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張介然雖然看起來畏畏縮縮的,但辦事很扎實,果然幫她預(yù)約上了去長安的馬車,而且時間非常緊湊,就在兩日后。</br> 聞硯桐接下張介然給的牌子之后,認認真真的道了一番謝,默默在心里祈禱張介然以后仕途通順,直上青云。</br> 確定了離開時間之后,聞硯桐就不那么清閑了,她圍著書院轉(zhuǎn)了好長時間,想找一處沒有鋪地磚的地方。</br> 誰知道頌海書院如此闊氣,轉(zhuǎn)了半圈下來,竟沒能找到一塊沒鋪地磚的地方。況且這書院大得讓人費解,一不留神還容易轉(zhuǎn)迷。</br> 女子寢部早在休秋假的時候就建好了,如今正在清理“儒仁”院,應(yīng)該是在為女子進書院做準(zhǔn)備。</br> 聞硯桐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不由發(fā)出深深的嘆惋。當(dāng)初的小炮灰就是時運不濟,就差了這一年的時間。若是她晚來一年,就可以跟著皇帝的新令進入頌海書院,只可惜命運弄人。</br> 她兀自替小炮灰可憐了片刻后,便順走了個粗壯的木板,找了處沒人的偏僻地方,靠著墻邊撬開了地磚。</br> 墻的另一面就是熱鬧的街頭。她想從墻邊挖一個地洞,把行李塞進地洞中,等溜出去之后在從外面把行李拿走。這樣一來就避免了帶不走行李的麻煩。</br> 聞硯桐吭哧吭哧挖了許久,終于挖出了個坑,她先用樹葉把坑虛虛遮掩住,再回去把收拾了的行李包裹抱過來,放進了坑里面。</br> 結(jié)果東西還是太多了,有些進不去,聞硯桐害怕有人發(fā)現(xiàn),就著急的用腳踹了好些下,才把包裹踹進坑里面。</br> 將這一些都準(zhǔn)備好之后,聞硯桐回去洗凈了手,將藏在枕頭下面的決明子拿出來倒進砂壺中,添上了井水之后拎去膳房,讓那個好心的婦人幫忙生火煮了一會兒。</br> 拎回去的時候房中沒人,她倒了一杯擱在面前冷著,鼻尖都是藥草的香氣。</br> 就差最后一點了,只要把這喝進肚子里,就有借口出頌海書院,然后拉出行李坐上馬車,一路回到長安,再也不用膽戰(zhàn)心驚的過日子了。</br> 聞硯桐越想越開心,最后裂開嘴笑出聲來,卻還沒樂一會兒,就聽見趙夫子的聲音傳來,“你一個人坐在房中樂什么呢?”</br> 一聽見趙夫子的聲音,她是實實在在樂不出來了,忙站起來問道,“先生怎么來學(xué)生這里了?”</br> 趙夫子一進門就吸了口冷氣,“最近這天越來越冷了,只怕是初雪將近。”</br> 聞硯桐看了眼桌上的熱茶,咬著牙硬著頭皮道,“先生找學(xué)生有何貴干?”</br> 趙夫子走近了之后看見熱茶,果然有些責(zé)備的看了聞硯桐一眼,“我來了也不知道敬茶,堵在門口問我話,平日的禮節(jié)學(xué)到哪里去了?”</br> 聞硯桐苦著臉,“是學(xué)生疏忽了。”</br> 趙夫子坐下之后給自己添了杯茶,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嘆道,“這茶里還泡了草藥?”</br> 她也跟著走過去,站在一邊點點頭,“泡了些養(yǎng)身子的藥。”</br> “你們這些家纏萬貫的孩子,除了比不上那些王公貴族,比一般人可好得太多。”趙夫子道,“我這次來找你,你應(yīng)該知道是因什么事吧?”</br> 聞硯桐搖頭,還真猜不出來。</br> 趙夫子看她一臉呆樣,直接道,“你愚笨,我便不與你說那些彎彎道道的話。前兩日有人看著你從牧家的馬車上下來,此事可當(dāng)真?”</br> 聞硯桐一聽,才知道是程昕給她惹出來的事。</br> 她點頭應(yīng)道,“此事是真。”</br> “馬車上有何人?”趙夫子又問。</br> “五殿下、牧少爺和小侯爺。”聞硯桐照實回答。</br> “這三位擱在朝歌城里,都是有著相當(dāng)重分量的少爺,你與他們在一起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知道你與他們的差距,不要做僭越之事,惹禍上身,曉得嗎?”</br> 趙夫子一番話說得很明白,聞硯桐自然聽得懂,忙點點頭應(yīng)道,“學(xué)生曉得了,一定謹記。”