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接觸
有些事情并不如玉鶯她們看到的那般。沈喬安更不好告訴她們,她這般看顧琮生,是因她上一世就因為跟她們一樣的想法,而吃了一頓苦。今生重來,她步步計劃著,只為了不再重蹈覆轍。
昨夜燕京突然落下了一場雨,院子里樹上剛抽出的新芽跟
著去年枯盡的樹葉一起被打落在地上,遠(yuǎn)遠(yuǎn)看去濕漉漉的一片,不時有冷風(fēng)刮過,玉鶯從外面推開小院的門,被迎面的冷風(fēng)一撲,不禁打了個寒顫。
幾步走上前推開正屋的門,只隱約瞧見床幔之后沈喬安身體的輪廓。玉鶯行到床前,彎下腰,喚道:“小姐?小姐?”
沈喬安其實睡得不沉,重生之后她開始的那幾夜整夜整夜被噩夢的恐懼支配,之后夜里總會下意識的留個心眼。睡覺時但凡有一點的聲響就能將她驚醒。
玉鶯剛剛推門時雖然動作小心,但木門不關(guān)怎樣都會發(fā)出吱呀的聲音,以至于沈喬安在玉鶯進(jìn)來時就有了知覺。此時玉鶯低聲一叫,她便徹底清醒過來。
熟悉的聲音讓她從夢里的混亂你之中逐漸清醒,緩了半響,她從床上坐起身來,一只手伸出掀起床幔,朝玉鶯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不過辰時。”房間的朝向不太好,平日只在太陽落山時能見到點光線,今日偏有是雨天,沒有點油燈,黑壓壓一片。
“只是今日大夫人要親自為顧老夫人試藥,三小姐與四小姐已起身了。”玉鶯就是怕沈喬安落人話柄才提前來叫了沈喬安。
她們雖不用去顧老夫人跟前,在這靖順侯府中難免會叫人嚼舌根。
沈喬安點了點頭,她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還處在那場噩夢中,醒來心驚不已。仿佛她從來都活在那里,眼下才是虛幻的。
玉鶯將桌上的油燈點燃,護(hù)著拿過來,沈喬安的眼前瞬間就明亮了不少。
玉鶯伺候沈喬安起身穿好衣裳,坐在銅鏡前梳妝時玉燕燒好了洗簌用的熱水端進(jìn)房來。
銅鏡里的人還有著幾分稚嫩,處在孩童與少女中間。小臉臉色蒼白,一雙眼幽深黑亮,輕易就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玉鶯拿著桃木梳將她的頭發(fā)一點一點的梳順,要綰發(fā)時問道:“小姐,今日梳個什么發(fā)髻好?”
沈喬安抬眼瞧瞧自己,她那張臉上此時面無表情,雖未梳妝,但仍能讓人夸上一句。默了默,她接過玉鶯手中的桃木梳,“我自己來。”
玉鶯手巧,給她梳的發(fā)髻總能讓人眼前一亮。近幾日她卻是愛上了自己動手,閨中女子的發(fā)髻多繁重,需要花費的時間不少。
沈喬安將自己的長發(fā)握成一把,如男子那般盡數(shù)綰做一團(tuán),最后伸手從妝臺上拿過一只青瑪瑙做成的嗯單簪,簡單插進(jìn),一頭長發(fā)便束成。
“小姐……”玉鶯跟玉燕兩人看得一愣,欲言又止道。
女子裝束不端莊,旁人看到可是會笑話的。
沈喬安知道兩個丫頭想說什么,沖她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道:“莫要跟我說其他的,就這般。”
說罷,不顧兩個丫鬟都目光,她從自己帶進(jìn)來的行禮里翻出一身上衣為黑,下裙為白的齊腰長裙換上。這身裝束雖是女子的,但一眼看去只會覺得這女子很有些性格,看著狂妄無比。
這是大不敬的。
院外響起一陣敲門聲,玉鶯跟玉燕對視一眼,只得先去開門。玉燕提著裙角跑出去,玉鶯動手將屋里的東西收拾好。
“沈娘子可在?”院門一打開,一位看著年齡不過十余歲的做小廝打扮得少年出現(xiàn)在玉燕面前,他一雙眼睛往旁邊偏移,朝院里瞅了瞅,問身前的玉燕道。
“你是何人?”玉燕看著他,問道。
小廝這才收回目光,退后一步,朝玉燕拱手行禮,“我是世子身邊的小廝,世子讓我來請沈娘子前去后院一聚。”
玉燕一愣,而后道:“你且等我進(jìn)去通報我家娘子。”
“外面是誰?”玉燕一進(jìn)門,玉鶯便直接問道。
玉燕小跑到沈喬安身前停下,張著嘴吐出一口氣,開口說道:“顧世子派小廝來問小姐可否前去后院一聚?”
