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九老夫人連忙上前分開他們,苦口婆心的勸道:“兄弟倆有話好好說。”
九明行根本不服氣,梗著脖子道:“是他先跟我耍官威!我就想要一個唱曲兒的小娘子怎么了?我想要她,難道她敢說不嗎?”
他說完,蹲下去拽梨白,氣急敗壞的道:“我今天就要把她收房,我看誰敢說個不字!”
梨白臉都嚇白了,連忙躲到九鶯鶯身后,死活也不肯跟九明行走,九鶯鶯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看著九明行沉聲道:“大伯,請你自重。”
“你敢阻我?”九明行看著九鶯鶯,狠狠的瞇了瞇眼睛。
他這些年雖然在外面人模狗樣的,但是年輕的時候跟市井上的那些潑皮無賴差不多,此刻他目露兇光,滿身戾氣,一般的女子看到他這樣早就嚇得腿軟了。
他本以為九鶯鶯平時嬌生慣養(yǎng),竟然也會嚇得不敢再發(fā)一言,卻沒想到九鶯鶯面色淡定,舉止從容,看著他沒有絲毫畏懼,說起話來依舊不緊不慢。
“大伯,你如果想把梨白收進(jìn)房,我沒有資格阻止你,但是這件事也要問一問梨白愿不愿意,我們九府怎么說也是高門大院,還不至于強搶一個民女吧?這傳出去可就太難聽了。”
“她當(dāng)然愿意。”九明行瞪向梨白,像恩賜一般高傲的道:“你剛才不情不愿的,不就是嫌我沒讓你進(jìn)門嗎?我現(xiàn)在給你一個名分,讓你做我的妾室,如何?”
梨白身體顫抖了一下,攏緊身上的斗篷,飛快的搖了搖頭,聲音艱澀卻格外堅定的道:“我不愿意。”
九鶯鶯輕輕笑了笑,她早就料到梨白這樣的性子,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名分就妥協(xié)。
九明行聽到梨白的回答,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梨白之前在他手底下頑強反抗,他以為梨白只是想要個名分,他不想給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名分,所以才想強逼她屈服,等好事成了,給點錢,養(yǎng)在外面便罷了。
現(xiàn)在他被九毅行激怒,本想大發(fā)慈悲,賞梨白一個名分,她竟然不愿意?
九明行掏了掏耳朵,目露兇光的眼睛像惡獸一樣緊緊的盯著梨白,“你再說一遍?”
“我不愿意。”梨白咬緊牙關(guān),直視著他的眼睛,再次堅定不移的一字一頓重復(fù)道。
九鶯鶯站在旁邊,輕啟紅唇,柔聲重復(fù)道:“大伯,她說不愿意。”
九明行瞬間火冒三丈,將九鶯鶯推倒在地,對著梨白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剛落下,九明行還沒來得及痛快的怒罵出聲,周圍的護(hù)衛(wèi)們就忽然抽出腰間配劍,全都將劍尖對準(zhǔn)了他。
九明行面色大變,看著周圍那些刀尖鋒利的利劍,動作瞬間僵住,慘白著一張臉不敢亂動,怒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這里是九府,你們敢對我拔刀?”
領(lǐng)頭的護(hù)衛(wèi)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回道:“將軍吩咐過,誰也不能動小姐一根指頭!”
九明行看了一眼被推倒在地的九鶯鶯,驚恐的看向九毅行,抖著聲音喊道:“毅行,你瘋了嗎?再讓他們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你難道還要跟兄長動刀子嗎?”
九毅行一言不發(fā)的走過去,沉著臉把摔在地上的九鶯鶯扶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身上沾到的灰塵。
九毅行確認(rèn)九鶯鶯沒事后,才抬起頭看著九明行,冷聲道:“兄長,我是你弟弟,你怎么待我都可以,但是鶯鶯是我的掌上明珠,誰想要傷她,不用我開口,我手下的將士們也不會同意。”
九鶯鶯聽到父親的話,眼睛偷偷紅了紅,默默無聲的站到旁邊。
九明行向來能屈能伸,他迅速冷靜下來,看著周圍寒光閃閃的刀劍,勉強笑了笑,語氣討好的說:“毅行,鶯鶯是你的掌上明珠,那不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嗎?她從小到大都在我身邊,我寵寵都來不及!我剛才就是一時沖動,沒注意到將她推倒了,我是無心的。”
他看九毅行不為所動,忍不住急了起來,“我是她的親大伯!我還能傷害她嗎?”