</br> 這是上頭看見她從接近了三位少爺之后,特地讓趙夫子來敲打一番。這事也不是頭一次,先前小炮灰得了程宵一件大氅之后,同樣被敲打了。</br> 這些個金貴的少爺們,別看平時好像放養(yǎng)在書院一樣,實際上盯得緊的很。</br> 見聞硯桐聽話明事理,趙夫子也沒有多說,喝完了一杯茶之后便又起身離去了。</br> 聞硯桐送走了人,茶也涼得差不多,她索性一口悶了,接著又喝了兩杯,坐著等藥效發(fā)作。</br> 可能是她頭一杯喝得是涼茶,效用發(fā)作得特別快,聞硯桐感覺肚子疼得厲害,連忙往茅房跑。</br> 頌海書院的茅房每日都清理,而且是有隔間的。聞硯桐來來回回跑了三四趟之后,情況已經(jīng)有些好了,但是臉色蒼白得嚇人。對著鏡子看時覺著差不多了,便用著要死不活的模樣跑去找了趙夫子。</br> 誰知道趙夫子也在蹲茅房,聞硯桐等不及,就跑到趙夫子的茅房外哭天搶地,說自己肚子疼得厲害,腸子都快拉出來了。</br> 蹲在里面的趙夫子感同身受,便嚷嚷著讓她去房內(nèi)的桌上拿了自己的身份牌,去外面抓藥去。順道囑咐她給自己也抓一貼。</br> 聞硯桐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早知道那杯涼茶就不喝了!</br> 她抓了趙夫子的牌子就直奔頌海書院大門,只需把牌子出示,門口守著的侍衛(wèi)便將人給放出去了。</br> 如此順順利利的出來了,聞硯桐樂得嘴都快合不上了,趕忙順著墻壁找到先前她挖坑的位置,將露出一角的行李往外扯。</br> 誰知行李還是太大了,卡在了坑里面,聞硯桐沒有辦法,一只腳蹬在墻上借力,死命的將包裹往外拉,看得對面一條街的人驚詫不已。</br> 事已至此,自然是顧不得那些臉面了,最好快些離開這里,于是越發(fā)用力,咬牙切齒得臉都崩到了一起。</br> 就在聞硯桐快要成功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嘈雜聲,緊接著便是驚呼和馬蹄的亂想,飛快的靠近!</br> 她驚了一大跳,轉(zhuǎn)頭看去的時候就見一輛馬車失控了,瘋了一樣橫沖直撞,幾乎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面前。聞硯桐嚇得呆住了,下意識想要閃躲,卻被馬車的車廂架撞中了腿骨,當(dāng)場帶著人掀翻了。</br> 聞硯桐摔地上的時候,腦殼在墻邊磕了一下,當(dāng)即頭暈眼花,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待一陣耳鳴之后,身邊的尖叫聲和怒吼交織在一起,馬兒的嘶鳴猶如尖銳的刺,直直的扎進她的腿中。</br> 腿好痛!</br> 聞硯桐只覺得右腿好像被砍了一樣,疼得厲害,她在地上翻了個滾,睜開眼睛后便看見馬車翻在了地上,有好些個人手中持著大刀,似乎在殺人。</br> 她又驚又怕,往墻邊爬了一段,才發(fā)現(xiàn)手掌全是血跡,不知道是方才摔破了手還是在哪地兒沾的。身邊躺了個人殺豬似的叫喚,將聞硯桐的耳朵吵得一陣一陣的疼。</br> 縱使她腿疼得難忍,也伸出了完好的左腿,狠狠把那扯著嗓子叫喚的人給踢開了。</br> 聞硯桐忍不住哀嚎出聲,幸而這場動亂沒持續(xù)多久,被一個身著黑色大氅的少年郎帶人制止了,周遭才慢慢平息下來。</br> 她疼得頭腦都有些不清楚,一聲一聲的喊著救命,終于在一片混亂之中,有一個身著淺黃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了她面前,問道,“你怎么了?”</br> 怎么了?受傷了看不出來嗎?</br> 聞硯桐忍著罵人的沖動,喊道,“我的腿!我的……”</br> 還沒喊完,身邊那個殺豬的人有嗷嗷起來,喊道,“我更慘!我全身都疼!我堅持不住了!”</br> 聞硯桐真是恨不得立馬起來用完好的左腿把這個傻批踹死,奈何她現(xiàn)在是個半殘廢,躺在地上難以行動。</br> 只好用沾滿血的手拽住了女子的衣裙,在上面顫顫巍巍的寫了個“慘”字,哭喊道,“他是裝的!先救我啊!”</br> 喊完便把頭一歪,裝暈在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