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剪不斷的
“你!”蘇紫陌正欲發(fā)火,卻忍了下來,他說的沒有錯,他是天子,是掌握著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的帝王,同時他也有著天下人沒有的太多太多的無奈。是她太天真,以為事情過去這么久,他就可以釋懷,以為他重開了后宮,就是放下了她,就可以接受她和司空逸在一起的事實(shí)。是她看低了他的感情,她沒有資格指責(zé),只有歉疚。蘇紫陌掙開司空逸的手,深深地給宇文燁磕了一個頭,澀聲道,“皇上抬愛,是我的福分,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重新來過。皇上心里明白,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都在離皇上最近的地方,所以皇上做的事情,沒有哪一件能瞞得過我的眼睛,只是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皇上要將這錦繡河山全然奉上,我便不能食言。皇上,你的愛太沉重,我真的承受不起。這一份愛上,有太多人的寄托和鮮血,你一味地折去我的翅膀,卻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屬于這里,如今,我回來,真的不是為了陪你看盡河山大好,只是我放下我的一心人。皇上,請開恩吧。”
“陌兒,這么多年,原來你一直在怨恨朕。”宇文燁閉起眼睛揮了揮手,立在一旁的葉煥會意,同風(fēng)吟一起將前來參加選妃的女子帶出花云想,整個花云想清靜下來,可是他依舊想不出一個理由讓蘇紫陌留下來。良久,宇文燁睜開眼睛,漆黑的眸中藏著傷痛,他沉聲問道,“你的腹中,可是他的骨肉?”
“回皇上,是。”蘇紫陌微不可見地向后退了一點(diǎn),手護(hù)住了自己的小腹,全身戒備,她寧可自己受傷,也絕對不能讓人傷到她的孩子。
“罷了,朕成全你們,起來吧。”似是倦了,宇文燁隨意地?cái)[了擺手,然后起身打算離去。
“謝皇上。”司空逸與蘇紫陌兩人一起拜謝,可正當(dāng)兩人要起身時,司空逸忽然身子向前一傾,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復(fù)而跌在了地上,雪白的衣衫沾染上嫣紅的鮮血,分外搶眼。
“逸!”蘇紫陌一聲驚叫,讓宇文燁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去,正好對上司空逸的眼睛,皺了皺眉頭。
“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蘇紫陌抱著司空逸,慌得手足無措,眼淚不聽話地掉出來,打濕了司空逸的衣襟,也將鮮血暈開成花朵。
“陌陌,別哭,你哭的樣子好難看的,你自己不知道嗎?”司空逸靠在蘇紫陌懷里,微微笑著,抬手去抹她的眼淚,“陌陌,你可知道我今天有多開心,總算是能在最后的時候見你一面,也不枉我日日夜夜對著月亮祝禱。可惜了,我見不到我們的孩子出生,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取個名字,不過你那么有才華,你來取也是一樣的。可是,我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其實(shí),我不該給你留下這個念想的,也省得你痛苦傷感,陌陌,你不該回來的。”
“什么啊?司空逸你在說什么啊?”話語中的訣別之意讓蘇紫陌膽戰(zhàn)心驚,他這是什么意思,這算是遺言嗎?那一次的穿心之箭不都沒能把他怎樣么?難道他的生命真的全部維系在對她的等待上,如今她回來了,他便放了心,便可以安心地走了?蘇紫陌用力搖了搖頭,不能再繼續(xù)想下去了,不會是這樣的,一定不會是這樣的,他是在這里等著她的,她是回來與他團(tuán)圓的,他們還有好長好長時間要在一起,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好多好多風(fēng)景要看,今日一見,不是訣別,不是!
“陌陌乖……”司空逸將蘇紫陌握緊在手里,抬眼看向宇文燁,眼神中的誠懇和祈求讓人心疼,“四哥,我從未這般喚過你,但是你在我的心里永遠(yuǎn)都是我最親的四哥,過去是我不懂事,給四哥添了不少麻煩,還請四哥莫要怪我。如今我時日無多,陌陌又有了身子,還請四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陌陌,好生照顧,算我這個做弟弟的,求求四哥了。”
還沒等宇文燁做出反應(yīng),司空逸的嘴角開始源源不斷地溢出血來,鐘隱第一個趕到司空逸身邊,探向他的脈象,他凝神許久,眼眸深了幾分。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哭得不成樣子的蘇紫陌,轉(zhuǎn)向司空逸,卻被他笑著推開了搭在脈搏上的手,“師兄,我這身體已經(jīng)讓你勞累了六年了,如今你本可以歇歇,無奈我這個師弟還是喜歡闖禍,陌陌這身體,我就托付給你了,你好好給她補(bǔ)補(bǔ),看她瘦的。”
“行了,別說了,你……”
“你不能這樣,你不可以的!”林幽打斷了鐘隱的話,她的眼睛紅紅的看著司空逸,“陌兒好不容易才走出過去的陰影,好不容易才從那個時空跨越回來找到你,你不能就這么丟下她不管,你不能這么殘忍。你不能對不起她!”
