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翌日一早,九鶯鶯服侍著祖母精神奕奕的起了床,一夜好眠。
賀懷翎頂著兩個黑眼圈,推著輪椅過來給九老夫人請安,眼神幽怨。
九鶯鶯對他的視線視而不見,心情很好坐在一旁,擺弄著祖母屋里的花草,她拿著金剪刀給花草修剪了一下枝葉,又拿起噴壺給花草噴了一點水,看起來興致盎然。
賀懷翎陪九老夫人說了一會話,用過午飯,然后才和賀懷翎一起回房。
兩人才在桌前坐下,陸成風(fēng)就從外面風(fēng)塵仆仆的走了進(jìn)來,雙手抱拳道:“太子、太子妃,調(diào)查有進(jìn)展了。”
賀懷翎掀了掀茶蓋,喝了一口茶問:“有何進(jìn)展?”
“您之前說問題可能出在秦家人的身上,所以臣派人著重調(diào)查了秦家,果然有重大發(fā)現(xiàn)。”陸成風(fēng)頓了一下,抬眼看著他們,沉聲道:“秦壯啟死了。”
賀懷翎和九鶯鶯同時一愣,面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
陸成風(fēng)解釋道:“秦壯啟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受不得苦,在發(fā)配的路上鬧過好幾次,一會兒嫌棄飯不好,一會兒又嫌棄走路累,看管他的獄卒被淑妃用錢打發(fā)了,就沒有跟他計較,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在深夜逃走,在被抓捕的過程中,不小心墜落山崖,被找到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沒氣了。”
賀懷翎擰眉問:“是最近才發(fā)生的事情嗎?”
陸成風(fēng)搖了搖頭,回答道:“已經(jīng)有幾日了,按理說消息早該傳回京城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被人刻意隱瞞了起來,京城里的人對此事還完全不知情。”
賀懷翎面色沉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抬頭看了九鶯鶯一眼。
九鶯鶯沉吟道:“淑妃和秦氏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她們怕打草驚蛇,所以故意將此事隱瞞下來。”
“她們不想讓我們知道秦壯啟已經(jīng)過世的事,因為她們想給秦壯啟報仇,怕我們知道秦壯啟的死后,會有所防范,她們會不容易得手,而且那樣的話,我們?nèi)绻鍪铝耍蠹液苋菀讘岩傻剿齻兊纳砩稀!?br/>
賀懷翎點頭,“正是如此,她們之所以會忽然動手,應(yīng)該就是為了給秦壯啟報仇,所以不惜兵行險招,這樣一切蹊蹺的地方,都解釋得通了。”
陸成風(fēng)忍不住疑惑不解的道:“秦壯啟屢次三番給她們?nèi)堑湥踔吝B累了整個秦家,她們何必還要為了一個秦壯啟如此大動干戈?難道真是姐弟情深?”
九鶯鶯嗤笑了一聲:“秦壯啟雖然是一個一無是處的酒囊飯袋,但是他卻是秦家唯一的男丁,他至今沒有子女,如今這樣一死,秦家的香火便是斷了。”
京城這些官員富商的家族最是看重能夠繼承家業(yè)的男丁,他們將這看作天大的事,如今秦家香火已斷,他們估計恨死她了,這就難怪秦氏和淑妃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出手,想要害死她和賀懷翎,她們這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腦。
九鶯鶯頓了一下繼續(xù)道:“秦家一直幫著淑妃和賀懷瑾,不只是因為淑妃是秦家的女兒,秦家如此冒險,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日后可以光大門楣,福澤子孫,可是現(xiàn)在秦家已經(jīng)斷子絕孫,他們再助賀懷瑾登基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淑妃這次如果不給他們一個交代,他們一定不會再在暗中幫賀懷瑾做事了!”
陸成風(fēng)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嘆息道:“這就難怪了……”
他感嘆了兩聲,抬頭問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接下來要如何做?”