他轉(zhuǎn)頭看向九鶯鶯,虛偽的笑了笑,故作關(guān)心道:“鶯鶯,剛剛是大伯不好,你摔的疼不疼?如果有哪里疼,你就告訴大伯,明天我就讓你伯母親手給你燉雞湯,然后由我親自端過去給你喝,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大伯看著心疼,是該好好補補了。”
九鶯鶯聽著他虛偽諂媚的話,再想想他剛才口不擇言時說的那些話,心里忍不住覺得惡心,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眉眼低垂,默默把旁邊的梨白扶了起來,一句話也沒有說。
梨白的臉頰比剛才更加紅腫,九明行剛才那一巴掌扇得極重,梨白嘴角沁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九明行臉上的笑容僵住,他咬了咬牙,轉(zhuǎn)頭看向九毅行,伏低做小的繼續(xù)討好道:“毅行,我向鶯鶯道歉,你就原諒兄長這一次吧,快讓這些人把刀劍放下,兄長膽子小,經(jīng)不起嚇的。”
九毅行目光沉沉的看著他一會,抬手讓護(hù)衛(wèi)收回配劍。
九明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嚇得差點沒了半條命。
他與九毅行雖然是兩兄弟,但是九毅行從小舞刀弄槍,敢上陣帶兵殺敵,他卻連刀也不敢拿。
他每次一看到這些刀鋒尖利的東西,就覺得頭皮發(fā)麻,兩腿打顫,他簡直無法想象九毅行每天是怎么活在刀光劍影里,他光是想想就嚇得睡不著覺。
他忍不住怨恨,心里暗暗下了決定,等九毅行離開京城之后,他一定要想辦法好好折騰九老夫人和九玉,就算九鶯鶯嫁人了又如何?九毅行的老娘和兒子還在他的手里呢。
這個府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到時候九毅行遠(yuǎn)在邊關(guān),什么也不知道,還不是任由他折騰。
他越想面色越沉,眼中全是陰謀算計的陰險之色。
九毅行目光銳利的看著他一眼,對護(hù)衛(wèi)冷聲吩咐道:“你們把大爺送回屋去,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等明日大爺酒醒了再說。”
“是。”護(hù)衛(wèi)轉(zhuǎn)身,對九明行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請吧,大爺。”
九明行心有余悸的看著那護(hù)衛(wèi)腰上的配劍,沒敢再說什么,也沒敢反駁什么,毫不猶豫的趕緊抬腳離開。
他現(xiàn)在看到這些手里拿著刀的護(hù)衛(wèi)就覺得心驚膽顫,在九毅行面前是屁也不敢放半個。
九老夫人看著他走遠(yuǎn),忍不住搖頭嘆息,她作為繼室,這些年已經(jīng)盡自己所能管教九明行,也不顧她夫君的反對,盡量把九府里的好東西都給了九明行,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她教不好九明行,也改變不了九明行,本性難移,她無能為力。
她回過頭,看著梨白,慈眉善目的道:“姑娘,是我九家對不起你,我先讓人給你收拾出一間客房,你今夜就留在府里,讓大夫給你處理好傷口,好好休息,明日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梨白俯身叩首,淚如雨下,“謝老夫人、謝將軍、謝小姐……”
九老夫人本就是個菩薩心腸,看她如此,忍不住目露憐愛,親手把她扶了起來。
九鶯鶯在旁邊開口道:“祖母,讓梨白去我們院子里住吧。”
九明行剛才雖然被嚇住了,但是等會兒他反應(yīng)過來,還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找梨白的麻煩,為了避免發(fā)生事端,還是讓梨白跟她們一起住,更讓人放心一些。
九老夫人本來沒有想到這一點,九鶯鶯開口提醒,她自然答應(yīng)下來。
梨白感激的對九鶯鶯笑了笑,九鶯鶯讓春杏扶著梨白先回房間,趕緊讓大夫過來診治。
她等周圍的護(hù)衛(wèi)散去,才扶著九老夫人慢慢往回走,當(dāng)著九毅行的面,若有似無的嘆息一聲。
她眉頭輕蹙,假裝發(fā)愁的低聲呢喃道:“我們這次正好趕上了,才阻止了大伯,我們不知道的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
九老夫人也忍不住發(fā)愁,她相公活著的時候,就跟她說過,他這個兒子一無是處,這輩子也不會悔改,所以他才想要把爵位直接傳給九毅行。
可是女人總是心軟的,她總覺得人心本善,只要好好教導(dǎo),九明行定然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是她堅持,讓她相公將爵位傳給了九明行。
可惜事與愿違,她以為九明行早就已經(jīng)變好了,其實九明行不過是學(xué)會了偽裝,骨子里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他。
九老夫人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九鶯鶯說的是事實,這樣的事,以前可能發(fā)生過,以后也還有可能發(fā)生,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連阻止都阻止不了。
九鶯鶯看著茫茫夜色,幽幽嘆息,“阿玉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成長,也不知道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我日后嫁入皇家,成了太子妃,大伯若再鬧出這樣的事來,我可怎么跟百姓交代啊……”
九毅行聽到她的話,身體一僵,眉頭緊鎖,若有所思的抬頭看向九明行走遠(yuǎn)的背影。
九明行這會兒已經(jīng)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雖然被人攙扶著,但是還不老實,他的嘴里繼續(xù)罵罵咧咧,含糊不清的說著臟話。
他說到氣急的地方,像發(fā)泄怒火一樣踹向旁邊的奴才,奴才被他踹得顫顫巍巍,他看起來毫無后悔的跡象。
天色昏暗,他的背影也變得有些陰森恐怖,跟他平時道貌岸然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九毅行眸色沉了沉,恍惚間終于明白,他這位兄長是徹底無可救藥了,他亦無能為力。