面呆久了,眼睛遭不住。”
待兩人相對著坐到石桌前,季巧慧便說道:“今日喬安妹妹便與我一同先回長寧侯府去。”
話一出,沈喬安便愣住了,她道:“顧老夫人不是還未好全?大夫人……她?”
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季巧慧一聽,還是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母親跟四妹妹還留在靖順侯府,今日只你我二人回去。”
“可……為什么?”沈喬安不解道。
季巧慧腰背挺得筆直,身上氣質(zhì)靜得出奇,若她不開口動作,就真的跟一個人偶 沒有區(qū)別。沈喬安眼神敏銳的捕捉到季巧慧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神色。
“家中還有事,母親在靖順侯府這邊走不開。我身為嫡女自然要多替母親分憂。這里畢竟不是長寧侯府,喬安妹妹你若長久的呆在這里……”
季巧慧頓了頓,似在斟酌話語,“怕是于理不合。”
若說關(guān)系,沈喬安只是長寧侯府的養(yǎng)女。在這靖順侯府中沒有半分親緣關(guān)系,這幾日她能在這里停留幾日還是看在顧氏的面上。
沈喬安猛的驚醒,再看季巧慧平靜的表情,心下頓時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季清柳昨夜必是跟顧氏說了顧琮生的事情。那母女倆著急起來,眼底便越發(fā)容不下她。今日便要先把她趕回府,以杜絕她與顧琮生暗生情愫。
沈喬安心底默默發(fā)笑,那顧氏跟季清柳還真是把顧琮生當(dāng)塊寶玉要緊緊抓牢握進手里了。
“好。”沈喬安點頭應(yīng)到。
季巧慧有些詫異的看她,昨夜顧氏臨時把她叫過去,明里暗里的跟她說了一番。一大堆多余的話,季巧慧總結(jié)了一下,便是她的嫡親妹妹季清柳,有意于這靖順侯府的世子夫人之位。
可今日那顧琮生,他的表弟,卻是妾有情郎無意起來 ,甚至還暗地里瞧上了其他女子。為防止她親妹妹的好姻緣付諸如流水,須得徹底杜絕掉顧琮生移情別戀的心思。
而那另一女子,便是那位乖巧惹人憐愛的沈喬安。季巧慧初聽顧氏這樣說沈喬安,很是震驚了一把。她第一時間的反應(yīng)就是不相信。
但無奈擰不過顧氏,季清柳又一副她 不答應(yīng)就去尋死的模樣,無奈之下她只能先答應(yīng) 下來。
“你就……不多考慮一下嗎?”季巧慧,遲疑的問道。沈喬安這毫不猶豫的模樣,哪里有一點像季清柳說的那樣子。她當(dāng)即便認定了這次又是季清柳在耍小脾氣,沈喬安身上有幾分本事,季清柳從小就被顧氏寵壞了,心底看不慣她,便要說些莫須有的事情來污蔑沈喬安。
沈喬安展顏一笑,道:“三姐姐說的不錯,我在這靖順侯府是個異類。在這呆這做外人,回長寧侯府做一做主人,豈不是更痛快?”
“好。”季巧慧贊嘆道。
“我先回去讓下人 把東西送到馬車上,你且瞧瞧還有什么東西是需要帶走的,一并裝上去。”
沈喬安一同帶來的不過幾身換洗 的衣服,與玉鶯玉燕二人。靖順侯府的東西?她更是不想碰。
沈喬安便道:“三姐姐先回去收拾吧。我這就去馬車上等你。”
季巧慧走之前還要先去給顧氏跟顧老夫人道別,沈喬安一人無依無靠此時也樂得自在。玉鶯玉燕三兩下將她們帶來的衣服收拾好,將這院子的院門從外面關(guān)上之后,便跟在沈喬安身后往外面走去。
經(jīng)過三兩日的風(fēng)吹雨打,枝頭的嫩葉反而抽的更盛。
主仆三人一行走出去,路過的人下人無一人出聲阻攔。似乎早就有人吩咐過了,她們才能走的這樣方便。靖順侯府門外,季巧慧叫的馬車已停在了打掃得干凈的石板路上。
等了片刻,幾個小廝抬著幾個擔(dān)子出來。季巧慧由碧竹扶著,方才在她院中穿的一身嫣紅衣衫已換成了一件水碧廣袖立領(lǐng)衫。
“讓你久等了,喬安妹妹。”季巧慧臉上隱隱生出幾分緋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無妨。”本就沒等多久,沈喬安忍不住打趣道:“倒是三姐姐,這不過一小會兒的時間,竟又換了一身打扮,可是要去見什么人?”
“喬安妹妹莫要說笑。”季巧慧伸手推了推她,車夫已拿了腳踏出來放在地上方便她們上車,兩人便先后上了馬車。
玉鶯玉燕幾個丫頭跟在后面一輛較小的馬車上。一行人默默出發(fā)。
到了長寧侯府,沈喬安便跟季巧慧分開,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靖順侯府與長寧侯府相隔不遠,到了長寧侯府時間還是巳時。季桓大清早便進宮上朝去了,季淮舟與季孟予兩人這個時候還在學(xué)堂。季老侯爺上個月便被皇上派去辦事了,如今顧氏又不在,整個長寧侯府只剩了二房季忠一家。
一連出去了幾日,玉鶯剛一把院門打開,便被落下的灰塵嗆到了。
“怎么……咳咳……落這么多灰啊?”玉鶯咳嗽聲不止,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
玉燕從院子的角落里找出一把雞毛撣子來,動作利落的邊彈肉眼處落下的灰,邊說道:“這院子修建的有些年頭了,木質(zhì)疏松,我們一連幾日不住在這里,當(dāng)然會落灰。”
不僅落灰,院子里還落了滿地的樹葉,青黃夾雜,看得人眼花繚亂的。想來是前兩日落下的雨,沈喬安院中又沒有留下守屋的下人,無人打掃,此時一回來迎接她們的就是這樣的一座院落。
看來只玉鶯玉燕兩人,還是不夠。
沈喬安站在門邊,看著兩個丫頭忙活。
“沈娘子。”身后傳來碧竹的聲音。沈喬安轉(zhuǎn)身,碧竹這次卻不是一個人來的,她身后還跟著丫鬟小廝,一瞧,竟然有七八人。
沈喬安斂著眉,朝碧竹淡淡的點頭,道:“可是三姐姐有事?”
碧竹一笑,朝沈喬安服身行一禮,這才將前因后果說清,“這院子年久失修,久了不住人便會積灰,我家小姐叫我?guī)氯藖硖嫔蚰镒哟驋摺!?/p>
“麻煩碧竹你了。”沈喬安道。
而后又去看碧竹帶來的那幾個下人,叫來玉鶯跟玉燕,“你倆給他們都分配些事情做,人多些,也早些干完。”
兩個丫頭點頭,將那幾個丫鬟小廝都叫走,不過片刻時間,每個人都做起自己手上的事情來。
季巧慧心思細微,這么小的事情都能想到,這讓沈喬安心底對她更加佩服起來。
回到長寧侯府,沈喬安的戒心也不由松懈了幾分。她這邊清閑快樂著,靖順侯府的顧琮生卻又著急起來。
他那一點傲骨經(jīng)過一夜漫長時間摧折,今日一醒便已消磨了大半。想起沈喬安,不去見她一見,心底就總有那么幾分不對勁的味道。柳永所謂“為伊消得人憔悴。”卻是說的不錯。句句在理,如今不見沈喬安,顧琮生不正想得身形都消廋了幾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