沈喬安抬頭看一眼窗外,天空陰沉沉一片,被烏云覆蓋看不到半點光線,地面到處都是昨夜還未干的雨水,不少干枯的樹枝跟落葉被吹了滿地。
沈喬安心道顧琮生可真會選日子,這樣的天氣約他出去,一個不小心被人瞧見便又是一番編排。
外面小廝還等著,沈喬安不用多想,直白道:“你去告訴他,我今日身子不適,讓他約季清柳去吧。”
話一出,沈喬安便有些后悔起來。這句話帶著她的情緒,讓人一聽就能難受起來。
玉燕當(dāng)然沒那么傻,她朝沈喬安行禮之后又小步跑出去。
院門外那小廝背著手,正漫不經(jīng)心的瞧著頭頂?shù)睦蠘洹Uб豢慈ィ挥X得這小廝很不著調(diào)。
“喂!”玉燕叫他,“我家小姐昨夜受了些風(fēng)寒,怕是不能接你家世子的約。小姐叫我告訴你,替她跟世子道個歉,今日因為身子不能前去。”
小廝朝院子里看一眼,在看眼前的玉燕小小年紀(jì)卻一副沉穩(wěn)的模樣,只道:“好。我這就去告訴世子。”
…………
“你說什么?”顧琮生一聽自家小廝的傳話,當(dāng)即便急了。手上剛端起的茶水也不喝了,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滾燙的水灑出,落了一些到他手指上。
顧琮生的手指被燙的下意識的往外面一撤,那處被燙到的皮膚上瞬時生出一股火辣的灼燒感。茶杯被重重懟上去時還出極小的一道沉悶聲音。
顧琮生微微皺著眉,似是不解,又好像是疑惑,他喃喃自語道:“不過一夜,怎么會突然染上了風(fēng)寒?”
小廝就站在一邊沒想走,聞言嘴角輕輕一撇,無畏道:“那小丫鬟說,她家小姐昨夜吹了風(fēng),所以今日便染上了風(fēng)寒。”
顧琮生轉(zhuǎn)身,臉上帶著幾分焦灼,問道:“那沈娘子可還好?請大夫去了嗎?可有人照顧她?”
小廝翻了個白眼,“世子,其實我覺得那沈娘子應(yīng)該挺好的,人家只是不想來見你,所以才說出感染上風(fēng)寒這種拙劣的借口。”
顧琮生對于自己在沈喬安心中的印象深信不疑,他手一甩,心低因為小廝的話生出幾分怒氣,固執(zhí)道:“你莫要胡說,沈妹妹有什么理由騙我?定然是你沒有規(guī)矩,沖撞了人家!”
“哦,原來是這樣嗎?”小廝吊兒郎當(dāng)?shù)幕氐馈?/p>
“世子我還有事,先去忙啦!”
顧琮生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的叫住他,“耀之,你且回來!”
這名叫耀之的少年是他從街上撿回來的,秉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他好心將人撿回來,又叫人好身照顧了幾天才把人救回來。顧琮生當(dāng)時看他生得白凈清秀,本以為會是為性子溫軟的少年郎,誰知這兒醒來便是一句粗鄙之語,“你他娘的是誰?”
“叫我作甚?”耀之又停下腳步,一句話將顧琮生從之前的回憶里拉出。
顧琮生看著他,道:“你去準(zhǔn)備些東西,,隨我去看望看望沈妹妹。”
耀之無語的看他,“世子,您還真是不死心。”
沈喬安在院子里無聊,便跟玉鶯玉燕學(xué)起做菜來。前世她很少做飯,還未出閣之前她生活在長寧侯府,一切所需都有下人去做,嫁給顧琮生之后就更用不著她。
聽著玉鶯的指點,沈喬安滿滿的將手里的一根白蘿卜切成絲。
她第一次學(xué),切出的絲幾乎有小半根手指那么粗。
玉鶯看得無奈,只叫她慢慢來。
“咚咚咚”
門口又是三聲敲門聲響,玉燕放下手上的事情,將門一拉開,門外的人看得她一愣。
顧琮生朝她點了點頭,身邊那個年輕小廝一副被逼無奈的表情。
“顧……顧世子……”玉燕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
沈喬安就在院中的石桌上練習(xí)切菜,顧琮生視線往里一看,便看到沈喬安單薄的背影。
剛還跟人說染上了風(fēng)寒,現(xiàn)在就被親眼看見好端端的站在院中做事。沈喬安一時之間心底情緒復(fù)雜,她手上切菜的動作停下,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僵硬不已,她緩慢的轉(zhuǎn)過頭,嘴角輕輕的勾起,卻是一個沒有絲毫溫度的笑容,“顧世子……”
耀之的白眼幾乎要翻上天了,“我剛都跟你說了……”
話沒說完,就被顧琮生打斷,他道:“你閉嘴。”聲調(diào)不高,但耀之聽得出他話語重點嗯惱羞成怒。
顧琮生只覺得自己一腔熱情都被沈喬安這副模樣澆滅。他自認(rèn)在燕京的世家子弟之中也有些名頭,又是靖順侯府的嫡子,以后更是要繼承侯位的,在現(xiàn)今在這沈喬安面前竟討不到半點好意。
場面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不知道世子會來,喬安什么都沒準(zhǔn)備,不知世子可愿進(jìn)來坐坐?”
沈喬安心里其實我恨不得顧琮生現(xiàn)在就生氣離開,以后都不要再跟她沾上半點關(guān)系。但見顧琮生那臉色,哪怕是沈喬安都有些于心不忍起來。
她知道顧琮生有些高傲的性子,今天卻被她一句話盡數(shù)踩在腳下,這讓他丟了臉。如果顧琮生知難而退倒還好,怕就怕因為這事對她生出怨恨來。
旁邊還有個季清柳時刻等著接盤,若是這時激怒顧琮生,不就正好給了季清柳這個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