林幽說著,眼淚越來越多,鐘隱看著她滿臉淚痕的小臉,嘆了一口氣,將她攬?jiān)谧约簯牙铮屗迋€痛快。
“呵……”司空逸望著鐘隱和林幽,欣慰地笑笑,看向蘇紫陌,“陌陌,對不起,我總是這樣不爭氣的,對不起。”蘇紫陌的眼淚越擦越多,他嘆了一口氣,聲音磁性也溫柔如水,紫色的眼瞳明凈空靈,微微的弧度在薄薄的嘴唇上,“陌陌,你可還記得我們的歌?‘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我重新譜了一曲,可惜了沒有時間彈給你聽,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補(bǔ)償給你,可好?”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蘇紫陌拼命搖著頭,“我已經(jīng)是兩世為人了,我哪有那么多的下輩子,我不要下輩子,我只要你這輩子陪著我,陪在我身邊,還有我們的孩子!”她怎么都沒有想到一切會變成這樣,原本美好的重逢變成了訣別,再一次的生離死別已經(jīng)讓她無力承擔(dān),她受不了,為什么上天總是在給了她希望的時候又殘忍的收回,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陌陌,乖……”司空逸用盡全身地力氣撐起身體,在蘇紫陌的額頭烙下一個深情的吻,然后微笑著合上了眼眸,倒在了地上,任蘇紫陌再怎么搖晃,都無濟(jì)于事。
最后,蘇紫陌的眼淚流盡,她再也沒有了哭泣的力氣。她將司空逸從冰冷的地上抱進(jìn)自己的懷里,臉貼著他的額頭,聲音沒有一絲晃動,就像是睡著了的水一般。
“莫非是愛錯了愛不對路
一路守護(hù)卻讓草木荒蕪
笑吧癡心有人耽誤
有人還在原處傻等你說的幸福
莫非是你放了不用在乎
風(fēng)雨過后都不回眸朝露
笑吧認(rèn)輸痛也不哭
有人還在原處傻等可能的當(dāng)初
楓葉片片趁風(fēng)看遙遠(yuǎn)
一針一線都縫滿思念傾訴
多少個夜為你心愿亂數(shù)
讓我容顏在我心里焦枯
莫非你真的不想回來以前
莫非你一去不回是當(dāng)緣淺
春風(fēng)哪比得上有你在我身邊
莫非你真的忘記我在這邊
莫非這一切都已云消無煙
你怎么忍心的把我留在冬天”
冷燁六年臘月廿七,夜未央,滿懷殤
“斬?cái)嗲榻z心猶亂,千頭萬緒仍糾纏
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禍福輪流轉(zhuǎn),是劫還是緣
天機(jī)算不盡,交織悲與歡,古今癡男女,誰能過情關(guān)”
提筆收墨,他望著宣紙上的字跡,嘆息就沒有斷過。聽說這一首叫做紅顏劫,是臘月宴那天一個叫林幽的小丫頭唱的,詞很好,曲調(diào)也好,只是如果換做蘇紫陌來唱,應(yīng)該會更好些。
“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真不懂你們這些個男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現(xiàn)在好了,報(bào)應(yīng)來了,看你怎么辦!”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林幽,當(dāng)然還有鐘隱,要不然她才沒有這么大的膽子敢這么說眼前這個男人。
“你莫要這般看著小幽,她可是一句都沒有說錯,今日已經(jīng)是除夕了,她還在養(yǎng)心殿里不肯出來,你就打算這么放棄了,相當(dāng)自信的空城公子?”鐘隱將林幽護(hù)在身后,言語間亦是責(zé)備。
無論何時都是白衣翩躚的司空逸打量著站在他房內(nèi)的一對男女,眼神有些不自然,卻也是一閃而過,他別看眼睛,重新看著自己寫的字,不打算說話。
那日臘月宴,蘇紫陌的歸來是他始料未及,原以為是龍?jiān)秸伊藗€相像的女子做引子,想要重奪江山,沒料到真的是她回來了,加之她有了身孕的喜訊,讓他更加欣喜。可是高興歸高興,她是他的女人,她就應(yīng)該回到他身邊,所以對于這六年的消失,他還是要懲罰。所以,為了懲罰蘇紫陌消失,懲罰她回來之后竟然不告訴他,懲罰她懷著孩子還做那么危險(xiǎn)的動作,更重要的是讓宇文燁絕了念想,他做出了一個好像并沒有什么錯處的選擇——再死一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