“找到牛柏被關(guān)押的地方了嗎?”賀懷翎問。
陸成風(fēng)道:“差不多了,我們已經(jīng)能基本確定大致方位,淑妃可能是為了撇清干系,沒有將牛柏關(guān)在宮里,而是關(guān)在了宮外的一間茅草房里,具體在哪個方向,我們還需要去了那附近才能知道。”
賀懷翎點點頭,沉聲道:“先將人救出來,然后安排春錦將秦氏引出來,讓她們當(dāng)場對質(zhì),你們躲在暗處,直接人贓并獲。”
“是!”陸成風(fēng)領(lǐng)命,大步離去。
九鶯鶯看牛柏快被救回來了,就讓人將春錦叫了過來,方便他們等會能快點見面,她知道春錦現(xiàn)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牛柏。
春錦自從招供之后,雖然嚴(yán)加看管,但是沒有被當(dāng)作犯人對待,春杏又一直去看望她,給她帶些吃的和衣衫,沒讓她過得太糟糕。
她的身上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身上受傷的位置也簡單的處理過了,她整個人看起來比那天一心求死的樣子精神了不少,知道牛柏快被救出來之后,整個人更是不復(fù)之前的頹然,精神煥發(fā)起來,她走進(jìn)來之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九鶯鶯和賀懷翎行了一禮,然后才站起來。
因為知道牛柏即將被救出來,她的心情忍不住有些激動,站在大堂里,忍不住頻頻的往屋外望去,偶爾還會低頭整理一下衣服,看起來緊張又期待。
九鶯鶯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輕笑了笑,開口道:“我與太子已經(jīng)商議過了,等事情結(jié)束之后,便放你和牛柏回家鄉(xiāng)生活。”
春錦猛得愣住,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她本來以為能夠保全牛柏就已經(jīng)不錯了,她自己根本不敢妄想脫罪。
她謀殺太子,罪孽深重,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她本來覺得能夠在死前見一面牛柏,就已經(jīng)知足,別無他求了。
她沒想到九鶯鶯和賀懷翎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眼眶一下子就濕了。
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接連給九鶯鶯和賀懷翎磕了幾個響頭,聲音哽咽,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的重復(fù)著,“謝太子、謝太子妃……”
春杏站在一旁,看她這副激動到語無倫次的模樣,欣喜又無奈。
她也跟著跪了下來,朝著九鶯鶯和賀懷翎磕了三個響頭,替春錦開口道:“感謝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德,春錦日后一定好好做人,從此洗心革,必不辜負(fù)太子和太子妃一片深澤厚誼。”
春錦在旁邊連連點頭,她從今往后絕對一心向善,不會再做任何錯事。
九鶯鶯正想扶她們起來,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九鶯鶯抬頭望去,笑容忍不住一下子僵在臉上。
陸成風(fēng)身上背著一個太監(jiān)打扮的男人跑了進(jìn)來,那男人全身上下都是鮮血,讓人分辨不出這些血是從哪里流出來的,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腦袋垂在陸成風(fēng)的肩膀上,已經(jīng)出氣多入氣少了。
“小柏!”春錦回過頭,面色巨變。
她凄厲的慘叫一聲,跌跌撞撞的撲了過去。
陸成風(fēng)小心翼翼的將牛柏放在地上,站起身后,聲音沉重的道:“春錦姑娘,你快點抓緊時間跟他說幾句話吧……”
他于心不忍的別過頭,沒有再說下去,牛柏失血過多,已經(jīng)無法救治了。
九鶯鶯驚訝的問:“怎么會這樣?”
陸成風(fēng)看著地上面無血色的牛柏,忍不住搖頭嘆息一聲:“牛柏知道自己被綁來威脅春錦之后,不想讓春錦替他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所以就找機(jī)會自殺了,我們趕去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救不回來了……”
春錦無法抑制地哭了出來,將牛柏抱起來,摸著他的臉,痛聲道:“怎么這么傻……你為什么總是這么傻……”
九鶯鶯心下猛沉,忍不住看向牛柏,牛柏長了一張憨厚老實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很白,他身材瘦小,看起來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纖弱,但是沒人知道,他其實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勇敢,他為了心愛的女人,可以刀山火海、生死威脅亦不怕。
春錦緊緊的抱著牛柏,仰頭嚎啕大哭,她看著牛柏身上的鮮血,心臟快裂開了一樣,嘴唇瘋狂的顫抖著,崩潰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牛柏稍微清醒了一點,也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抬手擦了擦春錦的眼淚,虛弱無力的笑了笑說:“阿錦,你是個好姑娘,很善良……我希望你做一輩子的好姑娘,我不想讓你為了我違背心意去害人。”
春錦臉上的眼淚大顆的掉落,不斷的點著頭,聲音帶著鼻音的說:“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一直做個好人,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牛柏眼角沁出淚來,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嘴角淌出鮮紅血液。
他聲音沙啞的道:“阿錦,你替我回我們的家鄉(xiāng)吧,那里有樹、有果、有藍(lán)天白云……你如果沒有家了,就去我家,我的父母很喜歡你,他們一直說想讓你做他們的兒媳婦,你如果回去,他們一定很開心,這輩子,我沒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遺憾,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娶你、保護(hù)好你、再也不讓你受這么多苦……”
“我不苦,你才苦,你本不該這么苦的,都是因為我……”春錦哭得停不下來,她使勁兒地將牛柏抱緊,好像這樣就能將他留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春杏不忍再看,扭過頭去,跟著哭了起來,她跟他們兩個都是同鄉(xiāng),如今看到他們兩個落得如此下場,忍不住心痛難忍。
春錦摸著牛柏的臉頰,像魔怔了一樣,嘴里不斷的他的名字,“小柏……小柏……我想嫁你,我現(xiàn)在就嫁你。”
她伸出手,五指并攏,指尖指天,聲音堅定的說:“天地為證,冬風(fēng)為媒,從今往后,我春錦就是你牛柏的娘子,無論生死,不離不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牛柏一次一句的聽著,嘴角忍不住彎起一抹笑容,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嘴邊的鮮血也越來越多,他努力的笑著,輕輕的說了一個“好”字。
他拼盡最后的力氣握住春錦的手,輕輕地吐出一句,“娘子,好好活著……”
他說完這句話,手就落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合上了,他靠在春錦的懷里,安詳?shù)拈]上了雙目,再也不會醒來。
“小柏!”春錦撕心裂肺的放聲大哭,聲音尖銳凄厲。
九鶯鶯看著他們,雙眸一下子紅了起來。
她無法抑制的想起了她前世死在賀懷翎懷里的情形。
春錦和牛柏身上的悲傷、難過、酸澀情緒都傳遞到了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同情而悲哀的看著他們,腦海里不自覺浮現(xiàn)春錦那句悲傷的“我們的命運(yùn)好像總是多舛……”
賀懷翎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撫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九鶯鶯垂眸看著他,賀懷翎目光溫柔,莫名的讓人感到安心,她輕輕閉了閉眼睛,回握住他的手。
窗外一群飛鳥掠過,寒風(fēng)愈發(fā)的凜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